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 予（組詩）

謝明洲

獻 予

無垠的海

連綿跌涌的波濤

以及浮浮沉沉、聚聚散散的鷗影

那些愛與悲歡啊

一一涉過了歲月高高的墻

稻草人，苦楝樹

它們

孤寂地佇立在曠野。執拗地

向四周向白晝

彌漫著淺淺深深的鄉愁

已經遠去了

狄金森、龐德以及里爾克的玫瑰

而詩人那些不羈的激情與想象

卻不朽

卻依然晶若曦下小草臂間的滴滴晨露

多么高貴又危險的水

多么高貴又危險的辱榮

多么高貴又危險的愛情

烈焰之舞姿

且柔且剛地嫻熟無比

一只船

浮懸于時間之上。那是

海與天空未加思索的

絕無僅有的無私獻予

獨坐曠野

獨坐在一株斷樹之側

幾縷傾斜的陽光在他的身上緩緩游移

他坐了很久了

很久了，沉寂著紋絲不動

風來吹拂

鳥鳴來呼喚

他穩穩地獨坐

他是誰？他叫什么

他還要在曠野獨坐多久

不遠處的山坡上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

還有金黃金黃的野葵花

密密的云朵飄過來

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嗎

淋了雨

那個獨坐曠野的人

會長成一株筋骨如鐵的樹嗎

初春的霧

驟至漫溢的霧

輕盈著，連綿著，縹緲著

淹沒了黎明

絲絲涼意如霓

手中似握著一把柔軟卻刃利的刀

茫茫涌動的白

望不到天空和海水的藍

風，蝶羽以及鳥鳴。這一刻

它們都去了哪里

就想起自己寫下的拙句

“梨花的白是一盞燈

燈里住著詩人的白日夢”

在這碩大無邊的霧紗帳里

該住著多少詩人的白日夢

還是雪

堅實的冷與覆蓋

晶著，不融

還是那些雪

曾歷經過多少個無雪的冬天

又曾歷經多少個多雪的冬天

總是在冬天里

世界擁有那么多的雪

白色，晶著，久久不融

有雪的日子真好

笑聲和淚水離一種白那么近，那么親密

堆雪人，打雪仗

暖和的靴子踩在厚厚的雪上咯吱咯吱響

亙古不變的冷冽

晶著，不融，純粹到哲學與詩歌的最深處

深入到生命的本質與根部

淋漓的飛舞的不羈的一種白

是雪

還是雪。它們坦蕩著

如期地，對天下

所有的人和事物賜予晶澈，和

一種由淺及厚由輕及重的不留情面的掩埋

篝 火

柴堆已被人點燃

緊接著噼啪響起

火真旺

火苗子躥得老高

沒多大一會兒

夜空被映亮了

一些人開始雀躍歡呼

另一些人開始放喉歌唱

還有的人開始尖叫

也有的人開始向旁邊的湖里投擲碎石

你沉默不語

只在心里默念一個名字

歐內斯特·海明威

你想起他的《乞力馬扎羅的雪》，和

他活著卻讀到了刊有他逝世訃告的那一張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