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衣襟帶花，愿歲月風平

給記憶里那個永遠奔跑的籃球少年：

嘿，你現在過得好嗎？還在打球嗎？每天都開心嗎？

一年一度的畢業季又到了！每當這個時候，暑氣正濃，木棉花盛開，清晨帶有微微青草味的濡濕空氣隨著校園門口漸起的人聲逐漸消散，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里總夾雜著穿著某某中學校服的學生。傍晚，停不下來的暖風，耳機里溫柔的音樂，路上閃爍的車燈，總能讓我想起過去的一些時刻。例如，兩個人互相靠近時的心跳加速，總要分享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話到嘴邊的某些字眼又被埋進心底。

“你是不是剛剛跑出去打籃球，沒打掃衛生？”女生單手舉起掃把，指著正準備沖進教室的男生說。

“啊，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們值日嗎？”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你說呢？”

“……”

還記得嗎？初中開學第一天，我們因為遲到而被罰打掃衛生。當時，被老師點名批評，我低著頭，而一旁的你不僅毫不在意，甚至還和其他同學有說有笑。當時，我心想：他怎么心這么大啊，肯定是個調皮慣了的壞孩子吧。所以和你一起打掃衛生，成為我開學第一天的煩心事。我記得，那天是我有史以來打掃衛生最賣力的一天，因為想要快點做完，遠離你。現在想想，故事的開頭真的令人猝不及防，當時的我怎么會知道，那天拼命想要躲開的人，竟成為我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我考砸時的哭訴對象，我所有情緒的“垃圾場”和“焚燒地”，我的青春故事里很重要而難忘的人。

開學不久，我們迎來了第一次月考。因為進入班級時的成績名列前茅，我還沾沾自喜，結果第一次月考成績公布，我考了班里第十幾名，習慣從上往下看成績單的我更是對你考了全班第二的成績吃驚不已。因為開學打掃衛生那件事，我對你有很大的偏見：調皮，不愛學習，只愛打球，愛偷懶。所以這次月考后，我非常失望，垂頭喪氣地走回座位，趴在課桌上，一向以成績為傲的我覺得世界都變得灰暗了。突然間，淚水婆娑的我看到一個高高的、穿著白色球衣的少年，沒來得及看清那個人的表情，我倉皇地把頭埋進手臂里，只聽到那個男生溫柔的聲音。

“你還好嗎？”

“不好，你不要跟我說話！”

“那我走了，拜拜。”

不按套路出牌的你，常常能讓我莫名其妙地生氣。我把頭抬起來準備大罵一通，就看見你伸出手遞著的紙巾，還有我第一次發現的，你那清秀的、俊朗的、溫柔的臉龐。

后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可是現在，這些故事都隨著十五歲的遠去，定格在初中那三年。我記得，數學成績很好的你總是會在課間給我講題，每每我犯簡單的錯誤時，你都會盯著我，然后輕蔑一笑，時不時還拿筆敲敲我的頭；我記得體育中考前，你總愛偷懶，趁老師不注意，就站在一旁休息，有時還跑進廁所躲避晨練；我還記得，初二時我終于考到了班級第一名，我站在講臺上分享自己的心得，你在講臺下對我做一些搞笑表情，搞得我既緊張又要忍住不笑；初三時，我們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那時候我的父母經常吵架，偶爾還能聽到他們摔東西的聲音，我很害怕、無助，像個沒有殼的蝸牛，是你每天在電話那頭鼓勵我，然后我們一邊打電話一邊寫作業，只要知道電話那頭的你還在，我就感到心安。

初中畢業后，我考過很多次試，還是覺得和你并列第一的那一次最快樂；我看過那么多場籃球賽，還是覺得有你參加的比賽最激動人心；我收到過不少禮物，還是覺得你親手折的紙天鵝最難以忘記；我聽過那么多首歌，還是畢業晚會上，你一邊彈吉他一邊唱的那首《真的愛你》最動聽……那么多遺憾，還是我們因為各自的夢想而漸行漸遠，最刻骨銘心。

初中畢業后，我們幾乎沒有聯系了，但我知道我們都以很好的成績分別去了兩所省重點高中，也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奔跑著。我聽說，你加入了高中學校的合唱團，想必你一定是人群里最閃亮的、最自信的那個人吧。在我的記憶里，唱歌時候的你總是發著光，像個小太陽。

記不起是哪個夜晚，我輕輕翻開已經有些泛黃的日記本，在一個大大的卡通愛心旁，是一首我寫的詩。它原來藏在我的日記里已經三年多了：

“2019.7.29

我想，和你同游湘江，看山河簡靜，黛瓦青墻；

我想，和你共著文章，于月下思丈，低吟淺唱；

我想，和你曲水流觴，與美酒共醉，逸興盡享。”

過了幾年再讀到，我還是能感受到當時寫下這首詩的女孩心里的炙熱和眼底的微光。 我曾以為成長的好處是我可以感受到那個稚嫩的、弱小的自己消失了，但當我讀到這首詩，我卻希望那個正在一邊幻想、一邊露出虎牙竊笑、一邊小心翼翼地寫下這首詩的女孩永遠存在，希望有一個平行時空只屬于她，她的一切用心都能被感知，她真的和他去了想去的地方。

我很感謝那段我們一起奔跑、閃閃發光的日子，現在回顧過去，如果要用什么去定義我的青春的話，我想用自己送你的那句話：“愿衣襟帶花，愿歲月風平。”我也很開心，兩根線相交之后，依舊努力而認真地向前延伸著，雖然可能無法再相交，但曾經的交點永遠不會被抹去。在我的記憶里，那個穿著籃球服的少年不會發福，不會變老，他永遠奔跑，永遠熱愛，永遠溫柔，永遠在我身邊。

故事要寫完啦，我再說一句心里話吧：我真的很想回到那個夏天，那個汗水和淚水都沒有被辜負的夏天，那個西瓜、冰橙、蜜柚都甜不過和你一起玩耍的夏天。

林木森

2023年5月30日

（作者系武漢大學英語專業2019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