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嶺，一個鄉(xiāng)愁的地方

陸建華

篁嶺古村，現(xiàn)歸屬于江西上饒婺源縣，從前它也是古徽州“一府六縣”內(nèi)的一份子。從婺源縣城到達篁嶺，還有將近40余公里的路。婺源旅游分為東線、北線和西線，篁嶺就處在東線的位置上。

篁嶺古村，建在一座海拔不到500米的山坡上，山村依山勢而建，從山頂向山腰間蔓延。全村約有一百多棟古徽州民居，黛瓦白墻，飛檐拱門，全部被村子周邊山體上的樹木所掩蓋。古村的中間，是一條約有千米之長的街道，當?shù)厝朔Q之為“天街”。因為古村時常會被山間的濃霧所籠罩，時隱時現(xiàn)的街道，猶如天上的街市一樣。

山崗上所有的民居，全是圍繞著天街而建的，從天街上引出的岔路，可以通向每一棟居民家的門口。因為是山坡地，村民家?guī)缀鯖]什么院子，日常生活中的晾曬，只能借天了。所以幾乎每家的房子，二樓必定有木檐挑出，臨空架在窗戶的下方，這便是村民用來晾曬衣被和農(nóng)作物的場所。

本世紀初，有寫生的畫家來到這個山村，立馬被村民晾曬的場景所折服，這也是“篁嶺曬秋”最早的版本了。發(fā)展到現(xiàn)在，篁嶺曬秋已經(jīng)被評為“中國最具文化符號”的地方。每年秋冬季，前來欣賞篁嶺曬秋的人絡繹不絕。而春夏季，篁嶺會被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以及爛漫山花所環(huán)抱。

一段美麗的鄉(xiāng)愁

從前的篁嶺并沒有村落，它只是一座石耳山脈的余峰，聳立在一塊狹窄的山間盆地上。篁嶺名字的由來，最權(quán)威的記載是清朝道光年間的《婺源縣志·山川》：“此地古名篁里。篁嶺，縣東九十里，高百仞。其地多篁竹，大者徑尺，故名篁嶺。”

也就是說，古時的篁嶺，因為山上產(chǎn)一種叫做“篁竹”的竹子，所以才得名。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能見到“篁竹”了，老一代的人說，這是一種長著長方形竹葉的竹子，古人用竹子來編織生活用品和勞動工具，這種竹制品特別耐用。

清朝道光年間，篁嶺的山上已經(jīng)開始有村民居住了，那時村上的人就一個姓氏——曹，絕無其他姓氏。如果當時也稱呼“老曹”的話，在古村的村口一聲吆喝，估計會有很多人出來應答。

比縣志的記載更早的，就只有流傳在民間的傳說。唐朝末年，黃巢起義，天下兵荒馬亂。從北方遷移出來了大量的難民，一路奔向江南地帶。其中今河南上蔡地方，來了一批姓曹的百姓，他們在古徽州的歙縣停留了下來，其后百年間，一些曹姓家族又開始向古徽州的其他地方滲透遷移。這其中有一族人，來到了與篁嶺緊挨著的曉鳙村定居。篁嶺在那個時候，還是曉鳙村的曹家人放牧、砍柴的地方。

都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篁嶺也是注定要成為有鄉(xiāng)愁的地方。篁嶺的山上有一眼泉水，終年不斷從山頂流向山間的盆地，加上有茂密的“篁竹”，自然也成為一處博取眼球的地方。傳說是這樣的，曉鳙村有一位叫曹文侃的人，一日，他在篁嶺的山腳下耕田欲返家時，耕牛卻死也不愿走。曹文侃遂指耕牛前的一堆柴火說：明早吾歸，此火堆不熄，以示此地宜居，子孫后世生生不息。臨走時，他還將手中趕牛的竹鞭插于土中。翌日，曹文侃來到田里，見火堆尤溫，插入土中的竹鞭還抽出新葉。曹文侃覺得這是上天的安排，遂帶領自己的家人由曉鳙村遷至篁嶺居住。

曹文侃是篁嶺古村的先祖、創(chuàng)始人，這個傳說發(fā)生在明朝宣德年間，迄今已有近六百年的歷史了。從那個時候起，篁嶺古村在一代又一代曹姓族人的經(jīng)營下，成就了如今的模樣。只是這個過程是一種鄉(xiāng)愁累積的過程，從遙遠的北方，來到江南一偶，鄉(xiāng)愁會種成一棵大樹。

這過去的幾百年里，篁嶺古村的女兒如果要出嫁，都會在嫁妝上貼上一枚封條，封條上書寫著“山東祖樵國郡上蔡世家五桂堂”十余字，然后再挑到夫家。意思是要記住，村上的祖先，來自北方。這份鄉(xiāng)愁，從女兒出嫁之日起，要由夫家繼續(xù)延續(xù)下去。

四季皆宜的旅行目的地

大部分人知道篁嶺，都與篁嶺的“曬秋”分不開，因為篁嶺曬秋名聲很大。其實在古徽州地區(qū)，老百姓在秋冬時令晾曬農(nóng)作物，是一種與自然作斗爭的產(chǎn)物。因為大部分山區(qū)地貌，居民的宅基地寸土寸金，沒有院子，只能借高處來曬。只是在篁嶺看曬秋，比起其他地方來，更加覺得震撼。

篁嶺古村，是建在山崖上的村落，基本所有的房屋都是朝南向陽，采光好。因為是鱗次櫛比建在山坡上，古村便呈現(xiàn)出階梯狀，從高處到山腰間。房屋集中，朝南的一面幾乎被每戶每家都加以利用，等到晴天時，百余戶農(nóng)家齊展展晾曬，顏色和層次，自然會吸引游客的注目。所以篁嶺曬秋，幾乎涵蓋了古徽州地區(qū)百姓曬秋的所有形式和內(nèi)涵。

其實，篁嶺作為一處對外開放的古村落，四季都適合旅游觀賞，只不過每個季節(jié)旅游的內(nèi)容不一樣罷了。

我喜歡篁嶺的春天，因為那個時候滿山的油菜花怒放，似乎把鄉(xiāng)愁染成極致。婺源本地就有種植油菜的習俗，幾百年來，冬季載入油菜秧苗，到春天來臨時，油菜花開出一朵朵金燦燦的小花，養(yǎng)蜂的人忙著趕蜂采蜜；農(nóng)戶則忙著修整田地，期待油菜能多產(chǎn)油菜籽，因為所榨出來的菜油，也許是農(nóng)戶一年之中基本生活所必需。

我也喜歡夏天的篁嶺，當山間白色的油桐花開放時，燦爛猶如云霞，包裹著篁嶺古村，這個時候，鄉(xiāng)愁是一種純潔。我在今年夏天時拍攝到篁嶺的油桐花，之前在大城市里從沒見到過這樣連綿不斷的花朵。村民告訴我，山里的油桐樹，基本都是在一百歲以上了，是上一代人栽種的，白色的花朵，是要喚醒村民對遙遠故鄉(xiāng)的思念之情。

我最喜歡的，當然是秋天的篁嶺，當篁嶺曬秋和紅楓，在山村里展現(xiàn)出來時，鄉(xiāng)愁便成為一種深思。好多來到篁嶺看曬秋的游客，總會把自己看到的場景跟其他地方比較，總會說還是篁嶺的風景好看。其實，我覺得曬秋之所以能打動游客，并非單單是一種擺設、一道色彩，而是鄉(xiāng)愁的體現(xiàn)。

我還喜歡冬天的篁嶺，如果遇上一場大雪，那么篁嶺便成為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南方很少能見到下雪天，所以南方的下雪就更加彌足珍貴，當一場相對北方來說并不算大的雪降落到篁嶺的山間，人們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因為即將到來的新年，遠出的人都要歸來，合家團聚，才是鄉(xiāng)愁最美麗的一面。

篁嶺的美食和美宿

旅游跟美食、美宿分不開，篁嶺也是如此。在古徽州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下，篁嶺古村特有的美食，自成一體。當中給我留下印象最深、也最為特別的，當屬篁嶺汽糕。

篁嶺汽糕，也叫“龍糕”。在篁嶺所在的婺源地區(qū)，有一個民間說法：當年明朝的朱元璋，在五月初五端午時路過婺源，正好饑腸轆轆，遇見一位村婦，便上前問村婦要些吃的。村婦家里也沒什么好吃的，便把一碗隔了幾天的米飯，搗碎了加水上鍋蒸一下，撒上些許鹽巴，便端給朱元璋吃，哪知朱元璋吃了后連聲說好吃。后來朱元璋當了皇帝，這道用米飯打成漿蒸成的糕，也就有了“龍糕”的叫法。所以在婺源，端午這天，粽子可以不吃，但汽糕一定要有，因為這是當年皇帝吃過的食品，老百姓吃了后，也能沾沾皇帝的光。

如果有貴客來到，那么在篁嶺的餐桌上，必有一道叫“荷包紅鯉魚”的菜，這是用紅鯉魚烹飪出來的菜品。紅鯉魚在其他地方，基本都是屬于觀賞性魚類，而在婺源，山間的池塘、溝渠，都能養(yǎng)殖紅鯉魚，據(jù)說其養(yǎng)殖歷史已有300多年了。篁嶺的紅鯉魚，色澤鮮紅，背寬、頭小、尾短、腹部肥大，外形似荷包。加上紅鯉肉質(zhì)肥美細嫩，香而無腥味，所以在篁嶺，荷包紅鯉魚一直是被用來招待客人的專屬菜。

篁嶺古村的天街上，有一家叫作“天街食府”的飯店，那邊匯集了篁嶺自古至今的各種美食，通常游篁嶺的客人，中午都會去“天街食府”飽餐一頓，品嘗一下地道的篁嶺佳肴。

整個天街兩邊，散落著八十余間外表類似普通的徽派民宅，而內(nèi)部絕無相同之處的篁嶺美宿。因為這些美宿，均取自于古村百姓的老宅，所以沒有一間房是相同面積、相同結(jié)構(gòu)、相同造型的。八十余間篁嶺美宿，均是按照原先老宅的實際建筑面積，一一精心打造出來的。

走進篁嶺美宿的內(nèi)部，立刻會被它溫馨的裝飾所折服。這不是普通的客棧，而是一間間活在當世的徽式精品屋。家具是木制的老古董，精美的徽派雕刻工藝，據(jù)說是先人工匠們歷經(jīng)數(shù)年才雕刻完成的；房間里老舊的書桌，有一盞古色古香的燈具，青花瓷的茶具，就擺放在黃色的燈光下，發(fā)出幽幽亮光。書桌上還配有徽式的文房四寶，雅興上來時，潑墨揮毫一番，定有無數(shù)的情趣在里面。

即便你什么也不想干，就靜靜地坐在房間里，推開木格子的窗戶，遙看屋外的山間梯田，看山崖間的風景，一股鄉(xiāng)愁，悠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