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清澈的溪水，流過心田

錢歡青

有些書就是能讓人身心愉悅，像清澈的溪水，流過心田。最近讀得心生歡喜的，是島田洋七《佐賀的超級阿嬤》。

這位“超級阿嬤”就是島田洋七的外婆。島田洋七是日本的漫才（相聲）大師，名字也是因為后來師從島田洋之助而改的。小時候呢，小時候他是德永昭廣。小學二年級，德永就被送到了外婆家寄養。外婆一個人養大七個孩子，老了還在工作，還要照顧德永，辛苦自不待言。一個二年級的小豆包突然離開媽媽、離開大城市廣島，到了荒僻的佐賀，心里的忐忑和落差也可想而知。其實一開始我們就讀到了這本書的好處：一個二年級小豆包的生活和內心，如此清澈地流淌在文字中，真有一種凈化人心的作用。比如德永跟在阿姨身后，走了好長時間，看到河邊一座草房，心里祈禱著“千萬別是外婆家”，結果阿姨說：“我們到啦！這就是外婆家。”外婆沒有任何寒暄，先讓德永學會生火做飯，因為第二天一早，外婆就要去工作——打掃衛生。

清苦的生活就這樣開始，外婆家很窮，但外婆是一個多么樂觀的人啊：她回家時腰上總是用繩子系著磁鐵，身上還叮當作響，原來是為了沿途找廢棄的鐵釘來賣；她用木桿攔在房子后面的小河上，上游漂下來的蔬菜、水果就成了“送貨上門”的超市，“開杈的蘿卜切成小塊，煮出來和好蘿卜味道一樣，扭曲的小黃瓜切絲用鹽腌一腌，味道也一樣。”特別給小德永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外婆對待貧困的態度，外婆說：“窮有兩種：窮得消沉和窮得開朗。我們家是窮得開朗。而且啊，我們跟由富變窮的人不一樣，你不用擔心，要有自信。因為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窮人。”

樂觀，還有善良，這是外婆帶給小德永最好的財富。外婆對別人好，別人也對外婆好。生活中細小的善意絲絲縷縷滋養著小德永的心。比如，因為家里窮，外婆總是讓德永用半價去買碰壞了豆腐。有一次德永去買豆腐，看到賣豆腐大叔自行車架上馱著的豆腐都是好好的，一塊也沒碰壞，只好沮喪地往回走，大叔卻叫住了他，大叔迅速捏壞了兩塊豆腐，賣給德永。原來以前大叔賣給他特價豆腐，都是故意捏壞的。

每次開運動會，老師都會因為肚子不舒服，和德永交換便當吃，連續三年后德永才從外婆那里知道，這其實是老師想讓德永吃頓好的。外婆跟德永說：“讓人覺察不到的體貼才是真正的體貼、真正的關心。”

也正是因為寫得無比真切、赤誠，所以當我讀著《佐賀的超級阿嬤》的時候，心里總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外婆。外婆總是坐在老屋門口，看到我們就高興地迎上來；我們一到，外婆總要到隔壁小店買點糖果點心給我們吃；家里來了客人，外婆一定會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有一年暑假我和幾個同學幫外婆家插秧，干完活一幫人到外婆家吃飯，外婆非常高興地說：“你看你看，這五個小年輕，又漂亮又能干。”很多年過去了，外婆說這話時的神態，一直留在我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