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副其實

徐樹建

這是初冬的一個傍晚，30多歲的林曉建在河邊散步，隨意看著手機，這年頭一邊走路一邊看手機已成了生活常態。正看得入神，腳下忽然一絆，一個踉蹌，手一抖，手機脫落，萬幸的是手機只掉在河邊，沒有被水浸著。

林曉建心里懊惱，忙快走兩步到河邊彎腰拾手機，突然間意外發生了：不遠處有人嘶聲喊“救命”！

有人落水！

林曉建本能一驚，分了神，腳下像是踩著什么膩滑的東西，哧溜一滑，撲通一聲跌進河內，水好冷，直浸到骨頭縫里，好在會游泳，頭立即冒出來，正要往岸邊游，一瞥間看到不遠處有個人頭在水里一沉一浮，是那個落水的人！

雖然冷得直抖，可見死不救還是個人嗎？何況我已在河里。一股熱流從丹田處直涌上來，林曉建展開雙臂奮力劃過去，等游近時，那人已消失在水面下。林曉建忙潛水一把撈起，是個小男孩。

幸虧救得及時，小男孩很快緩過來，林曉建也只是凍得感冒一場，沒有大問題。

這家伙可把小男孩家人感動得，一時間都沒法表達了，又要給錢又要給物的。林曉建哪能要哩？一迭聲地好言謝絕。最后那家人實在沒法了，送了一面錦旗到他單位，上面寫著四個金色大字：品德高尚。

不用說單位，社區也是重重表揚了林曉建，一時間人人稱頌、個個贊揚，可是，當一個人在家面對錦旗時林曉建的臉紅了又紅、燙了又燙。

他反復問自個內心一句話：“品德高尚？我名副其實嗎？”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為我只是為了拾手機才來到河邊的，然后是腳下一滑才滑進河里，最后順水推舟救的小男孩。

天氣那么冷，如果不是因為拾手機，如果不是因為腳下一滑，我會不會主動跳進河里救人？

不知道。

林曉建羞愧不已，再看錦旗，那紅色的貼著金字的錦旗就如同鋼針一樣，刺得眼睛生疼，當即取下錦旗收進抽屜。

接下來的日子林曉建時常來到河邊走走。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在河邊散步已成了他雷打不動的習慣，不過堅持一條原則：散步時堅決不看手機。

一晃一年過去了，又到了初冬。這天小雨過后，林曉建又一如既往地來到河邊散步。今天天氣分外冷，散步的人也分外少，突然間有人大叫：“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這段堤岸整修得不好，沒有護欄，地面鋪的又不是防滑步道，是那種老舊的水磨磚，一沾水便相當濕滑，導致雨后經常有人滑倒。

林曉建在千分之一秒里奔跑起來，毫不猶豫一個跳躍，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經過一番搏斗成功救起落水人，一個老大爺。

老大爺和家人感謝萬分，帶著錢帶著厚禮來到林曉建家，林曉建自然是一概拒絕，說：“這有什么呢？如果我不救老人，只怕后半輩子我不會原諒自個的。”

見林曉建態度如此堅決，那家人最后沒法了，說：“那我們送面錦旗給您吧！”

林曉建斬釘截鐵：“萬萬不能，因為一年前你們已送過錦旗了。”

人家聽了莫名其妙，我們什么時候送過你錦旗？林曉建光笑，笑得分外開心、分外釋懷，也不解釋。等人家千恩萬謝地走后，林曉建從抽屜深處取出錦旗，舉起來美滋滋地看，這回一點也不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