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丹
在學習、兼職、實習三者擾得我寢食難安之時,一張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驚起陣陣波瀾。自帶莊嚴感的布達拉宮圖案上,是朋友飄逸的文字:好久不見,愿一切安好。周珂。
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撩撥了當下,也激起了我對往昔的回憶。
第一次見到周珂,是在辦公室。當時,我正在幫英語老師統計名單,他在一旁被他們班的班主任罵得狗血淋頭,卻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架勢,我不禁存了個印象。
后來,我們成為同窗。出乎意料的是,周珂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只要作業過于簡單,他就放飛自我,就算被老師請到辦公室,也依舊我行我素。我暗暗驚嘆:“學霸大多是特立獨行的。”
學習《桃花源記》那篇課文時,老師問怎么看待“復古”這個說法,周珂站起來回答:“這只是一種追求,無論哪個時代都會有返璞歸真的想法,即使在鋼筋混凝土的時代,我們也會向往純粹的生活。”
沒想到,周珂說到做到。高考結束后,初中班長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清點人數時,發現周珂沒有來,人群中不知道誰嚷了一句“他早就去流浪了”。我有些愕然,點進他的QQ空間,看到他最新的一條說說是:“這書就念到這了,遠方,我來了!”高考乾坤未定,周珂已奔向遠方。我暗暗擔心他的未來,也希望他向往的遠方可以厚待這個熱血的少年。
去大學報到時,我在朋友圈發了學校的照片,周珂難得發表了一句評論:“接下來四年繼續努力。”我連忙私聊他,他說已在廈門落腳,我們又聊了很多關于廈門的趣事,字里行間能感受到他對廈門這座城市的喜愛。
我終于忍不住問周珂:“你為什么不上大學?”他只說未來有很多面,他只是選擇了自己向往的那一面。“那你打算一直待在廈門?”我繼續問。他淡然地說道:“安居樂業不是我的追求,哪天風起了,就是遠方在召喚我。”
周珂的灑脫讓我莫名羨慕。年少時,我喜歡三毛,也有個流浪的夢,但我從來都沒想過去實現,好像那是一座高山,只能眺望,無法到達。周珂卻可以做到一葦以航,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那個自由的自己。
我再次看到周珂的朋友圈時,他和一群朋友站在一排摩托車前,夜色深沉,卻掩蓋不住他眼里的興奮。他們從廈門出發,一路向北,沿途經過南昌、杭州、上海和南京,每到一座城市,就在地標性建筑前打卡,嘗一嘗當地的特色美食。過了幾個月,他又更新了朋友圈,這次是在天安門,還有他和飄揚的五星紅旗合照的照片,配文是“目標達成”。
我以為北京是周珂的終點站,欣慰于他終于可以安頓下來,可他的腳步并未停止。再一次更新朋友圈時,他站在一群羊前面,背景是我在書中才能見到的蒙古包。這一派好風光,讓我想起了那句“風吹草低見牛羊”。周珂的每一個起點,都是我曾奢望過的終點,但我只能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
在趙雷的歌曲《成都》火遍大街小巷的那一年,改編版層出不窮,麓河的大學生聯合會也跟上潮流,推出了麓河版《成都》。晚上,我獨自在操場散步的時候,周珂更新了朋友圈,他分享了家鄉版的《成都》,配文是“如今身在此地,聽著家鄉版的《成都》,想念麓河的擂茶和炒粄了”。草坪上的音樂社團剛好在演唱這首歌,一字一句從黑暗中飄來,像是夾雜了辣椒粉,惹得我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南來北往,我的朋友還在流浪。
在收到明信片不久,我做夢也沒想到會在地鐵站碰見周珂。他背著個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正在站臺候車,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他疑惑地轉過身來,驚訝地說道:“英語課代表,怎么是你呀!”
周珂明顯瘦了許多,被西北風沙吹過的臉龐有些滄桑,不過眼睛依舊炯炯有神,仿佛藏住了萬千星辰。此去經年,他過濾掉了身上的戾氣,有一種被山水洗禮過的澄澈。曾經我以為他只是一時少年意氣,可當他站在我面前時,我才發現自己從未讀懂過他。
“下次回來知會一聲,請你喝早茶。”我給周珂發了一條信息。他很快回復:“行。”
記憶中的少年好像一直都在流浪,歲月改變了周珂的樣子,卻不能阻礙他的步伐,我不知道他的下一站在何處,只希望他處處心安,在平蕪盡處覽遍世間百態。
(作者系華南農業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2020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