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變鴨

潘李君

方小琴是一名普通職工，因突發乳腺病，她心性大變，情緒低落，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

這天，丈夫陳軍回家時，用編織袋拎回來一只鴨子。方小琴拿出來一看，只見那鴨子又老又丑，而且病懨懨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便問陳軍在哪兒買的。陳軍說是同村的高萬華送的，高萬華本想送到家里來，正巧在路上碰到他，便讓他帶回來了。

方小琴喃喃道：“高萬華，他是賣鴨子的，可是怎么送來這樣一只鴨子？”忽然，她的情緒激動起來，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了，他……他……真是豈有此理！”說著，身子就要倒下去。

陳軍嚇壞了，背起妻子就往外面跑，叫了一輛出租車，匆匆趕往醫院。經醫生診斷，方小琴并無大礙，主要是受到刺激造成的。醫生叮囑，病人心理十分脆弱，情緒波動大，加上身子虛弱，一定要多順著點，千萬不能再刺激她。

陳軍這才放下心來。然而，他心里卻十分奇怪，不就是一只鴨子嗎？她怎么會受到這么大的刺激呢？本想問妻子到底怎么回事兒，但又怕刺激到她；想問高萬華個中緣由，卻又覺得不妥，畢竟人家好心送來了鴨子。

突然，方小琴坐了起來，惱怒道：“你趕緊回去把那鴨子給我丟掉，我不想再見到它！”

陳軍不敢違拗妻子的意思，立即趕回家，拿起鴨子看了又看，除了翅膀和腳上各系了一根紅帶子以外，并無特殊之處。他把鴨子丟在了菜場的一個角落里，希望有人撿去。

處理完鴨子，陳軍又急急忙忙趕回了醫院。

留院觀察一夜后，見無大礙，方小琴就出院了。可不知怎么，她一回到家里，又問起了鴨子。陳軍說鴨子已經丟掉了，誰料她臉色一沉：“我讓你丟你就丟啊？快去給我找回來！”

“啊？”陳軍面露難色，愣怔片刻，連忙點頭道：“好好好，你千萬別激動，我這就把鴨子找回來。”走出屋子，陳軍犯難了，這上哪兒找回鴨子呀？左思右想，決定去農貿市場買一只差不多的鴨子，暫時應付一下。

到了菜市場賣活禽的區域，陳軍問了好幾個賣鴨子的，都說沒有又老又丑、病懨懨的鴨子。當他來到最靠角落的那一家時，巧了，還真有！

賣鴨子的是一個熱心的大媽，問明經過，她從籠子里拎出一只鴨子，笑呵呵地說：“我昨天收攤回家時，在一旁發現了這只特殊的鴨子，便暫時‘收留了它。看看這鴨子是你丟的那只吧？”

陳軍接過鴨子一看，只見上面系著紅帶子，正是自己昨天丟掉的那只，便連忙道謝，還掏出一百元表示謝意，誰知大媽卻不肯收。

陳軍遲疑了一會兒，問這鴨子是不是有病。大媽說，鴨子沒病，是難得的老母鴨，是大補之物。陳軍又問，這鴨子為什么看起來半死不活的。大媽說，那是因為天氣熱，可能在車里悶太久的緣故。

陳軍把鴨子拿回家后，方小琴立時高興了起來。面對妻子態度上的前后變化，陳軍百思不解。

從那以后，方小琴把鴨子當成了寵物，每天精心伺候，還不時到附近的河里遛鴨，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自從有了鴨子，她漸漸樂觀了起來。

轉眼半年過去了，陳軍陪妻子去醫院復查。報告出來后，醫生說恢復得不錯，多項指標都趨于正常了。看到這個結果，方小琴高興不已。陳軍趁她高興，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只老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方小琴淡淡一笑，說：“小時候，我長得丑，村里頑皮的孩子就叫我‘丑小鴨。十八歲那年，同村的高萬華托媒人到我家說親，因為我覺得自己還小，便一口回絕了。后來，高萬華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從此，我們之間便沒有了任何交集。他現在販賣鴨子，賺了不少錢。可他憑什么嘲笑我？不，這簡直就是詛咒！”

陳軍聽了一頭霧水：“他不就是送來一只鴨子嗎？怎么會是嘲笑你呢？”

方小琴冷哼一聲：“當年我拒絕了他，他一定心存怨恨，于是趁我病倒的時候，送來一只又丑又老、病懨懨的快要死的鴨子。你想啊，我得了這個病是不是變得又老又丑、半死不活？他表面上是送鴨子，實際上是取笑我，暗諷我是一只半死不活的‘丑老鴨。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陳軍點點頭，又問：“那你后來為什么又讓我找回鴨子呢？”

“因為我咽不下這口氣。”方小琴氣憤地說，“我只有每天看著鴨子，才會不斷地提醒自己，他不是要看我的笑話嗎？我偏要活得好好的，氣死他！”

陳軍恍然大悟，心想：多虧了這只鴨子呀！且不管高萬華送鴨子的真正動機，橫豎都應該上門感謝一下。誰料就在此時，突然聽到高萬華生病住院的消息。

方小琴得知后，興致勃勃地說：“你去幫我買一只雞，必須買又老又丑、半死不活的公雞。”

陳軍雖隱隱猜到了妻子的用意，但還是忍不住問：“你買這樣的雞到底干嗎用？”方小琴嘿嘿一笑：“少啰唆，叫你買你就買唄，問那么多干嗎？”

陳軍連連點頭，往菜市場走去。到了那兒，他問了好幾個賣雞的，都說沒有這樣的公雞。無奈之下，陳軍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了一只長相難看的公雞買了回來。

回到家里，方小琴看了看公雞，說：“湊合著用吧，我想他應該會明白我的用意。”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陳軍還是大吃一驚：“你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呀！”方小琴笑嘻嘻地說，“他屬雞，明白了吧？”

陳軍感到啼笑皆非，卻又不好說什么。

方小琴拿來一只編織袋，說：“你等會兒把公雞裝進去，到時氣死他！”說著，便到臥室換衣服去了。

出來后，方小琴讓陳軍拎著編織袋，坐車趕往醫院。到了病房，寒暄幾句后，高萬華對方小琴說：“你恢復得很好嘛，再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方小琴板著臉“嗯”了一聲。

高萬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對陳軍說：“那會兒小琴生病，我本來想買營養品的，但一想，你們肯定不缺；送錢嘛，幾百元也不頂用。所以，我在收鴨子的時候，特地跑了好幾個地方，終于從一個老太太手里買了一只十年的老鴨，鴨子越老，吃了越有利于病人的康復。可是，我這人太馬虎了，那天天氣熱，鴨子在車里悶了一天。我把鴨子給你時，居然忘了交代，讓你及時把鴨子拿出來……”

方小琴越聽越心驚，敢情自己誤會了高萬華啊，從他剛才說話的表情來看，絕不像是裝出來的。她感到十分慚愧，便下意識地去抓編織袋，誰知陳軍卻死死拽著不放。

高萬華頓了頓，繼續說：“說起鴨子，我現在想找一只十年的老鴨，可惜有錢沒處買呀！”

方小琴正欲張嘴，卻被陳軍搶了先：“你要老鴨做什么？”

高萬華嘆氣道：“我這病啊，醫生說需要通過中藥慢慢調理，最好找一只十年的老鴨來做藥引。”

陳軍聽了，伸手要解編織袋，方小琴一急，連忙阻止。夫妻倆暗暗“較量”了一番，最終陳軍像是變魔術般，從袋子里掏出了一只鴨子，興奮道：“這正是一只十年的老鴨！”高萬華喜出望外，方小琴則目瞪口呆。

走出醫院，方小琴迫不及待地問道：“公雞怎么變成鴨了？”陳軍哈哈一笑：“我趁你換衣服的時候悄悄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