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濤 張 瑞
新疆財經大學經濟學院
實現碳中和是世界各國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舉措。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發布第六次評估報告,強調了氣候變化的極端影響和潛在風險,全球氣溫升幅逐步走向1.5 ℃,世界各國勢必面臨多重氣候危害。在全球新冠疫情和其他負面形勢下,全球CO2排放量在2020 年減少了21 億t,特別是因能源消耗而產生的CO2排放量達到自2011 年以來的最低水平1數據來源:《世界能源統計年鑒2021》。在新冠疫情后期全球各國的封鎖政策逐漸放寬,經濟活動也隨之復蘇,使得2021 年全球因能源消耗產生的碳排放量增幅達到6%,碳排放增加量遠超過2020 年因新冠流行所減少的量,可知實現低碳的目標任重道遠。
整體上來看,發達國家工業化歷程是導致氣候變化主要原因,隨著國際分工的深化和產業轉移的加快,未來減排壓力將主要來自發展中國家。“一帶一路”倡議自提出以來,為全球氣候治理提出了中國方案,也為實現《巴黎協定》增添動力。“一帶一路”發展韌性足、潛力大,值得注意的是沿線大部分國家仍處于工業化初級階段,經濟發展水平差異大,發展方式粗放,單位能效低,表明沿線國家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目標面臨諸多挑戰。因此,從空間視角刻畫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空間演化態勢,探究影響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因素及門檻特征,以期激發區域減排潛力,促進沿線各國實現經濟與低碳協調發展。
碳排放強度作為把握經濟發展與低碳之間關系的重要尺度,對其研究能夠更好把握經濟與環境的關系。學者關于碳排放強度的研究主要表現在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因素、區域差異及時空特征等方面。
在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方面,李健等(2012)運用灰色關聯方法分析了產業結構與碳排放強度的關系[1]。仲偉周等(2015)提出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有效降低碳排放強度[2]。而余志偉等(2022)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考慮了產業高級化與碳排放強度的非線性關系[3]。除了產業結構,虞義華等(2011)發現經濟發展水平與碳排放強度存在“N”形關系[4]。但涂熊苓(2016)認為從長期角度來看經濟增長只會對碳排放強度產生不利影響[5]。此外,任曉松(2020)和李志國(2020)等都考慮了經濟集聚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6-7],前者認為經濟集聚與碳排放強度之間存在顯著的負向關系,后者認為經濟集聚與碳排放強度之間呈顯著的倒“U”形曲線關系。對于既能發展經濟又能有效降低碳排放強度,霍曉謙等(2022)運用固定效應等模型多維度檢驗數字經濟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機制,指出數字經濟能夠顯著降低碳排放強度[8]。上述學者從整體視角考慮了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因素,還有學者將行業細化分析了碳排放強度及其動因。楊丹輝等(2022)基于2002-2018年中國工業投入產出面板數據,認為投入數字化對工業碳排放強度存在負向效應[9]。王景波等(2019)利用GMM動態回歸模型分析了旅游業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的作用機理,并提出相應建議[10]。
在碳排放強度區域差異及時空特征方面,夏四友等(2020)采用Theil 指數得出1997-2016 年中國農業碳排放強度的區域差異總體呈擴大趨勢,利用空間相關分析得出碳排放強度空間集聚程度趨于縮小的結論[11]。劉華軍等(2012)和王青(2022)都得出了區域間差異是碳排放強度總體差異的最主要貢獻來源的結論[12-13]。夏文浩等(2023)采用空間收斂分析方法進一步考察了新疆13 個地州市農業碳排放強度的收斂趨勢,發現地州市間農業碳排放強度的差異在逐漸縮小[14]。王少劍等(2019)利用Moran's I指數發現城市碳排放強度存在顯著的空間集聚性,但空間集聚水平的變化逐年縮小,且碳排放強度存在空間溢出效應[15]。而在碳排放強度時空演變影響因素的研究中,李智慧等(2023)借助面板回歸模型探討了環境規制對旅游業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東、中、西部地區環境規制對旅游業碳排放強度均存在“倒逼減排”效應,東北地區環境規制呈現正向促進作用[16]。李云燕等(2023)基于GTWR 考察了城市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的時空異質性,發現只有高碳化能源消費對碳排放強度呈正向促進效應,其余因素表現為抑制作用[17]。也有學者分析碳排放強度對其他因素的影響,陳海龍等(2022)認為碳排放強度的降低對本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對經濟關聯地區產生空間阻滯效應[18]。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引起國內學者關注,針對碳排放的影響因素、碳排放效率及時空特征作了較為深入的研究。由于空間距離、數據獲取難度等原因,鮮有以“一帶一路”為對象探討碳排放強度的研究。劉朝等(2022)通過PSTR 模型發現中國OFDI 減少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碳排放量[19]。這些學者從單一變量考慮了對碳排放的影響,但也有部分學者從多因素方面考慮對碳排放的影響,如張志新等(2021)利用固定(隨機)效應模型,GMM 方法檢驗了貿易開放、經濟增長與碳排放的關系,得出貿易開放有助于碳排放的減少,經濟增長最終會帶來環境污染,同時技術進步抑制碳排放的結論[20]。而有些學者在碳排放影響因素的基礎上考慮了碳排放與影響因素的雙向關系,楊桔等(2021)通過“一帶一路”沿線五個區域48個國家的面板數據,發現農產品貿易和碳排放之間存在雙邊關系[21]。對于碳排放的研究,也有相關學者選擇從碳排放效率的角度展開了較為深入的研究,李焱等(2021)發現全球價值鏈嵌入可以提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制造業的碳排放效率[22]。還有些學者在碳排放效率驅動因素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其時空特征,如王鑫靜等(2019)探究了沿線國家科技創新與碳排放效率的時空分異特征,從整體看,科技創新、人均GDP、信息化發展水平、對外開放度能夠促進碳排放效率,產業結構、城鎮化水平抑制了碳排放效率,分地區看發現各因素對碳排放效率的作用效應存在明顯的異質性[23]。
上述研究中,學者們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影響因素及其效應進行了系統研究,但仍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是現有文獻對不同國家或地區的碳排放強度進行了測算,鮮有刻畫其空間集聚態勢;二是學者們較多關注碳排放影響因素的線性關系,較少關注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的空間異質性及其門檻特征。鑒于此,本文嘗試從以下三方面進行拓展:一是在測算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的基礎上,借助空間自相關和標準差橢圓方法對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空間集聚態勢及其重心轉移進行探討;二是建立計量模型并以經濟發展水平為門檻,分析不同因素對碳排放強度發揮促進或抑制作用的門檻效應;三是采用地理加權回歸模型分析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的空間異質性,以期促進沿線各國因地制宜制定差異化的低碳經濟發展政策,助力綠色“一帶一路”建設。
運用全局莫蘭指數分別對沿線31 個國家2010—2020 年的碳排放強度進行空間自相關檢驗。全局莫蘭指數取值范圍為[-1,1],正值表明碳排放強度存在正向空間相關性,負值則表明碳排放強度存在負向空間相關性。
標準差橢圓的大小能夠反映“一帶一路”碳排放強度空間集中程度,橢圓中心點表示碳排放強度在空間分布上的重心,長軸、短軸分別表示碳排放強度空間分布偏離碳排放強度重心的主方向、次方向。標準差橢圓主要參數計算公式參考李德仁等(2017)的研究方法[24]。
本文采用Hansen 面板門檻模型,并參考王兆峰等(2022)的研究[25],將經濟發展水平G設定為門檻變量,分別以經濟發展水平G、貿易開放水平T、外商直接投資F、產業結構升級I為門檻依賴變量(解釋變量),借助Stata 軟件,進行門檻效應檢驗及分析。設定相關變量的門檻值為α,當變量值高于α或低于α時,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若存在明顯差異,則表明存在門檻效應,其單一門檻模型如下:
I(.) 為指示函數,設定城鎮化水平U為一般控制變量,t? 為門檻依賴變量,包括經濟發展水平、貿易開放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和產業結構升級,G為門檻變量,α為門檻值,G≤α時,I(.) =0 ,G>α時,I(.) =1。雙重門檻模型與其原理相同,模型類似。
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空間地理位置關系納入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因素分析中,并選取F、I、T、G和U五個解釋變量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碳排放強度進行影響因素分析。參考王凱等(2021)的研究方法[26],其模型如下:
其中CEit表示地區的第t年的碳排放強度,β0為常數項,(Ai,Bi)表示為地區的空間地理位置,χij為地區影響碳排放強度的第j個變量,βj為第j個變量的回歸系數,δi表示隨機擾動項。
基于數據可得性及時效性原則,選取2010-2020年31個沿線國家的面板數據1選取“一帶一路”沿線31個國家,分別是中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越南、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印度、巴基斯坦、斯里蘭卡、波蘭、捷克、匈牙利、羅馬尼亞、烏克蘭、白俄羅斯、土耳其、伊朗、伊拉克、阿聯酋、沙特阿拉伯、卡特爾、科威特、阿曼、以色列、阿塞拜疆、埃及。碳排放強度以各國碳排放總量與GDP總量之比表示,其中碳排放數據來源于《BP 世界能源統計年鑒2021》,外商直接投資(FDI)、產業結構升級、貿易開發水平、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鎮化水平數據來源于聯合國貿發會議組織(UNCTAD)、世界銀行數據庫(World Bank)和快易數據。對于個別年份缺失數據采用均值插補法處理。
1)外商直接投資(F)
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資的增加,會引起該國產業擴張、產業集聚,加大對能源的消耗,從而引起碳排放水平的增加,即FDI的引入促進了碳排放[27]。另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資的增加使得資本流入,會提升該國的區域創新能力,實現低碳技術的發展,進而降低碳排放水平,即FDI的引入抑制了碳排放[28]。因此,外商直接投資主要通過規模效應和技術效應對碳排放產生影響,不同階段其影響是不同的,本文以外商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表征。
2)貿易開放水平(T)
貿易水平同樣會通過規模效應和技術效應來影響碳排放,規模效應意味著貿易開放帶來本國經濟擴張,工業生產能耗的增加,進而碳排放水平越高。而技術效應則會在貿易過程中引進低碳技術,貿易開放最終會降低本國碳排放[20]。本文以進出口貿易總和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衡量貿易開放水平。
3)產業結構升級(I)
產業結構升級會提高資源及要素的配置水平,推動經濟增長,有更多資本進行低碳技術創新。而技術進步提高了能源的利用效率,意味著生產總量不變的情況下降低了能耗。同時,產業結構升級使得產業內部更加協調,結構更加合理,第二、三產業對能耗需求低的特性會減少能耗并提高能源利用率,從而降低了碳排放水平。由此,產業結構升級主要通過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來抑制碳排放[29],同時參考張晨露等(2022)關于產業結構升級的研究[30],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服務業的增加值占其GDP的比重來衡量產業結構升級。
最后本文也將城鎮化(年末城鎮人口/總人口)、經濟發展水平(人均GDP)[31]納入“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
由表1可知,整體來看,2010-2020年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均值由0.89 kg/美元下降至0.78 kg/美元,年均降幅為1%。斯里蘭卡、以色列、匈牙利、菲律賓、羅馬尼亞五國碳排放強度較為穩定。烏克蘭、烏茲別克斯坦、土庫曼斯坦、伊朗、哈薩克斯坦五國碳排放強度2010 年位于前十,研究期內變化幅度較大,除伊朗外其他四個國家2020 年碳排放強度依舊處于較高水平。較高的碳排放強度本質上反映了土庫曼斯坦等國較低的經濟水平,再加上這些國家產業結構單一,化石能源消耗占比較大,能源利用效率低,使得碳排放強度較高。“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在2016 年出現拐點,一方面得益于2016 年《巴黎協定》的生效,沿線大多數國家提出了量化的減排目標,加快了環境保護立法,并在電力減排領域采取了行動,另一方面與“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各國經濟合作的不斷深化所帶來經濟增長相關。中國2010-2020 年碳排放強度始終處于下降趨勢,由1.338 kg/美元下降至0.672 kg/美元,表明中國經濟總量得到快速增加的同時不斷優化能源結構,節能減排政策收獲成效。

表1 2010和2020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前十名國家(單位:kg/美元)
由圖1 可以看出,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總體呈現出“北高南低,東高西低,中高周低”的分布格局。沿線北部各國碳排放強度較高,如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國,屬于碳排放強度高地區。沿線南部各國碳排放強度較低,有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國屬于碳排放強度低地區。中部和西南部地區,碳排放強度高和碳排放強度低的國家同時存在,屬于碳排放強度高和碳排放強度低的過渡地帶。總體來看,多數國家碳排放強度低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平均水平。南部及西部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變化較為穩定,處于較低水平,可能與各國經濟發展模式和地理環境有關。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四國地處熱帶地區,多發展種植業,工業基礎相對薄弱,同時旅游資源豐富,旅游經濟發達,對農業和旅游業的依賴導致碳排放強度保持在較低水平。西部國家如羅馬尼亞、波蘭、捷克等國經濟發達,早已實現碳達峰,且以天然氣消費為主,碳排放量逐漸下降,故碳排放強度能穩定保持在較低水平,另外這些國家不同程度地推行了碳稅政策,也是碳強度較低的原因。

圖1“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主要年份碳排放強度空間差異
利用ArcGIS 軟件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2017-2020 年碳排放強度進行全局空間自相關分析,全局Moran's I 指數結果見表2。2017-2020年間,Moran's I 指數均大于0,“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之間存在空間正自相關關系,且碳排放強度的空間自相關Moran's I指數隨時間逐漸增加,總體空間相關性呈上升趨勢。2018-2020年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表現出極為顯著的空間自相關,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在空間上出現了顯著的集聚現象,碳排放強度高值(低值)國家相鄰。另外,Moran's I指數逐年增長,處于快速上升階段,到2020 年其值為0.288 559,這也說明了沿線各國碳排放強度的總體差異正在漸趨縮小。

表2“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空間自相關Moran's I指數
為進一步考察各國與周邊鄰國的碳排放強度空間關聯關系,揭示沿線國家內部碳排放強度的空間集聚特征,依次對2017-2020年“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進行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發現“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差距并不顯著,H-H 型國家數量無明顯變化,僅在2019 年的由四個國家擴張到五個國家,這與碳排放強度高的國家空間分布格局基本一致。其中: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三國始終處于H-H 型集聚區,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高值的集聚核心區;L-L 型數量由最初一個國家增加到五個國家,且波蘭、捷克和匈牙利等五國在L-L 型集聚區頻次較高,為碳排放強度低值集聚核心區;L-H 型和H-L型數量無變化,巴基斯坦始終處于L-H型集聚區,烏克蘭始終處于H-L型集聚區。以上分析表明,盡管“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呈現出全局空間正自相關,但在局部空間自相關區域體現不明顯,說明“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碳排放強度與周邊其他國家碳排放強度差異較小,這也從側面體現了局部空間自相關分析的優勢所在。
利用ArcGIS10.8軟件,通過標準差橢圓模型的范圍變化和碳排放強度重心的移動距離來分析沿線國家2010-2020 年碳排放強度在空間上的集聚態勢和方向變化趨勢。由圖2 可知,碳排放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總體呈現出“東南—西北”方向,碳排放強度較高國家集中分布在中亞和西亞等地區,如烏茲別克斯坦等國。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面積大致經歷了收縮—擴張—收縮—擴張的過程。2010-2020年,“一帶一路”區域碳排放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分布范圍由28 309 922 km2縮小為27 681 007 km2,總體呈現空間收縮的趨勢。碳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分布范圍在2016 年到達最大值,顯然是因為沿線多數國家進入工業化快速發展進程,碳排放強度在2016 年達到峰值。2016 年后碳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分布范圍明顯收縮,碳排放強度空間格局變化相對2010-2016 年空間變化較大,其中2017年收縮率為2.6%。究其原因,得益于《巴黎協定》的生效,沿線各國注重低碳發展,加大了碳減排力度。碳排放強度空間分布方向性特征較為顯著,碳排放強度重心主要集中在中西亞地區波動,一方面在于這些國家進入能源密集型發展階段,能源結構決定了其對石油和煤炭消耗占比較高,另一方面中亞與西亞之間的地緣經濟聯系較弱,經濟發展水平低,相似的產業結構和對外貿易結構限制了中西亞地區的經濟發展。而東南亞地區可能因地理條件及主導產業原因碳強度空間分布表現不明顯。

圖2“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強度標準差橢圓模型及其重心轉移
通過OLS 方法構建“一帶一路”碳排放強度線性回歸模型,考察貿易開放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和產業結構升級等因素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是否存在共線性問題。參考虞義華等(2011)的研究[4],本文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CE為碳排放強度,下標it為第個地區第t年。F為外商直接投資,T為貿易開放水平,I為產業結構升級,G為人均GDP,U為城鎮化水平。α為截距項系數,β為相關變量回歸系數,δ為隨機擾動項。表3結果表明,外商直接投資、人均GDP、城鎮化水平、貿易開放水平、產業結構升級均在1%的水平上,變量與碳排放強度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且各變量的膨脹因子均在4以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OLS回歸結果
以經濟發展水平為門檻變量時,進行300次自舉抽樣結果如表4所示。外商直接投資和經濟發展水平對碳強度影響分別通過5%和1%的顯著性檢驗,雙重門檻模型不顯著。貿易開放水平和產業結構升級水平對碳強度影響的單門檻和雙門檻均通過10%的顯著性水平,對應的門檻值依次為(4 985.452 6,7 915.293 0)、(2 114.982 2,7 915.293 0)。

表4 門檻效應檢驗及回歸結果
當經濟發展水平G≤6 637.69 時,外商直接投資F與碳排放強度的關系呈現出正相關,其影響系數為0.032,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外商直接投資促使各國碳排放強度增加。表明沿線國家處于較低經濟發展水平,為追求經濟的快速增長,致力于工業化快速發展而忽視了經濟質量,使得外商直接投資的產業重點大多傾向于粗放型的制造業,此時規模效應帶來碳排放的增加。當經濟發展水平G>6 637.69時,F的系數為負,影響系數為-0.008,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使得外商直接投資對碳排放強度起抑制作用。經濟水平較高時,沿線各國通過環境準入機制等經濟手段引導外商直接投資傾向于高科技、新能源等綠色低碳領域,通過技術效應帶來碳排放的減少。
當經濟發展水平G≤4 985.45 時,貿易開放水平T與碳排放強度的關系呈顯著正相關,其影響系數為0.006 4。當經濟發展水平G介于4 985.452 6 ~7 915.293 0之間時,貿易開放水平的提升對碳排放強度的促進作用有所下降,影響系數為0.002。當經濟發展水平G>7 915.293 0 時,T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系數為-0.001 7,貿易開放水平的進一步提高會帶來碳排放強度的下降,說明經濟發展水平對貿易開放水平與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呈倒U 形關系。經濟水平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兩國貿易產品,由于沿線國家大多是勞動密集型產業,經濟水平較低使得沿線國家以加工貿易為主,污染嚴重的低端產品占貿易比重大,此時碳排放強度隨貿易開放水平而增大。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后,沿線各國開始追求貿易質量,不斷優化產業結構,通過提高生產技術降低能耗來降低碳排放強度。
當經濟發展水平G≤2 114.982 2時,產業結構升級與碳排放強度的關系呈顯著正相關,影響系數為2.062 5。當經濟發展水平G介于2 114.982 2 ~6 593.816 4之間時,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強度的促進作用有所下降,影響系數為1.324 4。當經濟發展水平G>6 593.816 4 時,I的影響系數變為0.777 1,對碳排放強度的促進作用進一步下降。系數不斷下降,從側面說明了較低的經濟發展水平是限制約束產業結構升級降低碳排放強度的碳減排效應的主要原因。經濟發展水平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產業結構升級,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產業在升級過程中就越有保障。“一帶一路”大多數國家屬于資源型國家,經濟增長主要依靠資源型產業,經濟資源也因此流向資源型產業,經濟水平較低時,產業結構升級的碳減排效應不足以彌補由資源消耗所導致的碳排放增加。從長遠來看,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產業結構升級能夠有效發揮對碳強度下降的驅動作用。產業結構升級會抑制碳排放強度,但碳減排效應受到經濟發展水平的的影響。
當經濟發展水平既是門檻變量又是門檻依賴變量時,經濟發展水平G在單一門檻效應估計中,通過1%的顯著水平,拒絕存在線性關系的假設。而在雙重門檻檢驗中,p值為0.2,未通過雙重門檻檢驗,即G不存在雙重門檻。當G≤25 243.60時,經濟發展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系數為-0.000 05。當G>25 243.60時,經濟發展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的抑制作用增強,影響系數為-0.000 02。兩者均通過1%的顯著水平,結果表明經濟水平越高,對碳排放強度的抑制作用越大。
本文分別選取2010 年、2015 年、2020 年進行“一帶一路”碳排放強度進行地理加權回歸分析,檢驗同一變量在不同區域的擬合效果,結果如圖3 所示。

圖3 基于GWR模型“一帶一路”碳排放強度相關年份的影響因素的空間分異圖
1)經濟發展水平
經濟發展水平對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的影響較為微弱,且始終處于負向影響,影響程度總體呈現出由東南向西北增加的態勢。經濟增長通常會帶來工業快速擴張,引起碳排放量的增加。經濟發展會改善國內發展環境、提升發展質量,降低碳排放強度。表明了“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在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逐漸注重綠色發展,不斷協調好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的關系。另外,經濟發展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的抑制作用正逐漸加強,由東南向西北遞增的態勢,從側面反映了與西北部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相符合。
2)城鎮化水平
城鎮化水平對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由2010年的負向影響變為2015年的正向影響,2020年的正負向影響同時存在,影響程度由東南向西北遞增,不同階段的城鎮化對碳排放強度的效應不同,主要分為質量效應和規模效應。在城鎮化初期,人口轉移和產業集聚能有效降低企業成本,減少了相關經濟活動所產生的碳排放,故質量效應使得城鎮化在初期起抑制作用,但城鎮化水平的不斷提高會帶動大量的基礎設施建設,加大對能源的需求。這時候規模效應占主導地位,導致碳排放增加。當城鎮化發展到一定水平,基礎設施建設減少,能源利用效率和環保意識的不斷提高推動其質量效應逐漸大于規模效應,從而抑制碳排放。城鎮化水平分布格局與影響程度的分布格局相反,說明城鎮化帶來的規模效應依然是東南部國家碳排放強度較高的原因,也從側面印證了發揮各國城市化水平的質量效應將是節能減排的重要抓手。
3)產業結構升級
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始終為負向影響,抑制作用顯著,影響程度由南向北遞增。各國影響程度大小的空間分異變化,可能與沿線各國產業結構升級所處階段和低碳技術相關。產業結構升級主要通過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來影響碳排放,沿線各國主導產業不一樣,三大產業的能源消費與能源需求存在明顯區別,在產業結構升級初期優化耗能產業,主要通過結構效應來降低相關產業碳排放,對碳排放強度的抑制作用不明顯。隨著產業結構進一步升級,技術效應帶來能源利用效率的提高,結構效應與技術效應雙管齊下,此時對碳排放強度的抑制作用加強。因此,研究末期的影響程度大于研究基期的影響程度。另外,各國低碳技術發展不同,第三產業占比小但低碳技術發達的國家同樣可以實現碳排放強度的下降。
4)貿易開放水平
貿易開放水平對碳排放強度始終表現為負向影響,影響程度總體呈現出東南向西北遞增的態勢。空間分布上,影響程度的大小有所增加,但從沿線各國的回歸系數來看,貿易開放水平對沿線各國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程度變化較小。部分國家影響程度的大小與該國貿易開放水平并不一致,可能與各國不同貿易開放水平有關,隨著貿易進一步開放,貿易開放水平越高,在各國產業已有一定升級的基礎上,當前通過貿易開放所帶來的環保技術對碳排放的作用越不明顯,當處于貿易開放初期階段,貿易開放帶來的技術溢出效應開始顯現,此時對碳強度的負向影響較大。
5)外商直接投資
外商直接投資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逐漸由正向轉變為正負向同時存在,主要在中亞等地區表現為正向作用,影響程度整體由東南向西北遞增。外商直接投資主要通過規模效應和技術效應對碳排放量施加影響,前者會導致各國產業加大能源需求,促進碳排放總量上升,對碳排放強度的作用表現為正向,而后者則更多的是利用外資提升本國技術和環境標準來降低碳排放強度。影響程度與外商直接投資并不是線性關系,可能與不同外商直接投資水平下各國技術效應和規模效應的不同強弱的態勢相關。隨著各國進一步引入外商直接投資,外商直接投資對碳排放強度的正向作用不斷減弱并開始轉為負向作用。因此,在2010 年西北部國家正向影響程度較強的,到2020 年負向影響程度也較強。
基于2010-2020 年“一帶一路”沿線主要國家碳排放數據測算各國碳排放強度,通過空間自相關和標準差橢圓模型分析“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的空間態勢,在探究相關變量對碳排放強度影響的門檻效應基礎上,利用地理加權回歸模型探討各國碳排放強度影響因素的空間分異,得出如下結論及啟示:
1)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表現為下降—上升—再下降的波動特征,其均值由0.89 kg/美元下降至0.78 kg/美元,2010-2011 年下降幅度較大為1.25%。工業化進程加快使得2013-2016 年碳排放強度顯著上升,多數國家在2016 年碳排放強度達到峰值。空間上呈出“北高南低、東高西低、中高周低”的分布格局,北部為碳排放強度高地區,南部為碳排放強度低地區,中部和西南部地區為碳排放強度高和碳排放強度低的過渡地帶,多數國家的碳排放強度水平低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均值。“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可根據自身優勢制定碳排放減排的短期目標與長期目標,加強經濟和生態環境保護合作,聚焦綠色能源、綠色基建、綠色金融等重點領域,推進多邊合作機制對接,持續推進“一帶一路”生態環保國際合作。碳排放強度高值地區應最大限度地利用現有化石能源基礎設施促進能效的提升,以實現碳減排。
2)沿線國家碳排放強度空間正自相關逐年增強,表現出空間集聚,各國碳排放強度總體差異呈縮小態勢。空間類型以H-H 型集聚和L-L 型集聚為主,局部空間自相關體現不明顯,表明各國與周邊國家碳排放強度差距不大。碳排放強度標準差橢圓范圍總體呈收縮趨勢,空間分布呈現出“東南-西北”方向。碳排放強度高值多集中于中西亞地區,結合局部空間自相關,碳排放強度標準差橢圓包含了所有H-H型碳排放強度區域,能源消耗與經濟雙重因素使得碳排放強度重心主要集中于中西亞地區變動。應加快建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碳減排區域協作機制,明確各國的碳減排的優勢和劣勢,充分發揮碳排放強度較低國家的示范作用。碳排放強度高的中西亞地區尤其是要抓住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建設機遇,改善本國交通基礎設施,加強各國之間的經濟聯系,形成產業結構互補、產業協調發展的格局,促進經濟發展。
3)以經濟發展水平為門檻變量時,經濟發展水平和外商直接投資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存在單一門檻,而貿易開放水平與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存在雙重門檻,其中貿易開放水平與碳排放強度呈倒U 形關系。產業結構升級總體對碳排放強度呈負向關系,但在門檻效應中沿線國家較低的經濟發展水平限制約束了產業結構升級降低碳排放強度的碳減排效應,導致在較低經濟發展水平下其表現為促進作用,但產業結構升級對碳排放強度的促進作用不斷降低,再次說明發展經濟才是硬道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需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加強以“五通”建設為核心,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和經濟高質量發展。推動科技與經濟的深度融合,加快低碳科技成果的轉化與應用,更好地發揮外商直接投資、產業結構升級、貿易開放和經濟發展所帶來對碳強度的負向作用。
4)貿易開放水平、產業結構升級和經濟發展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產生負向影響,外商直接投資和城鎮化水平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由正向轉變為正負向同時存在。各變量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程度大小依次為I>F>U>T>G。因此,沿線各國要以本國特色產業為核心,發揮區位、資源等比較優勢,尋找產業契合點,調整產業結構,實現產業多元化,推動“一帶一路”產業鏈綠色升級。加快經濟走廊建設,著力推進地區間的貿易便利化,消除貿易壁壘,促進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充分發揮貿易開放和FDI的技術溢出效應。完善金融機構開展綠色投融資業務的激勵機制,構建“一帶一路”綠色投資金融支持體系。各國應結合自身經濟發展特征,引導外資企業選擇適宜的綠色產業,改善FDI產業結構,充分發揮其技術效應,推動低碳減排技術的發展。充分發揮城鎮化的質量效應,走新型城鎮化路線,助推各國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