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視域下的當代中原美術研究

摘 要：當代中原美術可以說是歷史上中原美術的重生，但重生不等于全盤復制，也不意味著完全脫離。對歷史上中原美術的分析是研究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重要一步。梳理歷史上中原美術的發展狀況，總結其發展特點，并站在歷史的角度對當代中原美術進行研究，建立古今聯系，尋找適合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路徑。

關鍵詞：中原美術；歷史發展；古今碰撞

一、何為中原

中原美術是在中原地區產生和發展的，歷史的發展推動了中原美術的創新與轉型。“中原”一詞的概念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含義。《尚書》中記載，大禹治水之后，將天下分為了九州，分別是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和雍州。其中，豫州因地處九州之中，又被稱為中州。后來，豫州也被稱作中原。現在河南省的大部分地區都屬于當時的豫州，故河南簡稱“豫”，這也是現今對于中原的狹義定義。此外，先秦時期有以洛陽一帶為天下之中的說法，但隨著時代的發展，在戰爭的影響以及諸侯國的平定與統一等諸要素的影響下，中原的范圍得以擴大。從典故“逐鹿中原”、諸葛亮《出師表》中提及的“北定中原”以及“問鼎中原”可知，這時的中原指的并非某一具體的地方，而是這一區域的總稱，以黃河中下游地區為主，包括河南、陜西、河北、山西、山東等北方地區。這也是我們現今所說的廣義上的中原。

二、中原美術的發展與特點

（一）中原美術的發展歷史

中原美術歷史悠久。中原是中國美術發展重地，如在這一帶出土的新石器時代的大量陶器上就繪制有生動的圖像。出土于中原地區的先秦時期的青銅器數量頗多，如河南安陽出土的后母戊鼎、河南新鄭出土的蓮鶴方壺等。另外，中原地區還留存了大量兩漢時期的墓室壁畫、畫像石、畫像磚等，記錄了當時的風土人情、文化傳統。魏晉南北朝時期政權交替頻繁，使得戰爭不斷，但中原地區仍遺存了當時創作的大量壁畫，山水畫也逐漸嶄露頭角，流傳下來王微、宗炳編著的山水畫論對后世山水畫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唐朝國力強盛，使得繪畫發展迅速，如花鳥畫在這一時期得以獨立成科。但唐朝的美術作品并沒有地域上的南北之分。基于中原的定義，中原美術應主要發展于今河南、陜西一帶，而洛陽、長安作為唐朝都城，成為這一時期的繪畫中心，畫家的活動以兩地為多。因此，這一時期的美術可以說是以洛陽、長安一帶為中心向四周延伸的。換言之，此時的中原美術可以說是中國美術。像這一時期著名畫家吳道子生于今河南禹州；閻立本、張萱、周昉均生于陜西一帶；李思訓生于甘肅，為唐朝宗室，經常描繪長安一帶景色，如他的《京畿瑞雪圖》生動描繪了長安的雪景。明代董其昌提出的“南北宗論”認為，山水畫在唐代時期已有南北之分，但這一區分是在創作手法及風格上面的區分，并非地域上的區分。由此可知，中原無論是指狹義上的河南，還是廣義上的黃河中下游地區，皆是根據方位來劃分，因此，是否為中原畫家，也應以地域為依據。

五代時期，繪畫上出現了明顯的南北差異，此時，畫家們不再滿足于在室內作畫，轉而深入大自然之中。這一時期形成了以荊浩、關仝為代表的北方山水畫風格和以董源、巨然為代表的南方山水畫風格。從荊浩、關仝的籍貫及活動地區來看，他們均屬于中原畫家。荊浩、關仝與董源、巨然分別作為北方和南方畫派的代表畫家，其作品呈現出鮮明的特點：第一，創作背景不同。例如，荊浩為躲避戰亂，隱居于山西太行山洪谷中，故多以巍峨的太行山為創作對象。陡峭的山巒或許是荊浩內心的真實寫照。董源處于相對穩定的南唐，故其畫面平淡天真，描繪了江南一帶的美景。第二，荊浩、關仝的北方山水，畫面中主峰突出，山石占畫面大部分，因山勢陡峭，瀑布飛流直下。在董源、巨然的南方山水中，山峰層巒疊嶂，主峰并不突出，山與水所占面積相差不大，水面平靜，波光粼粼。第三，構圖不同。為突出北方山勢的險峻，畫家一般采用豎式的全景式構圖。關于江南的重巒疊嶂、水光接天之景，畫家多運用長卷進行表現。

北宋是中原美術發展的高峰期，因為此時開封是首都，也是繪畫發展的中心，大批畫家聚集于此，描繪此地的風土人情。特別是宋徽宗時期，專門建立畫院，直接促進了北宋繪畫的繁榮發展。開封隸屬于河南省，含于狹義上的中原，其地域范圍更加準確。因此，北宋時期的繪畫能夠體現出鮮明的中原美術特征，也能夠更好地解釋中原美術。北宋時期，繪畫有了新發展，山水、花鳥、人物畫均較之先前有了新的成就，呈現出新的特點。宋初，山水畫仍以北方險峻的山峰為描繪對象，如李成、范寬、郭熙等人，但他們善用水墨描繪，能夠在前人的基礎上在畫面中注入本人的情感。花鳥畫方面，在宋初延續唐至五代的雙勾填色創作方法。宋徽宗本人便是著名的花鳥畫家。到崔白，推動了花鳥畫的變革。崔白善于觀察自然，并將精細的雙勾填色法與水墨相結合，形成了新的繪畫風格。人物畫方面，武宗元、李公麟學習唐代吳道子，突出畫面線條，忽視畫面中的色彩。除此之外，北宋時期的藝術家關注市民階層，促使風俗畫產生，如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就描繪了北宋都城汴京（今開封）的繁華景色，生動表現了當時社會的風土人情。北宋是繪畫發展的高峰，也是中原美術的轉折點。南宋時期，繪畫開始在南方地區快速發展，直至元明清，中原美術再也沒有回歸北宋時期的繁榮。

（二）中原美術的發展特點

通過對中原美術發展歷史的研究，可得知其發展具有以下鮮明特點：第一，中原畫家始終與中原地區有著密切的聯系，基于對中原地區風土人情的深刻把握，創作了大量具有中原特色的繪畫作品。如若畫家本人對中原地區不夠了解，那么中原美術一說便無從談起。如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其為長卷構圖，通過畫面中突出的主峰、因山勢陡峭產生的瀑布等，仍能看出中原地區的特點。第二，中原美術的轉折離不開藝術家的實踐體驗。五代時期，南北方繪畫有了明顯的不同，如荊浩作為北方畫派代表畫家，長期隱居太行山，基于細致的觀察體驗突出表現了北方山石的特征，擺脫了先前依靠聯想、想象的作畫方法。第三，中原美術的發展受環境因素影響較大。北宋之前，繪畫活動中心基本上都在政治經濟中心，其不免會受到當時政治經濟的影響。此外，繪畫材料在當時非常昂貴，并非一般家庭能負擔得起，因此，此時的畫家大都出身名門望族或自身財力雄厚。第四，中原美術不斷影響著其他地區繪畫的發展。如在唐代，山水畫家鄭虔對項容有較大影響。另外，唐末為躲避戰亂，大批畫家前往南方地區，促進了南方地區繪畫的發展。

三、中原美術的古今碰撞

中原美術經過長時間的沉寂，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有了新的發展。這一時期的中原地區指的是河南地區，中原美術也就是河南美術。20世紀五六十年代，河南地區匯聚了謝瑞階、馬基光、林國選、賀志伊等一批優秀畫家，他們可以說是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帶頭人。“85新潮”后，中原美術開啟了嶄新的時代，李伯安、丁昆、李明、曹新林、李建忠等一批畫家，以歷史上的中原美術為根基，不斷開拓創新，實現了中原美術的古今碰撞。21世紀以來，中原美術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以展現中原美術為核心的繪畫展覽不斷增加，如2011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生活，生活——馬國強水墨人物畫展”、2012年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辦的“中國當代著名畫家中原行作品展”等都體現了中原美術在全國認可度的提升。值得注意的是，自2016開始，河南組織了一系列“中原畫風——河南省優秀美術作品展”巡回展，體現了河南省對中原美術的重視，增進了全國各地對中原美術的了解。中原美術具有不可估量的發展前景。

在新的時代背景下，馬國強首倡“中原畫風”，積極建設“中原畫派”。“中原畫派”的建立是中原美術的具體化，如果說“中原畫派”的建立是最終目標，那么打造怎樣的“中原畫派”就是亟待思考的問題。隨著歷史的發展，中原美術的概念越來越具體，主要表現為地域上的精確及繪畫風格的顯著。現今，河南地區積極發揚中原畫風，打造“中原畫派”，這是歷史的發展趨勢，也是對中原美術的延續與創新。歷史上中原美術的發展是我們當代中原美術發展所不可忽視的內容，它是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底氣。因此，在新階段，中原美術要想獲得更進一步的發展，對歷史上中原美術的分析是重要一步。以史為鑒、開創未來，發展中原美術，打造“中原畫派”，首先要站在歷史的基礎上，再結合新時代的方向標。

通過上述對中原美術發展特點的總結，試圖站在歷史的角度尋找適合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因素。

創新是中原美術發展的動力。這里的創新并不是毫無根據的創新，要以歷史為基，肯定發展，在新時代創造出新的中原美術。歷史上中原地區的畫家基于對中原地區的了解，創作了大量具有中原特色的繪畫作品，這一傳統在當代的中原美術發展中仍需繼承。隨著中原地區的發展，以及對中原文化的深入挖掘，能夠體現中原特色的創作題材越來越豐富，除了常見的太行山、黃河之外，中原地區的嵩山、龍門石窟、少林寺等標志性景觀也引起了藝術家的重視。表現精神文化題材的作品也不在少數，如表現淳樸農民的，或表現中原地區焦裕祿、史來賀等人民榜樣的作品等。這些都為中原美術的發展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題材。

經濟文化是中原美術發展的保障。中原美術文化底蘊深厚，發展歷史悠久。在歷史長河中，繁榮的經濟、深厚的中原文化使中原美術走向頂峰。北宋以前的中原地區經濟發達，美術事業繁盛，而隨著經濟重心的南移，中原地區的美術逐漸沉寂。以此可見，經濟的發展是中原美術的最根本保障。文化是中原美術發展的精神支柱，發展中原美術有利于增強文化自信。以深厚的文化底蘊為依托，打造具有地域特色的文化氛圍，促進中原地區文化的發展，有利于提高畫家自身的文化素養，有利于中原畫家在共同的文化根基中積極創新，也有利于增強中原地區人民對中原美術的認同感。

人才是中原美術發展的根基。每個歷史時期都會產生一批著名的畫家，這些畫家的出現標志著其所處時期的特征，是研究這一時期美術的核心。宋徽宗時期建立了我國第一個美術教育機構——畫學，并將繪畫納入了科舉考試之中，培養了王希孟、張擇端等一批優秀畫家。畫學的創辦開啟了我國對藝術的正規教學，不僅注重學生的技法，同時注重學生多方面的發展，如“釋名”“說文”等課程設置。河南目前沒有專業的美術類高校，主要依托河南大學、鄭州大學等綜合類院校的美術學院培養美術人才。在人才的培養上，要繼承傳統，汲取經驗，發揮中原地區的教育優勢。一方面，河南地區出現過吳道子等優秀畫家，這些畫家長期活動于河南一帶，使中原地區的美術教育有了堅實的發展基礎；另一方面，在高校教育中，不能一味以技法為主，應注重學生文化內涵的提升，這樣才能確保作品更耐人尋味。

開放包容是打造“中原畫派”需要堅持的態度。中原美術歷史悠久，但這并不意味著要被禁錮在歷史之中。中原美術在歷史長河中平穩發展了很久，其繪畫風格、種類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在發展中原美術時，要注重發展的“度”：一方面，需要開放，需要創新；另一方面，切忌操之過急。中原美術的可持續發展離不開優秀的畫家、深厚的歷史積淀、開放的發展環境、國內的認可等一系列條件，同時許多藝術家針對中原美術的發展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在這一環境下，中原美術實現新發展是肯定的。但在發展的過程中，不能走極端，不可過度肯定或否定某一觀點，而是要實現開放包容的發展，在發展中不斷“試錯”，不斷探尋具有中原美術特色的發展道路。

中原美術具有深厚的歷史底蘊，其在北宋達到高峰，經過長時間的沉寂后又逐漸回到大眾視野當中。在當代中原美術的建設中，古今中原美術的相互借鑒是重要一環。中原美術在歷史發展中顯露出自身特色，但這并非一成不變的。歷史上中原美術的發展不僅是當代中原美術發展的底氣，其漫長的發展過程也為當代中原美術的發展提供了前進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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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鮑風琪，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