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宏慧
(江蘇蘇州215200)
愿干驚天動地的事,甘做隱姓埋名的人。
楊承宗,新中國放射化學的奠基人,一生致力于科研和教育兩大領域,并作出極大的貢獻。他師承法國巴黎大學鐳研究所伊萊娜·居里夫人從事放射化學研究,獲博士學位。在我國原子能科學發展的關鍵時期,他放棄法國優厚的待遇,毅然決然地回國建設,回國前花光個人積蓄想方設法購置被禁運的核科研器材和教材,不顧個人安危護送回國。回國后,積極培養我國放射化學領域內奇缺的人才,孜孜不倦地投入到放射化學的研究之中,他優化了純鈾等化合物的提煉方法,被稱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加“鈾”的人。他一生功勛卓著,桃李滿天下,卻甘于奉獻,籍籍無名……
一
楊承宗,1911 年9月5 日出生在現今蘇州市吳江區八坼社區的北港街東頭中心街68號,一個月后的10月10 日辛亥革命爆發,推翻了統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開啟了民主共和新紀元,“我生來就革命”,楊承宗常愛戲謔地描述他生來的“任務”。
楊承宗家世代務農,到了曾祖父那一代,除了務農還捎帶做些農產品的粗加工,賺來的錢,在當地建了個四合院。到了祖父這一輩,因為吸食鴉片,將剛剛富裕起來的小家庭幾乎全部毀掉。楊承宗出生時祖父母已經不在人世,父親楊藹如雖然只讀了3年私塾,但很能干,能寫能算,在鎮上的米行從學徒開始當到賬房先生,家境又逐漸好轉起來。
楊承宗共有6 個兄弟姐妹。他排行第五,家里叫他楊五郎。大他4 歲的小姐姐是楊承宗的“保護神”,5 歲時跟著小姐姐到學堂讀書,4 年小學“跟屁蟲”似的跟下來,小姐姐畢業了,楊承宗也畢業了。當時八坼鎮上沒有高小,他又跟著小姐姐到同里讀書,一個走進女校,一個走進同川高等小學,那年楊承宗才9歲。3年的學習,給他打下了扎實的國文基礎。12 歲時,他到上海南洋中學讀書,時值軍閥混戰,南洋中學在炮火中毀壞,他轉學到上海大同大學附中,后直接考入大同大學。
1929 年,楊承宗結婚,妻子趙隨元是吳江橫扇鎮人。他在大同大學畢業后,先后在愛國女子中學、暨南大學、安徽安慶省立第一高等職業學校當了兩年老師。1934 年他回大同大學時,向校長曹惠群匯報自己的處境,工資不足,交通不便,曹惠群隨口問他愿意不愿意去北平鐳學研究所,這本來是留給曹惠群長子的位子,但長子去了美國留學。這樣楊承宗就應承下來。
此時楊承宗的父親為了發展家業,已經將一部分家產轉移到蘇州。楊承宗就將妻子留在蘇州,自己去了北平。
那時北平鐳學研究所,一共2 個半人,一個副所長鄭大章,還有一個“兵”楊承宗,另外半個是兼任所長的嚴濟慈,此時嚴濟慈是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所長。
鄭大章比楊承宗大7歲,他是放射化學引進中國的第一人。1929年到1933年,鄭大章在巴黎居里實驗室學習,他是瑪麗·斯可羅多夫斯卡(居里夫人)的嫡傳弟子,并深受其賞識。因為那段時間嚴濟慈也在巴黎學習,他雖然不在居里實驗室,但在巴黎認識了鄭大章后,也經常到居里實驗室,所以和居里夫人、小居里夫人伊萊娜·居里都很熟悉。
1933年12 月鄭大章獲得博士學位后,1934 年2月就回國,由嚴濟慈介紹進了北平鐳學研究所,9月楊承宗就跟著鄭大章學習工作了,他向鄭大章學習研究放射化學。此時人們對人造放射性現象尚不明白,對鈾-鐳系元素和鈾-錒系元素之間關系并不十分清楚。
1936 年,為應對日軍在華北挑起的事端,嚴濟慈讓南方出生的楊承宗,單槍匹馬先赴上海建立實驗室,為北京研究所南遷做準備。1938 年鄭大章和夫人在沒有事先聯系的情況下趕到上海,原來北平偽政府要鄭大章擔任偽政府教育部部長,鄭大章不愿意,便溜到了上海。此前楊承宗花了一年時間,利用從北平運來的那架極為靈敏的單絲靜電計和幾公斤硝酸鈾酰,發現了鎂234 的硬貝塔放射線對鋁箔厚度的吸收曲線,寫了一篇關于β射線的散射的文章,鄭大章看了很高興,1940 年親自將文章譯成了英文,1946年發表在美國的《物理評論》雜志上。可惜鄭大章還沒有看到這篇文章刊登,就于1941 年在蘇州病逝,年僅37 歲。
日軍占領上海后,汪偽政權干將、大漢奸褚民誼派人來拉攏楊承宗,1944 年7月7日,汪偽政府強行“接收”研究所,并要楊承宗留在研究所為他們工作。楊承宗堅決不為偽政府做事,離開他熱愛的研究所,回到了蘇州。抗戰勝利后,1945 年9月底,楊承宗重新回到上海,接手被敵偽搶走的鐳學研究所。
二
1946 年,嚴濟慈寫信向伊萊娜·居里推薦楊承宗前往巴黎居里實驗室學習深造。伊萊娜·居里聽說楊承宗是鄭大章的學生,又了解到他在上海不愿意為汪偽政府做事的愛國事跡,深受感動,表示愿意接收楊承宗前往居里實驗室學習。1947 年初,楊承宗獲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經費,欣然前往法國巴黎,成為伊萊娜·居里的弟子。在法國,他認識了伊萊娜的丈夫約里奧·居里以及他的弟子、同是中國人、從事放射性物理學研究的錢三強。楊承宗算是第四位前往居里實驗室學習的中國人。第一位是鄭大章,第二位是施士元,第三位是錢三強。楊承宗是唯一在居里實驗室進修放射化學的中國人。
楊承宗在居里實驗室工作了4 年,跟從導師伊萊娜·居里學習自然放射性元素化學,后來又學習了人工放射性核化學。通過與伊萊娜·居里的接觸,楊承宗覺得她身上有很強的人格魅力。她性格非常直率,說話從不繞彎子,不喜歡應酬,工作十分投入,物質生活極端的簡樸。她的妹妹艾芙·居里這樣描述她的姐姐伊萊娜·居里:“我曾看到她的銀行積蓄,在我看來那是夠多的,但她從來不花錢,只不過是因為她從來不想要任何東西。”
伊萊娜·居里向楊承宗(左一)祝賀博士論文通過(徐宏慧 提供)
1951 年6 月15 日,在居里實驗室的階梯教室專門為楊承宗舉行了一次論文答辯會,楊承宗預先準備了論文,題目為《離子交換分離放射性元素的研究》。答辯會持續了2 個多小時,會后包括伊萊娜·居里在內的三位考官,一致給出了“很優秀”的評價,并帶頭為他鼓掌。第二天,伊萊娜·居里還專門安排了一個小型酒會,為楊承宗祝賀。
楊承宗在回國前,接到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的聘書,除了說明繼續聘任兩年外,還特別說明年薪為55 萬5350 法郎,另加補貼。這在當時可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但是對楊承宗來說,再沒有什么比建設新中國更有吸引力的了,他仍婉言謝絕了法國研究機構的聘請。
就在楊承宗準備動身前,新中國在巴黎的代表李風白找到他,轉交錢三強轉來的3000 美元,要他買些研究原子能的器材。楊承宗感到很奇怪,待他收到錢三強寄來的信,心中立刻明白錢的用意:新中國在極端困難情況下要發展原子能科學,需要他利用關系購買一些同位素和研究原子能有關的書籍、儀器、藥品。楊承宗馬上行動起來,但困難重重,如有一種先進的計數進位器,必須得到法國原子能委員會主任的特批。恰巧楊承宗在居里實驗室遇到了法國原子能委員會主任白朗先生,他就跟白朗先生說,想買一臺100 進位的計數器。白朗先生沒有答復,伊萊娜·居里就在旁邊說:他們要在醫療方面研究同位素的應用,所以還想買點兒同位素。你看嘛,用在醫療方面,也是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這樣,白朗先生才算答應,拿起筆就簽了字。這一關算是順利過了。
臨行前,導師伊萊娜·居里找到他,讓他去向約里奧·居里辭行。約里奧·居里的一段話令楊承宗刻骨銘心。約里奧·居里說:你回去告訴毛澤東,你們要保衛和平,反對原子彈,就要自己有原子彈。原子彈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原子彈的原理又不是美國人發明的。你們有自己的科學家嘛。錢、你、錢的夫人都是。楊承宗聽后,激動不已。
在這次談話的前3 天,楊承宗曾不費吹灰之力要到了居里夫人親手制作的也是居里實驗室獨有的碳酸鋇鐳標準源10 克。其實鄭大章曾經也向居里實驗室購買過2 毫克,但由于戰亂不知去向。當伊萊娜·居里問楊承宗,你要這么多干嗎?楊承守回答,不多,我們國家大,人多。伊萊娜·居里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緊接著,楊承宗又是“瘋狂采購”違禁品,居里實驗室幾乎變成了他運送違禁品的基地,他把自己4 年積蓄的私房錢也搭在里面了。但是東西買好了,又犯了難。這些東西都是經不起檢查的,出海關很難。更何況因為朝鮮戰爭,美國以聯合國名義,要求包括法國在內的西方國家對中國充分“禁運”,許多東西不準賣給中國,其中就包括原子能科研器材。為了能幫楊承宗順利出關,伊萊娜·居里安排自己的助手布歇士親自送他上“馬賽”號輪船。因為法國人和非法國人是從兩個樓梯通道上船的,法國人上船是不經過任何檢查的,所以上船前,布歇士問楊承宗,你哪幾個箱子比較重要?楊承宗指著其中一個最大的說,你把這個箱子替我拿上去就行了!盡管這樣,楊承宗還有12 個箱子,上船也是不允許的。布歇士一上船,就與船艙里的法國人拉起了關系,希望他們照顧好楊承宗,這樣楊承宗很快也免檢登上了船。一上船,船艙里的法國人就稱楊承宗為楊博士,這讓楊承宗感到很別扭,但也理解布歇士的一番苦心。布歇士臨走時塞給楊承宗一個信封,原來里面是一張居里實驗室的證明,證明楊承宗所帶的行李是他們實驗室里自制的儀器、設備,證明人布歇士,旁邊還有法國第五區警察局的圖章。坐下來后,楊承宗才知道,“馬賽”號上有200 個派往朝鮮戰場的法國士兵。如果他們知道楊承宗包內的秘密,不知道楊承宗還能不能走得了。
雖然已經順利上船,但接下來的回國之路依然波折不斷。法國沒有直通中國的航線,楊承宗只能先抵達香港,再轉乘中國船回國。當時的香港屬英國管轄,對剛剛成立的新中國非常敵視。當“馬賽”號抵達香港后,楊承宗正準備搬運行李上岸,忽然聽到廣播,通知他與另外幾名中國留學生留在船上“聽候關照”。楊承宗很擔心自己攜帶的箱子被扣,一直守著不敢離開。過了不久,來了幾個英國警察,拎起他的提包命令道:“跟我們走!”他和另幾名中國留學生被帶上了一艘飄著“米”字旗的巡邏艇,楊承宗很擔心箱子里的東西,心中十分緊張。好在巡邏艇并沒有把他們送到警察局,而是把他們直接押上了中國輪船“石門號”,英警只是不想讓他們上岸。楊承宗也因為有那張布歇士的證明,一路免檢,順利地把所有設備和物資帶回了中國。
三
1951 年10 月,回到祖國的楊承宗把導師約里奧·居里的話告訴了錢三強。錢三強當即把楊承宗帶回的話轉告了中國科學院辦公廳副主任丁瓚,請他向中央反映。后來,中央又專門派人找楊承宗核實了約里奧·居里的口信,并且再一次強調了這件事的保密性。楊承宗和錢三強知道這件事非常機密,此后對誰都絕口不提,哪怕是妻子。
楊承宗安排好工作后,就到蘇州及八坼看望父親和兄弟姐妹,另外接妻子和兒女到北京。當妻子拿出一沓欠債單放在他面前時,他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法國時,家中生活竟如此困難。為了償還債務,他沒有向組織索要那筆被他挪用買設備的私房錢,而是變賣了自己心愛的蔡司牌照相機和歐米茄手表。從此之后的近40 年里,這位業余攝影愛好者再沒有錢買一臺像樣的照相機。
楊承宗回國后,任中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1958年改稱原子能研究所)放射化學研究室和放射性同位素應用研究室兩個研究室主任,當時從事放射化學的專業人才只有4 位,除了楊承宗外,其他3位都不怎么精通,其中2 位還是剛畢業的年輕大學生,技術資料和實驗方法都非常欠缺,工作非常困難。楊承宗便親自編寫放射化學方面的教材,開設“放射化學”和“鈾化學”等專業課,為那些從來沒有接觸過放射化學的新的大學畢業生們系統講授放射化學專業理論知識和實驗技能。后來又在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授課,為國家培養更多的放射化學人才。到1956 年下半年,這支原來只有4 人的隊伍,逐漸發展到兩個研究室近30 人。原來的近代物理研究所的大樓里已經容納不下這支中國放射化學的新生大軍,楊承宗就在大樓旁邊籌建了一座新的實驗樓,創建了新中國第一個放射化學實驗室,從這里走出了很多我國第一代放射化學工作者。1956 年,楊承宗參與制定了中國原子能科學技術發展長遠規劃。同年秋天,近代物理研究所開辦放射性同位素應用講習班,他任第一期講習班班長,在全國范圍內培養了近千名同位素應用方面的高級科技人員。后來楊承宗擔任了中國科學院同位素應用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抗戰以前,北京協和醫院為了醫療需要,曾用庚子賠款向美國買了507 毫克鐳,密封在一個玻璃的容器系統里,封存在保險柜中。可恨的是,這個玻璃系統在抗戰時期就被日本人給敲壞了,這種具有強烈放射性的物質就這樣直接暴露在空氣中,危害極大。剛從國外回來的楊承宗聽說這件事后,帶著兩個學生和一位玻璃工師傅即刻趕往協和醫院。當他推開那間放置鐳的地下室房門時,憑他的嗅覺,他立刻意識到這里已經被嚴重污染。當時國內很難弄到那種防輻射的特制防護服,楊承宗便決定自己一人冒險去搶修。他從玻璃工那里學了簡單的吹玻璃技術后,留其他人在門外協助,獨自一人前去處理。最終干凈利落地完成了搶修封存,保證了協和醫院的病房安全。1953 年,楊承宗帶領助手到北京協和醫院利用那507 毫克鐳源及配套提氡裝置,提取氡氣供醫療用,又制成氡-鈹中子源。這是中國最早得到的人工放射源,為我國早日開展中子物理及放射性同位素制備研究創造了條件。
1954 年,有猶太商人向我國兜售硝酸鈾酰,聲稱是濃縮鈾235。周恩來總理要近代物理研究所限期確定該樣品質量。在當時我國尚無同位素質譜計的條件下,楊承宗根據放射系蛻變原理,巧妙地運用僅有的簡單測量儀器,指導合作者完全用放射化學方法確定了樣品中鈾235 的含量,其實只相當于天然鈾,避免了上當受騙,維護了我國的尊嚴。
1956 年,楊承宗心情極為沉痛,他的導師伊萊娜·居里患惡性貧血癥逝世。兩年后,約里奧·居里也去世了。他們都是因為長期受到核輻射的緣故。楊承宗也因為在搶修協和醫院鐳容器時受到超劑量照射,導致后來白內障網膜剝離,幾乎雙目失明。
1958年起,楊承宗調任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放射化學和輻射化學系主任、教授。1961 年3月,楊承宗的人事關系從原子能研究所調到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僅一個星期,他又被借調到二機部所屬第五研究所兼任副所長,主持全所業務工作。原來1955 年1 月15 日,毛澤東在聽了錢三強和李四光等人的匯報后說:“這件事(原子彈)總是要抓的,現在到時候了,該抓了。”二機部當時正缺少像楊承宗這樣的專家。
剛剛到第五研究所時,楊承宗面對的是一個蘇聯專家撤走、科研秩序混亂、科研人員渙散的爛攤子。垃圾、加工后的廢礦渣、未破碎的礦石到處堆放,整個研究所儼然一個破舊的工地。這樣的科研環境和狀態怎么可能研究并最終提煉出關鍵的核燃料鈾235 呢?楊承宗沒有氣餒,他明白我國是個貧鈾國家,鈾礦的含量很低,要得到原子彈所用的鈾235,要處理上百萬噸礦石。經過思考,楊承宗很快提出一個大膽設想——用“堆浸法”。此前這種方法只是個概念,國外還沒人用過。他們到野外用酸去淋那些礦石,再收集淋取液提煉。這樣一來,不需要把笨重的礦石運到工廠里,在野外就完成了提煉,省時省力又省錢。但礦石數量龐大,又沒有現成的設備,他就帶領全所科技人員因陋就簡自己制造設備,經過兩年多的日夜苦戰,純化處理了上百噸各地土法生產的重鈾酸銨,生產出了符合原子彈原材料要求的純鈾化合物2.5 噸,提前3 個月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試爆準備好合格的鈾原料,受到國家表揚。有人戲稱楊承宗是為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加“鈾”的人。
楊承宗認真整頓第五研究所內的科研秩序,不久,一批世界先進水平的水冶流程、新的分析方法、新的有機材料等重大研究成果從這里產生,第五研究所從一躍而成全國一流的研究所,中國鈾工業也從無到有,開創了天然鈾工業生產的歷史。楊承宗還具體組織領導了從鈾礦中綜合提取鐳226、釷230、鏷231、鉛210等自然放射性元素,使我國成為極少數能夠系列制備這些自然放射性同位素的國家之一。
1978 年,楊承宗與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少年班學生在一起(徐宏慧 提供)
1979 年,楊承宗(后排左四)將居里夫人親手制作的碳酸鋇鐳標準源(木箱內)贈給中國計量科學研究院(徐宏慧 提供)
四
1969年底,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搬遷到安徽省合肥市,楊承宗才真正離開二機部回校隨遷。
1973年,楊承宗主持全國火箭推進劑燃燒機理學術會議,并與多家單位建立科研協作關系,使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火箭固體推進劑燃燒機理研究成果在國內占有重要的地位。1977年,他首先提出的同步輻射加速器在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立項成功。后來又直接領導利用同步輻射裝置的200MeV電子直線加速器作中子源和伽瑪射線源,進行光核反應研制取得成功,為我國核科學研究開辟了一條新途徑。1979年,楊承宗被任命為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副校長,博士生導師,先后培養博士十余名。
居里實驗室在世界科學界享有很高的聲譽,英、美等發達國家也均以居里實驗室制備的碳酸鋇鐳樣品為國際標準。楊承宗曾向居里實驗室要來的10 克碳酸鋇鐳標準源,是我國開展原子能放射性計量研究的基礎實物,十分珍貴。1979 年,楊承宗將此標準源獻給國家,現珍藏在中國計量科學研究院。另外從居里實驗室帶來的標準礦石,在他日后的教學工作中,也派上了大用場。
1980 年,已近古稀之年的楊承宗,雙目幾乎失明。但他還是在省領導的支持下,倡辦了全國第一所自費走讀大學——合肥聯合大學,為那些因幾分之差而與高等院校失之交臂的學子開辟了一條新的成才之路,轟動一時,被譽為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的“小崗村”。
1979—1989年,他先后任中國化學會第21、22 屆理事,核化學和放射化學專業委員會主任,中國核學會第1、2 屆理事、核化學和放射化學學會理事長。
楊承宗是第三至七屆全國人大代表,安徽省第六、七屆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安徽省第三屆科學技術協會主席。
對于約里奧·居里傳達給毛主席的話以及這件事,楊承宗一直守口如瓶,直到離開約里奧·居里夫婦30 多年后,才向中國原子能所的領導談起了這件事。約里奧·居里那幾句令人振奮的話對新中國領導人下決心發展自己的核武器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
2010 年9 月16 日,科教界專家學者和楊承宗曾工作過的單位代表和他的學生共四百多人齊聚一堂,隆重舉行楊承宗先生百歲華誕及從事學術活動八十年紀念座談會,溫家寶總理專門發來賀信。楊承宗因病住院,未能出席大會,他特地在醫院通過視頻向與會代表致以誠摯的謝意。他委托長子作了書面發言,他說:“回顧走過的歲月,我經歷了百年社會的大變遷,目睹軍閥混戰、外強凌辱、百姓生靈涂炭,為此立志科學救國。我要感謝我的啟蒙老師鄭大章先生,他不僅教我放射化學,而且身體力行,教我愛國的民族氣節。我要感謝嚴濟慈先生,是他把我推薦到居里實驗室工作,我因此有機會認識約理奧·居里先生和(小)居里夫人……”
楊承宗所作的貢獻,家鄉人很少知曉,他的個別學生早已是院士了,而他卻始終與院士的榮譽無緣。曾有人問他:“您功勛卓著,桃李滿天下,您的很多學生都成了院士,而您卻‘籍籍無名’,您不覺得遺憾嗎?”他哈哈一笑說:“我只要把事情做好,別的什么都不去想。”
2011年5 月27 日上午8點45 分,楊承宗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100 歲。生命最后時刻,他還不忘囑咐自己的子女,捐獻他的遺體,用于醫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