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符號學角度分析三聯圖書館的網紅性體現

李怡蓓

1 建筑領域的符號學

建筑符號學這一概念的提出，進一步推動了在建筑中各類符號與其所表述思想的對應關系的相關研究[1]。現代建筑師傾向于避免采用單一符號傳遞設計意圖和目的，而是運用符號學的基本原理將建筑符號進行抽象化和組合化，從而間接地向使用者和觀賞者傳達設計思想。這種嶄新的符號表達方式改變了傳統的傳播方式，不僅受到建筑使用者的喜愛，還賦予了該建筑及其周圍環境全新的“感受性意義”。“感受性意義”指使用者和觀賞者與建筑之間的情感交流。當建筑與情感融為一體后，其使用頻率和被觀賞的程度明顯提升。隨著時間的推移，建筑在人們的頭腦中作為一個符號獨立存在，代表著一種感受或者一段回憶。

2 三聯圖書館概述

三聯圖書館位于秦皇島北戴河新區的一個度假區內，是為社區居民提供的文娛配套設施。該圖書館占地面積450 m2，主材料為混凝土、竹鋼和玻璃磚。三聯圖書館建成后，由于建筑能給體驗者帶來獨特的“孤獨”感受，被人們稱為“最孤獨的圖書館”或“網紅圖書館”，開成為年輕人的旅游打卡地。

3 網紅建筑概述

1970 年，在《消費社會》一書中，波德里亞[2]從人對于符號意義的消費引出了消費社會的概念，消費已不再是經濟行為，而成為一種社會行為。消費已經進入新的發展階段，消費符號也已經開始發生轉變。建筑這類追求視覺和感受的消費已經成為消費符號的一種。網紅建筑指在網絡上走紅并被廣泛傳播的建筑，是依托信息時代而產生的網絡名詞。

這些網紅建筑往往更受年輕群體的青睞，在旅游時會選擇當地的網紅建筑地作為旅游的必經地，并通過拍照、視頻等方式記錄自己的旅游經歷。一部分人會選擇將自己的記錄發布在社交媒體，這些網紅建筑就會進行再次曝光，并被更多人熟知，從而逐漸成為一個城市、一個地區、乃至一個國家的象征符號。

國內流行的網紅建筑大致可以歸為：視覺奇觀型、生活方式型、文化浸潤型、國家使命型[3]。上述第1 類主要通過奇異震撼的外觀造型給觀賞者造成視覺沖擊；第2 類主要通過精致服務和場景格調為使用者打造生活方式的體驗；第3 類主要通過對文化和記憶的體驗和懷念為使用者提供情懷感受；第4 類出現在特殊的歷史時期，這類建筑往往攜帶國家尊嚴和政治任務。

本文探討的三聯圖書館屬于前兩類，即視覺奇觀型和生活方式型，通過特殊的場地環境和建造狀態帶給觀賞者一種沙灘遺石般的孤獨感受，也因此被稱為“最孤獨的圖書館”。網紅建筑已經成為帶動建筑所屬區域旅游消費的推動力之一，這些網紅建筑也逐漸以符號建筑的形式存在于人們的腦海中[4]。

4 三聯圖書館網紅性的符號學探究

三聯圖書館所攜帶的建筑符號，如建筑場地、特定光線、空間構造、建筑材料等，共同構建了圖書館在阿那亞社區黃金海岸的存在狀態，將社區希望展示的特色和希望構建的生活狀態通過圖書館展示出來。通過這些被賦予一定意義的建筑符號，營造出阿那亞居民所追尋的美好生活，而作為非盈利性質的圖書館，在沒有消費壓力后，三聯圖書館剔除掉餐飲、文創、接待人數要求等消費性質的項目，僅通過圖書館建筑的本身的意義來表達設計師的理念，從而營造了遺世獨立的建筑形象。下文將從場地、光線、空間、材料這4 類符號來分析三聯圖書館的網紅性體現。

4.1 場地—孤獨的源頭

在三聯圖書館的設計上，場地本身仍然是圖書館大火的開端符號，而大海和沙灘則是三聯圖書館場地上兩個最重要的符號特征，書館帶給人的孤獨感也主要由此體現，而建筑師董功也因為三聯圖書館被稱為“網紅建筑師”。

三聯圖書館坐落在阿那亞社區海邊的沙灘上，周圍都是干凈的細沙沙灘，建筑師也未單獨修建通往圖書館的路，圖書館以一種既和諧又突兀的狀態出現在平坦的沙灘上，如圖1 所示。大海廣闊無垠，視覺上總是無邊無際，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和生命力，從而讓人產生出渺小感和無力感，也因為對大海探索的局限，人們會對大海產生一種未知的神秘感。所以一直以來，大海會帶給人渺小神秘的感覺，逐漸地，去看大海成為人們期待的儀式旅程。康納頓在《社會如何記憶》[5]中指出，一個群體通過各種儀式塑造的共同記憶，并不僅是每個群體成員的私人記憶相加的產物，更是屬于這個群體自身。大海成為人類群體共同的記憶，而附屬于大海的沙灘也成為大海的符號體現。大海和沙灘融合后產生新的符號?海灘，添加了浪漫和思考，會不自覺地引導人們進行思索，并因自己的情感和經歷產生不同的感受。

圖1 三聯圖書館（來源：網絡）

在埃里克森人生發展八階段理論中，在成年早期（18 ～25 歲）會面臨親密與孤獨的沖突，而在阿那亞海灘中陷入沉思并將三聯圖書館命名為“最孤獨的圖書館”的青年，大部分正處于成年早期的人生階段。在場地環境的襯托下，孤零零的建筑單體與他們內心深處的情感相呼應，孤獨感油然而生，“最孤獨的圖書館”一名也因此出現。

4.2 光線—美的體現

建筑這類帶有空間使用需求的物體，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使用的期限限定，因此筆者將它定義為一種慢消耗品。消耗品會隨著時間流失而逐漸失去自身價值，而當這樣的消耗品以“網紅”形式出現時，往往其價值的消減會成倍地加快。在這個時候，內在的可產生變化的美就成為減緩價值消減速度的最大助力。

在三聯圖書館的光線運用上，光線不僅是作為一種照明的功能載體出現，而且作為一種建筑內部的自然裝飾出現。從不同縫隙透進的光影形狀、光柱線條和不同時間下產生的光影位置及形態的變化成為這個建筑最豐富的裝飾（圖2），使身臨其中的人們在不同的季節、不同時間所感受到的內部環境均有所不同，從而增加了建筑對觀賞者和使用者產生的新鮮感和神秘感，也因此延長了三聯圖書館的網紅生命周期。光線作為三聯圖書館最具特色的符號之一，以不同的形狀、方向和亮度為圖書館增加豐富性。

圖2 三聯圖書館閱讀空間（來源：網絡）

以閱讀空間中的光線為例（圖2a），在弧形屋頂上，矩陣排列了直徑為30 cm 的圓形通風口，光線通過這些圓形通道灑落在室內，這些圓形光斑隨著時間的變化緩慢移動，從墻面到地面，從明顯的邊界線清晰的形狀到漸漸模糊的殘影，用這些無聲的光影記錄著時間的變化。

4.3 空間—孤獨的高潮

除開運用場地和材料對氛圍感的表達，在三聯圖書館的內部空間的設計手法上，依舊繼續了這種孤獨清冷的氛圍。三聯圖書館的各個部分相互支持，環環相扣，圖書館的內部由閱讀空間、冥想空間、活動室和水吧休息空間組成，由于每個空間的功能需求不同，設置了不同的空間形態，但每個空間帶給使用者的情緒狀態如出一轍。

在圖書館最主要的閱讀空間中，通過不斷升高的看臺式閱讀區，讓身處在此空間的每個使用者都能不受阻擋地看到大海，而這種看臺式的空間也相應地減少了使用者與身邊人群交流的可能性，大海和看臺空間的集合表達降低了人與人溝通的欲望，孤獨感由此時升到高潮。

除閱讀空間外，冥想空間通過開細窗的方式烘托氛圍，光通過細條窗照進室內，細條窗較開闊的大窗相比空間的亮度更低，情感上會讓使用者更加封閉低沉。相似的，為保證使用光線充足，將活動室的窗開在頂部和墻的高處，但與使用者的距離被拉長，內心也因此產生距離感。與環境氛圍的情感共鳴將使用者的情緒狀態推向高潮，這種多層次的內心體驗是這座網紅建筑出名的主要原因，也是區別與短期網紅建筑的原因之一。

4.4 材料—氛圍的深化

建筑材料在三聯圖書館的最終形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清水混凝土、半透明磚墻、玻璃旋轉門和玻璃視窗，等材料等使用，給了人們對該建筑最重要，最主導性的感觀印象。董功曾說：“我理解建造中的構造邏輯大體有兩種：一種是清晰的結構、材料，關乎重力傳遞的表達；另一種則是強調空間中的界面，即材料作為一種質感存在，營造出的某種特定的空間氛圍。”[6]而在三聯圖書館中，混凝土、磚墻、玻璃門和玻璃窗都更多地偏向第2 種理解，即用材料來強調空間中的界面，讓材料作為一種質感而存在，在場地表達的基礎上進一步去烘托圖書館的清冷氛圍。清水混凝土從質感上展現了冰冷的建筑情感，加之典型的淺灰色色彩與城市之中光怪陸離的建筑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觀賞者感受到樸素、清冷之感。混凝土獨特的顏色也完好地融入在這片淺咖色的沙灘上，加重了觀賞者的孤獨感。

在三聯圖書館靠海的一側，底部沒有繼續建造灰色的混凝土外墻，而是將整面墻用玻璃旋轉門代替，在玻璃旋轉門的上方貫通玻璃視窗，在玻璃視窗上方是手工燒制的玻璃磚。從上到下，圖書館內部與外部的空間聯系逐步加強。在天氣好的時候，底部的旋轉玻璃門會被打開，此時會實現內外空間的完全融合—建筑與自然、建筑與場地完全融為一體，坐在內部空間的使用者也因此不受建筑邊界影響，對面前一覽無余的大海，心緒也和視線一樣不受阻擋。夜晚，內部燈光從玻璃磚、玻璃視窗和旋轉玻璃門中透出來。遠觀這棟單體建筑為平坦沙灘上的半透明發光體，在黑暗的海面和沙灘中間孤單地閃著微光。

綜上，使用的材料巧妙地融入三聯圖書館獨特的場地氛圍中，進一步加深了場地所帶來的孤獨感。圖書館作為“最孤獨的圖書館”的形象表達，成功地引發觀眾的情緒共鳴，這一現象在多個方面得到廣泛認可。

5 結語

這種獨特的建筑氛圍感來源于觀賞者與使用者身份的轉變，其內在情感逐漸加深，并通過多層次的建筑氛圍感與使用者的思想產生共鳴，從而延長了三聯圖書館作為網紅建筑的生命周期。建筑物作為空間分隔的媒介，不僅具有最初的單一功能，還具有觀賞愉悅的功能，通過運用各種符號拉近建筑物與使用者和觀賞者的距離，通過符號的表達展示建筑的特點，并與人們進行情感上的共鳴。在這個過程中，一些建筑符號通過傳達獨特的情感和功能，打動了觀賞者或使用者，當產生共鳴的觀賞者或使用者達到一定數量時，該建筑便被冠以“網紅”的稱號。在未來的建筑設計領域，通過符號表達設計師的想法和情感應當得到廣泛運用，以滿足不同時代的需求，創造出具有時代氣息的卓越建筑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