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晨瑤

20世紀初中國極具活力的街區中,長沙潮宗街應有一席之地,這里發生著激烈的思想碰撞,印刻著覺醒年代求索的脈絡,見證著弄潮兒追尋真理的責任擔當。在潮宗街56號,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一批先進知識分子發起創辦了文化書社,一時間,文化書社成為喚醒民眾的宣傳地、先進分子的聚集地、革命活動的聯絡地。
先覺者:發現新文化的小花
受俄國十月革命勝利的影響,新文化運動興起,毛澤東和許多新青年一樣,經歷著思想的覺醒,放棄了溫和改良的主張,轉而追求馬克思主義,毛澤東認為,俄國式的革命是無論如何的山窮水盡諸路皆走不通了的一個變計,他建議“我們應當起而仿效”。
驅張運動勝利后,湖南的政治環境變得相對寬松,民主氣氛濃厚了一些,毛澤東認為湖南“文化之宣傳,教育之改造,刻不容緩也”。于是,趁著這一窗口期,毛澤東與新民學會骨干彭璜、何叔衡、易禮容等人決心“從事實際的改造”,積極奔走,為培植真正的新文化打造一個新陣地。
1920年7月31日,毛澤東在《大公報》發表《發起文化書社》一文,文中寫道:“一枝新文化小花,發現在北冰洋岸的俄羅斯。”這枝“小花”就是馬克思主義。8月24日,修改過的文章以《文化書社緣起》為題刊出,向大眾宣傳創辦文化書社的目的,文中特意指出:“湖南人現在腦子饑荒實在過于肚子饑荒,青年人尤其嗷嗷待哺。文化書社愿以最迅速、最簡便的方法介紹中外各種最新書報雜志,以充青年及全體湖南人新研究的材料。”
先行者:務使新書報普播湖南省
在文化書社籌措初期,遇到最大的實際問題是“囊中羞澀”。為了解決經費問題,1920年8月25日,《大公報》刊登了《文化書社組織大綱》,內容涉及創辦文化書社的宗旨、管理結構、資金來源等。大綱中強調“公有”,歡迎“與本社旨趣相合”之人投入資本,且“無論何時不能取出,亦永遠不要利息”。這樣一來,文化書社與那些以營利為導向的書社書局立即區分開來,凸顯了書社服務于社會的屬性。在后期實際運營過程中,書社主動將營業報告公布于湖南《通俗報》,請社會大眾監督。正因為堅持了社務公開的理念,文化書社的社會影響力大大提升。
作為文化書社的特別交涉員,毛澤東富有遠見地首先征得了時任湖南省公署秘書長兼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校長易培基的支持,通過他的推介,又邀集了姜濟寰、仇鰲、龍兼公、朱劍凡等一批湖南各界響當當的人物。有了這些有地位、有聲望、有人脈、有資源的股東參與文化書社的發起和創辦,資金募集問題水到渠成地解決了,書社的業務開展有了“敲門磚”。毛澤東還邀請時任湖南督軍兼省長的譚延闿題寫了牌名,親臨現場為文化書社開業剪彩。
在書籍采購方面,毛澤東通過外聯充分發揮了作用。文化書社聘請李大釗、陳獨秀、惲代英等為書社的“信用介紹”,通過他們,文化書社得以免押金或低價提貨。營業僅半年時間,文化書社就與上海、北京、廣州、武漢、南京等地的60多個出版物交易者建立了聯系,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群益書社、時事新報館、新青年社、北京大學出版部等當時走在前沿的出版社和團體皆在其中。文化書社用有限的資金優先購買《勞動界》《社會主義史》《馬格斯資本論入門》《共產黨宣言》《新青年》等進步書報刊,幫助進步青年了解訊息、找到啟示。運營過程中,文化書社堅持不以營利為目的,常平價或折價出售書報刊,在書社內設置閱覽室,供人們免費閱讀,還常有送書報刊上門服務,在第一師范、楚怡小學等一些學校設立起了書報刊販賣部,師生不出校門即可購書。書社暫時無貨的書籍,還可提供代為購買的服務。
這樣一家既擁有“人緣”“人氣”,又有新“模式”、新“書籍”的商辦書店迅速產生了影響力,毛澤東決定趁熱打鐵,迅速組織動員湖南進步人士在各地創辦分社,瀏陽、寧鄉、平江等分社相繼成立,共同踐行“務使新書報普播湖南省”這一使命。
先驅者:改造中國與世界
在當時的湖南,文化書社播撒著新思想的火種,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后常以文化書社的名義開展相關活動。啟示、思想、道路,一場關乎中國巨輪航向的抉擇正在悄然萌生。
1921年元旦,長沙城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十幾個步履匆匆的人踏雪而來,聚集在文化書社,召開新民學會新年會議。會議主要討論三個問題:新民學會應以什么作共同目的?達到目的需采用什么方法?方法進行即刻如何著手?毛澤東在會上作了兩次發言。他在發言中說:我贊成用俄國式的革命道路。他比較了社會民主主義、無政府主義等方法,認為“激烈方法的共產主義,即所謂勞農主義,用階級專政的方法,是可以預計效果的,故最宜采用”。會議整整開了3天,如此宏大的議題,在一群青年人你一言我一語中辯出個石破天驚。會議最終表決,以“改造中國與世界”為學會共同宗旨和目的,贊成布爾什維主義。
通過這次大會,新民學會成員對共產主義的認知認同度得到了極大提升,同年7月,毛澤東與何叔衡代表長沙共產黨早期組織赴上海參加了中共一大,返湘后即著手成立中共湖南支部,新民學會的一些會員相繼入黨,文化書社實際上成為了中共湖南支部的秘密聯絡機關,發揮了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夏曦在信中提到“文化書社表面是與團外人合作新事業,實際是由同志主持”。當黨團組織活動經費有困難時,文化書社承擔了周轉革命活動經費的作用,中央給湘區黨組織每月劃撥的活動經費,也是通過銀行郵寄,文化書社代收。直到后來黨在全國建立起通訊系統,才逐漸弱化文化書社作為秘密聯絡機關的作用。
1927年,文化書社在“馬日事變”中被國民黨武裝搗毀。作為毛澤東早期革命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文化書社在將近七年的時間里,為湖南共產黨組織的建立和活動奠定了思想基礎和一定的組織基礎,培養了一批革命骨干隊伍,它見證了這群弄潮兒的求知、探索和求變,見證了他們從爭辯到一致的熱血凝聚,見證了茫茫中國命運的一次偉大選擇。
如今,這傳奇的紅色屋舍已不在,后人在它的故址處立起一座書本型石碑,靜待人們“翻閱”。循偉人足跡,踏紅色征途,一邊是青石街道的悠悠古韻,一邊是潮宗街的日新月異。多希望百年前那些心懷天下的青年能看見如今這精彩世界,了解新時代勇立潮頭的奮斗故事,感受“今朝更好看”的磅礴力量。
(作者單位:中國共產黨長沙歷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