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發”于適，表演盡興比帥更重要

祝越

忙碌，是青年演員于適近期的狀態。

這種忙碌，和他主演的電影《封神第一部》聲勢浩大地登陸銀幕，互相映襯。

為電影路演的這段時間，于適的每一天都被掏出了6個明確的20分鐘—每到一個新的城市，連續跑6個影城，每場映后交流約20分鐘，然后再去往下一個城市，如此反復，持續近一個月。

但于適仍然很有活力，正如他所飾演的角色“姬發”。

南風窗的采訪與路演前的化妝同時進行，一心二用也不妨礙他思維的活躍。對談時，他句句緊湊，險些讓記者找不到打斷的氣口。你很難想象這個人前一天晚上趕路到半夜，直到凌晨兩點才休息。

隨著電影公映，社交平臺上也冒出不少于適相關的詞條，其中經常和他綁定的一個詞，很簡單，就是“帥”。

這也是他在路演現場經常聽到的夸獎。映后的交流會上，粉絲們常常把手機鏡頭對準他，在主持人的引導下，粉絲們大聲喊：“姬發好帥！”

于適很開心，但他更期待觀眾會對某場戲的創作感興趣，因為“這樣我們可以聊很多”。

提到拍攝，于適就興奮起來，一連說了好幾個“比如”：“比如饕餮追趕姬發，比如姬發跳進黃河，比如姬發困在火堆里……”各種經典鏡頭，他至今如數家珍。

距離《封神三部曲》的拍攝已過去3年有余，于適也已經參演了《長空之王》《我的阿勒泰》等其他作品。但于他而言，《封神》仍是特殊的。24周的演員訓練，一年半的拍攝期，《封神》見證了他從不懂表演，到成為主角，登上大銀幕的成長過程。

上馬，等那一絲天光

2018年8月末，新疆江布拉克的麥田，日出時分，眾人在等一片晨光。

這是《封神第一部》開拍的第一場戲，他騎坐在馬上，被眾多攝影機圍著。

戲里，他是回歸故里的姬發。戲外，他是開拍職業生涯第一場戲的新人演員于適。此時的于適，心里仍然在為自己的表現感到緊張。

直到開機前不久，于適才知道自己要飾演姬發。“我當時開心了一下，也只是開心了一下而已。”出演重要角色，讓這個新人演員特別有壓力，“然后就每天睡不著覺”。

這場戲本身也有難度。雖是第一場戲，拍的卻是全片的結尾：原本是朝歌質子的姬發，在目睹商王殷壽的諸多殘暴行為之后，逐漸意識到他并非自己景仰的英雄，而是一個充滿野心與權欲的暴君。姬發從內心的糾結中覺醒，終于叛出朝歌，騎馬回到闊別8年的故鄉西岐。

“也就是說，演員需要靠想象補足前面的全部情節。”導演烏爾善在接受《人物》采訪時說，拍攝前，他也一直懸著心。

難度同樣體現在動作層面。此時的姬發已是歷經磨難，他需要精疲力竭，呈現一種“癱死的狀態”。

為此，于適的手不能抓著韁繩，腳也不能踩著馬鐙，整個人癱在馬背上，而馬跑在麥田的斜坡上。雖然已經提前練過好幾天，他依舊心里沒底。

“既不能用腿控制方向，也不能看著前面，就失去了方向感。”于適說，這比單純的騎射更難。

最難的也許還是搶天光。這場戲的取景是日出或者日落，每天最好的天色只有5分鐘。

為了抓住這5分鐘，劇組在新疆拍了5天，每天于適都會提前四五個小時，化好滿臉是血的妝容，穿上沉重的盔甲，然后去山坡上等著。

地平線上透出一絲天光，時候到了。

通過塞在演員靴子里的對講機，導演告訴于適做好準備，拋開雜念。他騎在馬背上，就像在等一個沖鋒的號角。

姬發從內心的糾結中覺醒，終于叛出朝歌，騎馬回到闊別8年的故鄉西岐。

“直到聽導演喊出‘三、二、一，開始！，我一下子就什么都忘了。”于適只顧把馬催起來，然后聽著導演的指令放松，再放松。攝影、燈光、錄音，包括無人機都動了起來，馬載著于適徑直向江跑出去，來回拍了幾次，直到導演激情地喊出一聲，“過！”

于適發現了這幾個字的魔力。哪怕有訓練營，有排練，片場仍然會遇到新東西，會有從未嘗試過的高難度動作，但只要導演喊出“三、二、一，開始！”他就能拋開壓力，不管不顧地去做。

初生牛犢不怕虎。于適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全力以赴，把每一條拍到導演滿意為止。

這場戲中有一個鏡頭，只有人物的剪影出現。因為拍攝用上了無人機，馬容易害怕躲閃，不好控制。劇組商量說，剪影鏡頭看不到臉，可以讓馬術老師來做替身。

但于適堅持要自己完成。“之前在訓練營練了6個月，我也沒覺得辛苦，就是（因為）想全力做好這件事。所以哪怕就一個鏡頭，哪怕沒有我的臉，我也希望那是我自己完成的。”

后來于適成功留下了自己的剪影。也是從第一場戲開始，《封神》里姬發的一舉一動，沒有過替身的參與，是完全屬于他自己的。

封神“大學”

時間往前推，2018年年初，于適剛剛進入《封神三部曲》的演員訓練營。

“最開始我只覺得過了面試，能上這么多課，怎么著也賺了。”于適回憶，訓練營的演員們起初沒有劇本，連“質子”的概念如何呈現都不清楚。“所以，我也沒想過要爭什么角色，只是想在課上做最好。”

事實上，在《封神》的選角團隊找上門之前，于適幾乎要放棄做演員的決定了。

原因很單純，也很現實，他面試過不少戲，但作為一個非科班出身的理工男，他沒有得到過什么表演的機會。面試官往往是問過基本情況、畢業學校，就讓他走了。

“所以我就覺得算了，不要做演員了，也不要再自我掙扎了。”他開始懷疑，也許表演和自己無緣。

說起這段往事，于適的聲音放輕了些，言語間仍然有種無奈和失落。

他沒有明星夢，想做演員的契機也很簡單—一個做制片的朋友給他拍了張照，然后說：“你的臉挺小的，其實適合做演員，要不要考慮考慮？”

表演，原本只是于適的一個愛好。小時候，他也常常模仿電影里的動作明星，幻想自己在鏡頭里會是什么樣子。但在此前，他從未認真考慮過，只覺得“演員”和自己不太沾邊。

朋友的建議點醒了他對表演的熱情，也讓他有了嘗試的念頭。但屢次碰壁，讓于適逐漸發覺，這個愛好似乎離自己太過遙遠。

他也開始對自己不確信。成為演員得有天賦，也需要表現力，這些能力他有嗎？

從未獲得過他人認證的于適，陷入迷茫，直到《封神》的面試給了他這個機會。

第一輪面試是對著鏡頭錄制一段獨白，內容是一個小男孩在媽媽面前為他的貪玩辯解，編出一大段自己看到的奇事。

于適直接在采訪中演了一段：“媽！我打燕丁山西邊看見一只梅花鹿，我跟你講，它可神奇了！突然間長翅膀了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我就跟著它走，越跑越遠……”

臺詞來自他的即興發揮。幾句話的時間，于適已經沉浸到了想象中的現場里，差點剎不住車。

那次獨白一次性錄完，于適覺得特別“舒服”。他由此發現，自己說不定挺有表演天賦的，“而且這是第一次有人讓我說話（講臺詞）了”。

新一輪的面試通知果然如期而至，然后又是最后一輪。直到2018年1月2日，于適收到通知，他正式進入了封神訓練營，為籌備《封神三部曲》學習、訓練6個月。

如今，于適已經知道封神訓練營不是“免費上課”這么簡單，但他仍然覺得這“蠻像一個求學經歷”。不論表演、動作還是馬術，他們都從最基礎的開始練起，逐漸進階到話劇排演、武術套招。于適也從一個沒有過表演經歷的人，成長為主角“姬發”。

這場“籃球夢”塑造了于適的熱血氣質。在為《封神》選定角色時，導演烏爾善便看中了他身上的熱血與單純。“這是我覺得姬發特別需要的，本色的氣質。”

“《封神》不是學校，但勝似一所學校。”于適笑著比喻，“2018年1月2日這天，就是拿到錄取通知書，告訴你可以去上學了。”

男兒本色，單純熱血

2008年，于適13歲。他離開家鄉遼寧凌源，獨自去往另一個城市，參加籃球青少年訓練營。

職業訓練既辛苦又枯燥。孩子們總是懷著籃球夢想來到這里，又因為受不了訓練的苦而離開。

“所以每半年我就會送走一批人。”于適說，半年是一個節點，很多人待了半年，覺得這和想象的“籃球夢”不一樣，就選擇了回去讀書。

但于適一待就是6年。6年間，他在籃球訓練中度過一年四季，只會在過年時回家。

這場“籃球夢”塑造了于適的熱血氣質。在為《封神》選定角色時，導演烏爾善便看中了他身上的熱血與單純。“這是我覺得姬發特別需要的，本色的氣質。”

“拿到姬發劇本的時候，我自己也感覺挺震驚。”于適在接受采訪時回憶，“（他）跟我所經歷的人生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于適和姬發確實挺像的。

《封神》里的姬發，有個喜歡種地的父親。他的故鄉在西岐，放眼望去是大片的麥田。電影里，崇應彪和姬發不對付，就曾嘲笑他是“西岐農夫”。

而于適來自遼寧凌源，他用兩個關鍵詞來概括自己的家鄉，就是小城市、安逸。

他們都有一片安穩的故土，同時又都不只是安于這片故土。所以于適這樣理解姬發的經歷：家人給姬發安排好了穩定的生活，但他崇拜將軍殷壽，渴望成為戰士，因此不惜離開家鄉，成為朝歌的一名質子。

這一設想，某種程度上是于適自身經歷的翻版。“從小家人就給我規劃好了，”于適說，“就是上學讀書，然后回家工作。”

但他很叛逆，不愿早早接受這樣的生活。

于適總在嘗試新東西。喜歡吉他彈唱，他就從十七八歲開始試著做音樂；喜歡馬術、騎射，他就磨煉射箭技巧，參加騎射大賽。打開于適的社交賬號，除了參演作品的宣傳，就是他唱歌、騎馬、射箭的日常。“反正就想做點不一樣的。”

也是因為這樣的想法，于適如今正實現著他的“演員夢”。

這個夢從兒時銀幕上的動作明星開始，直到他聽懂了李小龍在《精武門》里的經典臺詞—“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理想中的“演員”不再只是幾個酷炫的動作鏡頭，而逐漸有了具體的形象。

拉弓射箭的動作，他從馬背下練到馬背上，直到形成肌肉記憶。烏爾善導演也坦言，最終呈現的那個鏡頭，即使是馬術組的騎師也完成不了。

過往運動員的經歷，在實現“演員夢”的路上幫助了他。長期籃球訓練的苦，磨煉了他的意志力，讓他更容易適應封神訓練營的節奏。

更重要的是，這使他能堅持完成姬發的很多高難度動作戲。最難的一個騎射鏡頭中，姬發要雙手脫韁，接住同伴扔過來的弓，然后回身、射箭。這意味著在馬高速奔跑時，于適不能看著前面的方向，還要保證整個動作的一氣呵成。與此同時，他還得在拍攝中穿著重40斤左右的盔甲。

于適能做的只有“每天練”。拉弓射箭的動作，他從馬背下練到馬背上，直到形成肌肉記憶。烏爾善導演也坦言，最終呈現的那個鏡頭，即使是馬術組的騎師也完成不了。

他意識到，6年的籃球青訓經歷對自身意志力的磨煉，給他的人生都帶來了很大影響。因為不論是做運動員、演員，還是其他行業，本質都是一樣：

“可能成敗就在那一刻，大家都累得不行的時候，你能咬咬牙挺過去，你就贏了。”

就像姬發破出朝歌重圍，終得千里返鄉那樣，于適也挺過了現實的挫折，正欲在新的天地里，策馬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