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舊手機

龍建雄

寫文章以來，母親是我最忠實的“鐵粉”，但凡是我發表的文章她都會悉數轉發到朋友圈，至今一篇都沒有落下過。

尤記得四年前，從來不用微信的母親竟然連續把我的文章鏈接轉發到了她的朋友圈，還附上了一句：“這是我兒子寫的，請大家看一看。”看著母親再直接不過的話語，我猜想她一定是反復詢問小孫女怎樣轉發，然后一步一步、一點一點，把文章鏈接小心翼翼又喜滋滋地發到朋友圈。想到母親向小孫女虛心討教的神情，我情不自禁地“呵呵呵”笑出了聲音。妻子問我有什么好事這般歡喜，我說，你婆婆終于學會發朋友圈啦！

母親用新手機的適應過程很長，她以前使用的是按鍵手機，還是那種翻蓋機型，打開就可以接電話，合上就是掛電話。除這些功能外，什么彩信、炫鈴、看新聞對她來說都是多余，這與母親沒有什么文化不無關系，但歸根到底是我這個當兒子的沒有好好教會她使用，實屬不應該。

母親是典型的湖南農家女子，在她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沒有了娘，19歲從山溝溝里的山坳村出嫁，20歲生下我，再過6年又生下弟弟。母親個子不高，生性膽小，在來城里給我和弟弟幫襯著帶孩子之前，連地級市一級的城市都沒有去過，她對外面的世界是絕對的陌生，因而事事小心，對離開丈夫和兒子兒媳單處一地時，總是小心又小心，生怕多踩了一只地上的螞蟻。

這些年，母親習慣了每年來廣州生活一段時間，但也只不過是在熟悉的大院四周活動，她有固定的買菜路線，穩定的紙牌牌友，連坐公交車來回弟弟家和我家也是固定的那兩趟班車。我和弟弟偶爾給母親預訂個專車，或者給錢搭個的士，她總是極力反對，她說她和父親沒有在經濟上給予過我們，在城市里買房買車、結婚生子都靠我們自己，她能省兒子兒媳一分錢也是幫助。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生活在城市里的兒女們，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有父母在身邊幫扶。母親雖然身在城里，但心里其實還是很依戀家中的父親。父親在家種了什么菜、家里今天是什么天氣、村子里誰家娶媳婦、誰家老人走了，這些信息都是母親和父親聊天之后告訴我們的，她說自從手機可以視頻以后，同父親聊天沒有距離感，手機這個東西真是太神奇了！我為此慶幸給父母及時買了智能手機，他們隨時都可以嘮家常，二老保持著心情愉悅，費點小錢，哪怕是花錢購買點流量又何妨？

母親現在學會了照相、錄像、語音留言，也開始使用微信支付。我想給她換臺新款手機，但她仍然堅持說不用，她說手機里除了那幾個老鄉牌友和廣場舞朋友之外，就是我們兒子、媳婦、孫女和幾個親戚的號碼，容量足夠大，完全沒有必要換。母親說，她這輩子是趕不上這個發展變化的新時代了，一輩子沒讀過什么書、沒見過什么世面，所以，她和父親那時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培養好孩子，一定要讓孩子有一個比她好一百倍的前程。

母親的舊手機雖然只有幾個G的容量，但它裝著的是我們的全部世界。

（編輯 高倩/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