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銷與反推銷

馬海霞

我在小鎮上開店時，經常有人上門推銷東西。我這人戒備心太重，篤定認為上門推銷的產品不可靠，尤其這種“流動”推銷員，再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為所動。

有一年夏天，暴熱，40度的高溫持續了好幾天。正午時，路上行人都很少。一位小伙子背著一個行李包，推門進來，露出熟人般的笑容。他的上衣前心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劉海也被汗水黏在額頭。

只見他從包里掏出一支清潔劑，向我推銷起來。我已是老江湖，哪里容他推銷，一句“我早買了”，想打發他走。

誰知道他并不死心，依然笑著說：“買了沒事，不同牌子的產品功效不同，這個牌子的清潔劑免水洗，可以給家具去污，也可以清洗皮革、地毯、墻布……”

說著，他往沙發上擠了一點兒，用棉布擦了起來，一邊擦一邊說：“您看看，您的沙發，輕輕一擦就干凈了。”

我還是不買，并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小伙子并未在意，他說：“不買沒事，我幫您擦完這把沙發椅。”

他要用“好人好事”綁架我買，我才不吃這套，拋出殺手锏，說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小伙子見我要關店門，這才收拾起東西離開了。

我站在門口偷窺，見他又去了隔壁店鋪。隔壁是家新開的發廊，他在里面待了足足一小時。等他出來時，我發現他清爽了不少，仔細一瞅，他頭發變短了。發廊老板真是個老狐貍，連登門賣東西的都不放過，居然還成功搞了反向推銷。

我對新來的這個鄰居真是沒有好感。但八卦心起，我還是跑去打探情況。發廊老板說，天太熱了，他見小伙熱得滿頭大汗，便想留他在店里涼快一下。他請小伙坐下，任其講解產品。其實他也不想買清潔劑，但清潔劑一支才16元，小伙還幫他清洗了三個沙發，態度很真誠，就買了一支，權當他的勞務費了。

聽他說完，我笑著“戳穿”道：“我看他剪了頭發，剪發收他15元，這樣算下來，你等于花一塊錢買了他一支清潔劑啊。”

發廊老板忙解釋：“他頭發太長了，我都替他熱。我職業病，看到男的大熱天的留長頭發，就想修剪幾刀。我和他聊天才知道，他跑了半天，只在我這里開張了。知道他沒賺到錢，我就騙他說，我這店剛開業，這幾天搞活動，剪發3元，還贈一瓶飲料……”

啊，原來是我誤會了！我這新鄰居，是個好人吶。他這份反推銷的“清涼”，也傳染給我，在那樣的大熱天里，我的心頓時涼快舒爽了起來。

選自《工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