阮芳芳,彭彥彥,李康瑋,段存儒,武照亮
1. 寧波財經學院國際經濟貿易學院,浙江 寧波 315175
2. 寧波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地,浙江 寧波 315100
3.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872
4. 中國人民大學環境學院,北京 100872
5. 山西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近年來,O3污染日趨嚴重,逐漸引起人們的關注.2016——2020 年中國自然背景地區和城市區域O3年均濃度同步快速提升,年均增長分別為1.5 和2.0 μg/m3[1]. 由于PM2.5控制政策包括減少氮氧化物和揮發性有機物,導致O3濃度可能隨氮氧化物與揮發性有機物濃度比例的增加而升高[2]. O3是一種強氧化性氣體,危害人類健康[3]. 研究通過薈萃分析證實了O3短期暴露對人群早逝的影響[4-5],美國癌癥協會癌癥預防研究提供了O3長期暴露影響人群健康的明確證據[6]. Lu 等[7]估計2019 年我國69 個城市中因O3暴露引起的呼吸系統早逝人數為64 370 例,與2013 年相比增加了60%. 降低O3濃度能減少健康影響并帶來經濟效益. Liang 等[8]研究表明,2016 年我國O3濃度降至100 μg/m3時,可避免全因早逝120 000 例,相應的經濟效益在360×108~640×108元之間;如降至70 μg/m3,估計可避免全因早逝160 000 例,經濟效益在540×108~950×108元之間. 此外,有研究[9]表明,約有59%的個人O3暴露發生在室內,且即使室內O3濃度達到GB/T 18883——2022《室內空氣質量標準》要求,全因早逝人數仍無法減少,表明現有標準在避免健康損失方面有待提高.
目前,定量評估降低室內、室外O3水平能夠帶來的健康和經濟效益研究較為鮮見. 基于此,本文以2020 年為例,采用本地化的暴露-反應關系模型,考慮室內、室外O3暴露的差異性,使用每個城市特定的O3暴露系數,估計我國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每日室內、室外O3濃度分別滿足更加嚴格標準(室內O3濃度<112 μg/m3,室外O3濃度<160 μg/m3)后潛在的效益,并區分短期效應和長期效應的差異,以期為O3空氣質量標準的修訂提供科學依據.
O3每日小時濃度數據來源于國家環境監測中心空氣質量實時發布平臺. 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O3小時濃度為該城市內所有監測站點小時濃度的平均值,使用每日最大8 h 平均濃度(MDA8)作為O3濃度評價指標. 室外O3濃度、滲透因素和日?;顒幽J绞菍3暴露濃度影響最大的因素. 盡管存在室內O3源,但多數室內環境中主要的O3源是室外空氣,且中國約99%的房屋采用自然通風[10]. 基于此,本文假定不存在室內O3源,且室內環境沒有空氣凈化干預,通過室外O3濃度和暴露因子(exposure factor,fexp)來估計人群O3暴露濃度. 使用Yao 等[11]通過空氣質量監測數據和呼吸頻率調整法(BRA)得到的我國333 個城市室外O3濃度(Cout)與O3暴露濃度(Cexp)之間的比值來預估各城市的O3暴露濃度,其中連云港市、湖州市、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三沙市未使用城市所在省份的平均值替代. 暴露因子為O3暴露濃度與室外O3濃度的比值(Cexp/Cout). Yao 等[11]通過蒙特卡洛方法發現,我國城市O3暴露因子約0.35,下限和上限分別為0.18、0.49.
O3污染對人體健康的影響以早逝為主[12],因此本文選擇全因早逝為健康終點. 對于每個城市,通過對數線性關系〔見式(1)〕確定可歸因于O3暴露的早逝風險. 短期暴露的急性健康影響指暴露于空氣污染物一天或幾天的健康危害,通常使用污染物每日濃度數據;而長期暴露的慢性健康影響指暴露于空氣污染物半年以上的健康危害,通常使用污染物季節或年濃度數據. 對于短期效應,首先估計每日O3污染造成的全因早逝人數,然后將一年內每日全因早逝人數相加得到年全因早逝人數. 對于長期效應,使用每日O3濃度的年均值估計年全因早逝人數.
式中:ΔMort 為歸因于O3暴露的全因早逝人數,例;Pop 為暴露人口數量,人;y0為健康終點的基線發生率;β為暴露-反應系數,表示污染物濃度一個單位變化對健康影響的響應;TMREL 為理論最低風險暴露水平,即現有研究中觀測到的最低濃度值,μg/m3,取值參考Turner 等[13]的研究結果(52.3 μg/m3). 2020 年城市人口數據來自各省份《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 各城市全因早逝基線發生率來自各省份統計年鑒和各城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
O3的短期暴露-反應系數來自2022 年關于我國O3污染短期暴露的Meta 分析[14],O3濃度(MDA8)每增加10 μg/m3,人群總早逝風險增加0.31%(95% CI:0.22%~0.41%). 目前,已有研究調查了我國O3長期暴露與心血管疾病早逝之間的關系[15-16],但討論我國O3長期暴露與全因早逝關系的研究較少. 因此,選擇Turner 等[13]研究結果作為O3的長期暴露-反應系數,O3濃度(MDA8)每增加20 μg/m3,人群全因早逝風險增加2%(95% CI:1%~4%).
統計生命價值(VSL)是空氣污染相關早逝風險貨幣化使用最廣泛的指標,不僅考慮了身體上的損失,還考慮了幸福感等精神方面主觀損失. 因此,本研究使用基于條件價值評估法的VSL 值來評估O3污染的健康損失經濟價值,計算公式:
式中:Cost 為城市健康經濟損失,元;VSL 為城市單位統計生命價值,元.
本文選擇2010 年北京市的VSL (524×104元)為基準值[17],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一是我國在嚴重污染事件發生之前,對空氣污染健康危害的認識不足,早期的支付意愿調查可能嚴重低估VSL;二是盡管最近的研究對我國VSL 估計值有所提高,但仍遠低于發達國家水平[18],因此選擇近年來VSL 估計值較高的研究為基準值. 對于每個城市的VSL 值,通過效應轉換法估計2020 年的VSL 值,轉換公式:
式中:V SLk,2020為 2020 年k城市的VSL 值,元; VSL0為2010 年北京市VSL 參考值,元;Gk,2020為 2020 年k城市人均GDP,元;G2010為2010 年北京市人均GDP,元;γ為健康成本的收入彈性,參考世界銀行給出的范圍(1.0~1.4)[19],本文取中間值1.2.
O3濃度相關空氣質量標準匯總如表1 所示,除GB/T 18883——2022 的濃度度量方式為每日1 h 平均濃度外,其他標準均為每日最大8 h 平均濃度,將GB/T 18883——2022 標準值轉換成MDA8 指標后仍為160 μg/m3. 在現有的標準外設置潛在標準限值,設定本研究室內O3濃度標準分別為80、60、40、30、20、10、0 μg/m3,室外O3濃度標準分別為80、60、50、0 μg/m3.

表1 O3 濃度相關空氣質量標準Table 1 O3 related air quality standards
估算2020 年內各城市每日室內/室外O3濃度持續達標情景下的健康效益,包括可避免的全因早逝和相應的經濟損失. 當城市每日室內/室外O3濃度高于本文設定的標準值時,將每日室內/室外O3濃度降至達標濃度;反之,O3濃度保持不變. 在室內O3濃度達標情景中,認為是因室內人為干預行為使得室內O3濃度下降,因此在該情景下室外O3濃度不受影響.
2020 年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室外O3年均濃度在61.8~113.9 μg/m3之間,其中有70 個城市室外O3濃度超過GB 3095——2012 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其主要集中在華北、華東、華中和西北地區;各城市室內O3年均濃度在7.1~30.7 μg/m3之間,平均值為20.8 μg/m3;O3年均暴露濃度在13.5~44.6 μg/m3之間,平均值為33.5 μg/m3. 從空間分布來看,O3室內濃度與暴露濃度分布具有相似性,O3高濃度城市主要集中在華東、華南和華中的部分地區,這可能是因為人群多數時間暴露于室內環境,室內O3濃度對于個人O3暴露濃度的影響較大;而O3室外濃度分布與O3室內濃度、暴露濃度分布均不同,主要是由于不同城市O3室內外滲透因素存在差異,華南、華中、西南地區的O3暴露因子偏高,而東北和西北地區的暴露因子偏低.
從O3日均濃度來看,2020 年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室外O3日均濃度在11~300 μg/m3之間,其中,有52 個城市每日室外O3日均濃度未超過GB 3095——2012 二級標準限值(160 μg/m3),約占總人口的7%,其余285 個城市超標天數在1~85 d 之間(平均超標天數為21 d). 2020 年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室外日均濃度超過GB 3095——2012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的天數為18~238 d (平均值為126 d),約有76%的人口生活在超標天數大于100 d 的地區,超標天數最多的3 個城市分別是海北藏族自治州(238 d)、海南藏族自治州(228 d)和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214 d).對于室內O3濃度,O3日均濃度范圍在0.2~89.0 μg/m3之間,沒有城市存在日均濃度超過160 μg/m3的情況. 對于O3暴露濃度,日均暴露濃度范圍在0.3~129.2 μg/m3之間,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中有23個城市存在O3日均暴露濃度超過100 μg/m3的情況,平均超標天數為2 d.
根據O3年均濃度和人口數據繪制了2020 年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O3污染的累積人群暴露水平(見圖1),該曲線上的任一點表示O3年均濃度不超過某一濃度的人口占比. 從室外O3濃度來看,23.8%的人口處于O3年均濃度高于GB 3095——2012 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的環境中,78.0%的人口處于O3年均濃度高于80 μg/m3的環境中. 從室內O3濃度來看,71.4%的人口處于O3年均濃度為20.0~30.7 μg/m3的環境中. 從O3暴露濃度來看,82.4%的人口處于O3暴露濃度為30.0~44.6 μg/m3的環境中.

圖1 2020 年我國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O3 年均濃度累積暴露人口曲線Fig.1 Cumulative exposure population curve of annual average O3 concentration for 337 prefecture-level and above cities in China, 2020
2020 年我國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可歸因于O3污染短期暴露和長期暴露的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44 400 例(95% CI:29 641~59 106 例)、137 237 例(95% CI:68 901~272 311 例),后者約是前者的3.1 倍,表明O3污染的短期效應不容忽視. 在長期暴露效應中,城市全因早逝人數在0~3 752 例之間,平均值為407 例,全因早逝人數最高的3 個城市分別為上海市、重慶市和鄭州市. 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中有23 個城市全因早逝人數多于1 000 例,占全因早逝總人數的25.2%,主要集中在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重慶市以及河北省、江蘇省、山東省、河南省、廣東省等的部分城市;有242 個城市全因早逝人數少于500 例,占全因早逝總人數的37.6%. 在短期暴露效應中,城市全因早逝人數在0~1 176 例之間,平均值為132 例,僅有2 個城市(重慶市、上海市)全因早逝人數超過1 000 例;有27 個城市全因早逝人數多于300 例,占全因早逝總人數的28.4%,主要位于京津冀及周邊地區.
通過式(2)得到各城市2020 年的VSL 值,與O3污染健康損失相乘獲得相應的健康經濟損失,可歸因于O3污染短期暴露和長期暴露的經濟損失分別為2 375×108元(95% CI:1 585×108~3 161×108元)、7 367×108元(95% CI:3 699×108~14 614×108元),后者約是前者的3.1 倍,分別占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的0.23%、0.73%. 在長期暴露效應中,各城市的健康經濟損失在0~481.5×108元之間,平均值為21.9 元,75.7%的城市健康經濟損失低于平均值. 在短期暴露效應中,城市的健康經濟損失在0~147.5×108元之間,平均值為7.0 元,74.5%的城市健康經濟損失低于平均值. 長期暴露和短期暴露健康經濟損失排名前10位的城市一致,如圖2 所示.

圖2 2020 年我國O3 健康經濟損失排名前10 位的城市Fig.2 Top 10 cities with ozone health economic losses in 2020, China
在設計未來空氣污染控制方案時,需了解空氣污染變化對區域健康負擔的影響. 滿足不同室外O3濃度和室內O3濃度標準后預測的可避免全因早逝人數和經濟損失(包括短期效應和長期效應)如表2、3 所示,結果表明,O3濃度達標后長期效應帶來的效益約是短期效應的3 倍.

表2 2020 年我國每日室外O3 濃度滿足不同標準時長短期效益Table 2 Long and short-term benefits of meeting different standards for daily outdoor O3 concentration in 2020, China

表3 2020 年我國每日O3 室內濃度滿足不同標準時長短期效益Table 3 Long and short-term benefits of meeting different standards for daily indoor O3 concentration in 2020, China
2.3.1 室外O3濃度達標
當每日室外O3達標濃度為GB 3095——2012 二級標準限值(160 μg/m3)時,各城市O3年均室外濃度下降并不明顯,90 個城市年均O3濃度未發生變化,118 個城市年均O3濃度降幅超過1 μg/m3,下降最多的城市是淄博市(從113.6 μg/m3降至106.1 μg/m3),可避免的短期和長期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1 826、6 044 例,相應的經濟效益分別為107×108、355×108元.當每日室外O3達標濃度為GB 3095——2012 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時,各城市O3年均室外濃度降幅增加,降幅為0.6 ~29.3 μg/m3,所有城市年均濃度均有所下降,可避免的短期和長期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13 890、46 090 例,相應的經濟效益分別為768×108、2 548×108元,分別是室外O3達標濃度為160 μg/m3時的7.6 和7.2 倍. 當每日室外O3達標濃度為70 μg/m3時,城市O3年均室外濃度降幅進一步增大,各城市年均室外濃度在49.3~70.0 μg/m3之間,其中,可避免的長期全因早逝人數為1×105例,相應的經濟效益為5 420×108元,約是室外O3達標濃度為160 μg/m3情景的15 倍,是室外O3達標濃度為100 μg/m3情景的2 倍. 當每日室外O3達標濃度為50 μg/m3時,由于此時已低于閾值濃度,因此認為O3污染不再對人群健康產生危害.
當室外O3達標濃度分別為160 μg/m3(GB 3095——2012 二級標準限值)、100 μg/m3(GB 3095——2012 一級標準限值)、80 μg/m3、70 μg/m3、60 μg/m3時,可避免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效應)分別為2020 年O3污染全因早逝人數的4%、34%、57%、73%、91%,可避免經濟損失(長期效應)分別為2020 年O3污染經濟損失的5%、35%、58%、74%、91%. 總的來說,當采用高于《WHO 空氣質量準則》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的標準時,隨著每日室外O3濃度滿足更加嚴格的標準,健康效益和經濟快速增加. 我國31 個省份每日室外O3濃度滿足不同標準后可避免的全因早逝人數如圖3 所示(長期暴露). 由圖3 可見,實施80 μg/m3、70 μg/m3、60 μg/m3的O3室外標準后,可避免全因早逝人數最多的5 個省份分別是山東省、河南省、江蘇省、廣東省和河北省,在這些地區實施室外O3濃度控制工作見效更快、效益更高;當室外O3達標濃度為GB 3095——2012 二級限值(160 μg/m3)時,僅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西藏自治區未受益.

圖3 我國31 個省份每日室外O3 濃度滿足不同標準時可避免的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效應)Fig.3 All-cause mortality avoided (long-term effect) by meeting different standards for daily outdoor O3 concentration of 31 provinces in China
2.3.2 室內O3濃度達標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分別為160 μg/m3(GB/T 18883——2022 標準限值)和112 μg/m3(T/ASC 02——2021標準限值)時,全因早逝人數和經濟損失與2020 年相比均沒有變化,表明《室內空氣質量標準》和《健康建筑評價標準》中對室內O3濃度的限制意義不大,這是因為2020 年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每日室內O3濃度在0.2~89.0 μg/m3之間,低于這兩個標準中的指導值.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80 μg/m3時,各城市室內O3濃度基本不變,降低室內O3濃度仍沒有帶來效益.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60 μg/m3時,有5 個城市室內O3年均濃度出現下降,均位于廣東省,降幅為0.1~0.5 μg/m3;可避免的全因早逝和經濟損失(長期)分別為90 例和7×108元.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40 μg/m3時,室內O3年均濃度出現降幅的城市增至165 個,降幅為0.1~2.9 μg/m3;可避免的短期和長期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983、3 931 例,相應的經濟效益分別為64×108、255×108元,是O3達標濃度為60 μg/m3情景的40 倍左右,達標后經濟效益前3 位的城市分別是廣州市、重慶市和上海市.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20 μg/m3時,僅剩16 個城市室內O3年均濃度未出現降幅,分別位于遼寧省、吉林省、黑龍江省、青海省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可避免的短期和長期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12 276、48 861例,相應的經濟效益分別為700×108、2 787×108元,約是室內O3達標濃度為40 μg/m3情景的12 倍.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10 μg/m3時,所有城市室內O3年均濃度均有所降低,各城市室內O3年均濃度在6.9~10.0 μg/m3之間;其中85 584 例可避免全因早逝和4 681×108元可避免經濟損失可歸因于長期效應,約是室內O3達標濃度為40 μg/m3情景的20 倍,是室內O3達標濃度為20 μg/m3情景的2 倍.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為0 μg/m3時,無室內O3污染危害.
當室內O3達標濃度分別為40、30、20、10、0 μg/m3時,可避免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效應)分別為2020 年O3污染全因早逝人數的0.1%、2.9%、11.8%、35.6%、62.4%、63.3%,可避免經濟損失(長期效應)分別為2020 年O3污染經濟損失的0.1%、3.5%、13.2%、37.8%、63.5%、64.2%. 當室內O3達標濃度高于40 μg/m3時,隨著每日室內O3濃度滿足更嚴格的標準,帶來的效益快速增加,且增速高于室外O3濃度達標情景. 我國31 個省份每日室內O3濃度滿足不同標準后可避免的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效應)如圖4 所示. 由圖4 可見:當室內O3達標濃度為60、40、30、20、10 μg/m3時,受益最多的5 個省份分別是山東省、河南省、江蘇省、廣東省和四川省. 當室內O3達標濃度為60 μg/m3時,首先受益的是廣東??;當室內O3達標濃度為40 μg/m3時,僅內蒙古自治區、吉林省、寧夏回族自治區、黑龍江省、西藏自治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和青海省未受益.

圖4 我國31 個省份每日室內O3 濃度達標后可避免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效應)Fig.4 All-cause mortality avoided after reaching daily indoor O3 concentration (long-term effect) of 31 provinces in China
由圖5 可見,以2020 年北京市為例,可歸因于O3長期暴露的全因早逝人數和健康經濟損失均隨O3濃度的上升呈線性增加的趨勢,表明控制O3污染的重要性. 同時,O3污染健康損失評估結果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主要是由O3濃度估算方法、室內外暴露水平差異、健康損失估算方法差異以及閾值濃度的選擇所致.

圖5 北京市O3 污染健康影響與O3 濃度的關系(長期效應)Fig.5 Relationship between health effects of O3 pollution and O3 concentration in Beijing(long-term effect)
3.1.1 O3濃度估算方法
已有研究主要依賴化學傳輸模型和衛星數據來估算O3濃度[20],這些模型通常缺乏與地面測量值之間的驗證,同時輸入排放清單的不確定性和模型的粗分辨率可能導致模擬結果偏高. 有學者使用GEOSChem 模型發現,2010 年中國約有154 000 例呼吸系統早逝可歸因于O3長期暴露[21];使用WRF-CMAQ模型發現,2014 年中國歸因O3污染的呼吸系統早逝人數為89 400 例[22].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使用地面監測數據來評估空氣污染的健康影響. 地面監測數據具有精度高、質量好、數據標準化及覆蓋時間范圍廣等優勢. 目前,我國地面監測點存在分布不均的問題,西北和西南地區分布較少而城市地區和人口密集地區分布較多.
3.1.2 室內外暴露水平差異
O3主要在室外產生,一項針對美國18 個城市的研究[23]表明,O3早逝率系數的58%可變性可以解釋為O3總暴露量的差異,這些差異在很大程度上由室外向室內傳輸的差異造成. 對于中國人群的O3健康影響研究,目前多直接利用室外O3濃度估算. Xiang等[9]模擬了我國339 個城市的O3暴露濃度,發現室內O3暴露占O3總暴露量的59%. 因此,引入暴露參數是準確估計個體O3暴露的關鍵步驟. 分別使用O3暴露因子的下限(0.18)、平均值(0.35)和上限(0.49)[11]估計筆者研究的健康損失發現,可歸因于O3污染長期暴露的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65 374、126 672 和176 822 例,與筆者研究估計的差異分別為——52%、——8%和29%.
3.1.3 健康損失評估方法差異
本研究使用的對數線性暴露-反應函數是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用于嚴重污染地區的健康損失評估方法[24]. 另一個常用的方法是線性暴露-反應函數,Maji等[25]使用兩種函數估計了2016 年中國O3污染全因早逝人數,發現使用線性函數后估計結果與筆者研究結果存在3%~8%的差異. 使用線性函數后,本研究可歸因于O3污染長期暴露的全因早逝人數為128 870 例,略低于對數線性函數結果(137 237 例),差異在6%左右. 此外,如果O3暴露與健康影響間存在非線性關系,那么當暴露水平增加時,O3污染全因早逝人數可能會被低估.
3.1.4 閾值濃度問題
目前對于是否存在閾值沒有明確的結論. Maji等[25]使用75.2 μg/m3作為O3污染的閾值,Liu 等[22]使用112 μg/m3作為O3歸因呼吸系統早逝的閾值. 在中國、歐洲和北美進行的研究[26-27]發現,短期O3暴露的急性效應不存在閾值. 一項在中國地區的隊列研究[16]也表明,O3污染長期暴露與心血管疾病早逝風險之間可能沒有明顯的閾值. 因此,本文預估了閾值濃度不存在情況的健康影響,發現可歸因O3污染的短期效應、長期效應全因早逝人數分別為97 701、321 984例,約是設定閾值為52.3 μg/m3下的2 倍. 由此可見,若存在較低的O3閾值濃度或沒有閾值濃度,O3污染的健康影響將更大.
室內環境表面通常有一層被吸附的有機薄膜,其成分包括與O3發生快速反應的有機化合物. 同時人類自身的皮膚表面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脂質,O3會與這些化合物反應產生氧化產物,其中一些可能對人類健康產生不利影響. 研究[11]表明,個體平均每吸入1×10——9的O3,就會吸入1.6×10——9的O3氧化產物. 因此,在考慮暴露于O3的健康影響時,還應該考慮O3氧化產物對健康的影響. 然而,O3氧化產物對健康的影響尚不清楚,因此本研究可能低估了O3污染的健康影響.
氣候變化以及PM2.5水平的快速下降可能會加速地面O3的生成,降低中國城市大氣環境中的O3及其前體物濃度困難重重. 本研究表明,滿足更加嚴格的室內O3標準可以帶來較大的健康效益和經濟效益,室外O3濃度提升帶來的相關不利影響可以通過降低室內O3濃度來減輕. 因此,可以通過使用室內凈化新風系統和室內空氣凈化器來降低室內O3濃度.
a)目前,評估降低室內、室外O3水平健康效益的研究中較少考慮室內外人體暴露的差異. 本研究結果表明,2020 年我國337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室外O3年均濃度在61.8~113.9 μg/m3之間,室內O3年均濃度在7.1~30.7 μg/m3之間,O3年均暴露濃度在13.5~44.6 μg/m3之間. 有23.8%的人口處于高于GB 3095——2012 一級標準限值(100 μg/m3)的室外O3環境中,可歸因于O3污染短期暴露和長期暴露的全因早逝分別為44 400 和137 237 例. 從長期來看,O3污染總經濟損失約為7 367×108元,占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的0.73%.
b)當每日室外O3達標濃度分別為160 μg/m3(GB 3095——2012 二級標準限值)、100 μg/m3(GB 3095——2012 一 級 標 準 限 值)、80 μg/m3、70 μg/m3、60 μg/m3時,可避免的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暴露)分別為6 044、46 090、78 888、100 160、124 649 例,可避免的經濟損失分別為355×108、2 548×108、4 298×108、5 420×108、6 700×108元. O3濃度滿足當前《室內空氣質量標準》(GB/T 18883——2022)(160 μg/m3)和《健康建筑評價標準》(T/ASC 02——2021) (112 μg/m3),無法帶來健康效益. 當每日室內O3達標濃度分別為60、40、30、20、10 μg/m3時,可避免的全因早逝人數(長期暴露)分別為90、3 931、16 191、48 861、85 584 例,可避免的經濟損失分別為7×108、255×108、971×108、2 787×108、4 681×108元.
c)由于O3的生成涉及前體污染物,與PM2.5相比,降低O3濃度更加困難. 研究表明,可以通過降低室內O3濃度有效減少與O3相關的健康影響,可率先在山東省、河南省、江蘇省、廣東省等地區實施更加嚴格的區域O3空氣質量標準,進而提高居民的健康生活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