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羊定親

孝清水

在科爾沁草原那達慕大會上，一個漂亮的蒙古族姑娘將一條手絹扔給取得賽馬冠軍的小伙子，小伙子則回贈姑娘一枚戒指。小伙子叫巴雅爾，大學畢業后在旗畜牧中心工作；姑娘叫烏日娜，是個導游。

巴雅爾回家把和烏日娜一見鐘情的事一說，母親卓瑪臉上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憂心忡忡地說：“咱們這地方講究一個‘趕羊定親，可咱家的情況……沒有羊啊，就怕她父母不能同意這門婚事啊。”

“額吉，趕羊定親是老傳統，他父母不至于那么老腦筋吧？”

“不一定，誰家父母不想讓女兒嫁進好人家？”

原來，巴雅爾的父親幾年前患上了喉癌，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積蓄，最終父親還是撒手人寰。為了供巴雅爾上大學，卓瑪賣掉了所有的牲畜，還去服裝廠找了一份工作，但賺的那點錢杯水車薪，勉強夠母子倆生活。

巴雅爾見母親愁眉苦臉的樣子，就說：“額吉，咱們找人去提親試試嘛?！?/p>

“那好吧。我去找托婭。”

托婭是個熱心腸，喜歡保媒拉纖。卓瑪把事情一說，她滿口答應：“我看沒問題，巴雅爾一表人才，又端鐵飯碗，你又有手藝，沒羊怕啥？”

第二天，巴雅爾隨托婭來到百十里外的烏日娜家，托婭一看，女方母親還是娘家嘎查的姐妹。她三寸不爛之舌游說一番，但烏日娜父親卻不為所動：“定親要九十九只羊，既然一只也沒有，我看還是拉倒吧?！?/p>

這事對巴雅爾打擊很大，卓瑪也是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為了兒子的婚事，她必須要想出好辦法來。有一天，卓瑪對巴雅爾說：“人家嫌咱家沒錢，要不咱開個服裝廠怎么樣？”

“額吉，你有好手藝，可是辦廠需要一大筆資金。”

“辦法總比困難多，就這么定了?！?/p>

第二天，卓瑪到廠里辭職，服裝廠的朱廠長說：“你是咱廠的技術骨干，衣服打板都靠你呢，別走了，我給你加薪可以吧？說個數，我盡量滿足你?！?/p>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說干就干，卓瑪開始四處籌錢。她找到嘎查第一書記，把想辦廠的打算一說，人家很快就幫她在銀行擔保借到了十五萬低息貸款，還以低價把嘎查的四間房子租給她做廠房。巴雅爾跟朋友借了五萬，總算湊夠了啟動資金。

卓瑪的卓美民族服裝廠開業了。她自己當設計師，招了十幾個員工，很快就做出第一批蒙古旗袍，由銷售員拿到景區去賣。由于布料質量好，做工精細，價格合適，不大一會兒，這批旗袍就被搶購一空。

沒過幾天，景區超市的一位姑娘來到卓美服裝廠，提出希望代銷他們的服裝，這讓卓瑪喜出望外。后來，服裝還銷到了附近其他地區。一切都那么順利，誰想到，半年之后，銷量突然直線下滑。

就在卓瑪著急上火的時候，竟然有人雪中送炭來了。一個北京大型商場的經理來他們廠考察，說最近他們在搞一個民族活動，愿意為他們代銷幾樣經典款產品。

巴雅爾也給母親帶來了好消息。他雇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青年，幫忙在網上直播帶貨。女青年長得漂亮，還是蒙古族，穿上民族服裝，別有一番韻味。結果可想而知，服裝廠的訂單就像雪片一樣飛來。

后來，卓瑪才知道，原來之前銷量下滑是朱廠長搞的鬼。卓瑪的離開讓他的廠子一度陷入了困境，他做夢也沒想到卓瑪會自己辦廠，而且辦得還挺紅火。他懷恨在心，于是打起了價格戰。

北京直銷，直播帶貨，讓卓瑪的工廠走出了困境，這下，朱老板只能干瞪眼了。

再說巴雅爾，看到母親為了自己的婚事選擇創業，日夜操勞，就想：干脆自己也創一番事業。在朋友的鼓勵下，他主動要求調到鎮上的一個草原畜牧工作站，從事畜牧疾病救治、牲畜改良、牧草培育等工作，他引進了國外綿羊和國內綿羊雜交改良的新種羊，耐寒、個體大，絨毛細長，出肉率高，獲得自治區科技發明二等獎，效益非常可觀。第三年，他被旗政府評為“大學生自主創業先進個人”。

卓瑪家有了錢，沒有忘記鄉親們，她出資二十萬為嘎查建了圖書館。同時，她也一直惦記兒子的婚事，現在不用她說，不知多少人家想把自己的姑娘嫁給巴雅爾呢。

沒等卓瑪去找托婭，托婭找上門來了。她人還沒進院，聲音就先到了：“嫂子，如今你家可是今非昔比，鳥槍換炮了，我早就說嘛，你們娘兒倆絕不是等閑之輩?！弊楷斝τ赜鰜恚骸翱茨阏f的，還不是大伙幫忙?？爝M屋，我正想找你給我們巴雅爾找對象呢。”

托婭一邊喝茶，一邊說：“巧了，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有個姑娘家托我上門提親，想把寶貝閨女嫁給巴雅爾。姑娘我見過，論長相、論才干那也是萬里挑一?！?/p>

“哪能讓人家姑娘上門，應該我和巴雅爾去。”卓瑪把托婭帶到院子里，讓她看著滿院的牛和羊，“為了兒子的婚事，我特意買來三十頭牛，還有三百多只羊，這回再也不能掉鏈子了。你趕緊給我物色一個兒媳婦，我還等著抱孫子呢?！?/p>

“我這不剛跟你說了一個?！?/p>

“行，是哪家姑娘？快給我看看照片?！?/p>

“還看什么照片啊，人家就在門外呢，就等你同意呢！”

說著話，托婭從院門外帶進來三個人，卓瑪見姑娘怎么這么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姑娘的父親走過來對卓瑪說：“嫂子，你好！我是烏日娜的爸爸，當年巴雅爾曾經來我家提過親的?！?/p>

卓瑪臉一沉，說：“托婭，你這是唱的哪出戲？”又扭頭對烏日娜的父親說：“當年你嫌我家窮，說什么都不肯同意兒女的婚事，如今怎么又肯登門了？難道是看我們家有錢了，這才主動找上門來的？”

托婭在一旁笑著說：“你別急，聽我說。其實兩個年輕人一直沒斷聯系。你辦廠缺少資金，巴雅爾拿回的那五萬塊錢是烏日娜湊的，也是她拜托景區代銷你的服裝；還有北京那個大商場，是烏日娜父親的門路，人家一直私底下幫著你們娘兒倆呢！”

卓瑪奇怪，問烏日娜的父親：“那你當時為什么不同意呢？還說非要九十九只羊才能嫁女兒?！?/p>

烏日娜的父親說：“嫂子，不瞞你說，巴雅爾這個后生真不錯，我也喜歡，只是當時覺得小伙子要是歷練一下，肯定有更好的未來，就找了這么個借口，也算是給他一個鼓勵?！闭f到這里，他看著身旁的烏日娜接著說，“我女兒喜歡的，一定是最好的，我和她媽媽從來沒有反對過，只是希望他們能夠更好。你看，現在不就是更好了嗎？”

這時候，巴雅爾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眼巴巴地看著母親，好像在等母親說一句“同意”。

卓瑪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烏日娜，說：“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呀！你就是那個給我們服裝廠做直播的姑娘吧？”巴雅爾說：“額吉，我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嫂子，你就別猶豫了！嫁妝我都帶來了！”烏日娜父母笑容滿面，高興地接受了巴雅爾獻上的哈達。不久，巴雅爾和烏日娜喜結連理。按照蒙古族婚俗，迎親隊伍鑼鼓喧天，車隊后面是烏日娜娘家陪送的九頭牛和九十九只羊，寓意長長久久，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