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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故事

2023-09-13 08:43:17邱仙萍
莽原 2023年5期

邱仙萍

背 山

我是從山里走出來的孩子,剛到這個城市時兩手空空,靠著自己的兩只腳,一刻不停地在鋼筋水泥的皺褶里奔波搜尋,一分一厘地豐滿著自己的身體,也膨脹著自己的欲望。

錢可真是個怪東西,腰包里但凡有幾個鋼镚,就總惦記著有機會雞生蛋、蛋生雞,它拼命想往外面蹦,迫不及待要沖出籠子。本來想放它出來吃口食,或者讓它去招個親,帶回個小雞崽,哪里知道雞崽沒有帶回來,下蛋的雞都被人燉鍋吃了。

對于人到中年的女人來說,最殘忍的不是歲月流逝,馮唐易老,也不是雀斑多了,皺紋深了,腰肢粗大,肌肉下垂,甚至不是經歷了婚姻的背叛和職場上的打壓,而是一夜之間被抄底了,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我倏然發現,人不但不能承受欲望之重,也難以承受一貧如洗之輕。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時刻,我像一只喪家犬一樣四處流浪,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只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出來透一口氣,看看頭頂的白月光。

我覺得自己快完了,每天看著橋下的流水發呆。我問自己,難道就這么翹了嗎?但心里的自己很堅決地反駁:翹什么翹,死哪有這么容易的?欠下的債得還,未了的情要了,該承擔的責任得承擔,即便要死,也得死個清清白白、干干凈凈。我去咨詢一個相熟的醫生,問是不是得了抑郁癥。醫生朋友說,這世界上的人都有不同的抑郁,只是到癥的程度卻沒那么容易。他問我睡眠怎樣,我說不想那些錢能睡得呼呼的,一想到那些錢就睡不著了。醫生朋友說你還是沒放下啊。我說那怎么才能放下呢?醫生朋友說,要想放下過去,就得背起當下。走吧,和我一起去背山吧。

這位朋友姓李,是弘一法師的后裔。弘一法師在俗時,有年冬天,大雪紛飛,好友許幻園站在門外喊出李叔同和葉子小姐,說:“叔同兄,我家破產了,咱們后會有期。”說完,揮淚而別。李叔同看著昔日好友孑然遠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很久。隨后,返身回到屋內,讓葉子小姐彈琴,他便含淚寫下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朋友約我去背山的那天,我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落魄失意的許幻園。

背山的地方在杭州臨安的昭明禪寺,海拔近1500米。昭明禪寺建于南朝梁大通年間,是昭明太子蕭統修禪的地方。蕭統是梁武帝長子,被宮廷太監鮑邈之誣陷后,其郁難平,不見梁帝,跋山涉水來到臨安東天目山,就在這里讀書、修禪。因為讀書太過用神,心血枯竭,導致雙目俱瞽。禪師志公取東天目、西天目兩峰石池水洗眼,才得復明。東西天目山上至今還保留有洗眼池。作為千年古寺,除了常住的僧徒,也有善男信女們來此小住短修。

在昭明寺院修行,人們每天凌晨兩點半起床,三點至六點為早課時間,六點早齋,七點到十一點出坡;下午一點半到六點還要出坡,晚上修晚課,九點半熄燈。男眾女眾住客房,是分開在不同院子的。我們到時,小客房已經滿員了,就住在四五十人的大寮房,上下通鋪,日常安排都由寮長負責。

寺院有很多規矩,用齋飯的時候由出家和尚帶領進入,有一定的儀式。二十分鐘后出家人離開,普通居士不必穿海青,但進食前要默念十聲佛號,然后圍著圓桌吃齋飯;公筷夾菜,吃飯時止語,需要添飯可用手勢,吃完后用少量開水沖洗碗內,要全部喝下,不能浪費一點一滴一粒;當然,更不得帶入酒水、葷腥等。

上午、下午出坡就是勞動,可以幫助食堂撿菜洗菜,或者去背山。常住的修行人都有固定的部門,短住的人一般都是去背山。因寺廟在山上,一應所需運到山下的中轉站,便無法再用車輛往上運輸,需要用人力把這些物品運上山去,糧米、蔬菜、日用品,包括修繕寺院施工用的一磚一瓦,都是出家師父和各地義工背上山的,這就叫“背山”。背山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個籮筐,一件工作服,一筐筐從山腰背上山,大部分背山的修行者都十分專注,或一聲聲念著佛號或聽著清幽的佛樂獨自前行,背山的過程中不攀談,不駐留。

我忽然心有所悟,這“背山”,就是卸去心中的包袱,放下嗔恨糾結,身體力行地去做一些能夠承受的事情,不僅是一種義工,也是一種別樣的修行,是修行者對自己身心的磨煉,也是與靈魂的交流對話。生命有不能承受之輕,也有不能承受之重,比起精神上的負累,身體上的勞作并不是最沉重的。

那天,我背著盛著蔬菜、米面的籮筐,跟著前面背著黃砂、磚瓦的修行者,差不多同樣的節奏,沿著山路,默默地拾級而上,往事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我眼前浮現——我從小在山里長大,挖豬草,背柴火,那豬草和柴火有的時候堆得高高的,能高過半個人,人站立起來都很困難,一路踉踉蹌蹌的,幾乎都是靠著拄杖支撐前行。從糧食學校畢業后,我在全縣最大的國營面粉廠打包車間干過,24小時三班倒,一班要連續干8個小時。麥子經過初篩、細篩、脫殼、脫麩、磨研等各道加工程序,到我這里是成品裝袋、過磅稱重、縫口踩線再送往傳送帶,所有步驟要在一分鐘內完成。面粉50斤一包,一個小時打60個包,接、拎、縫、甩,3000斤面粉就從我手里過去了。所以,對于背山,我剛開始并沒太過在意。

可沒過多大一會兒,我的臉上就淌滿了汗水,衣服已經黏噠噠地貼在了脊背上。前面一位穿著海青的師父把身體彎成一張弓,那磚瓦堆得像是一摞小山,估計得有百十斤,籮筐的背帶勒進他肩膀里,我很想遞給他一塊毛巾墊一墊,但是想起寺院有禁語的規定,不能交流,便只好作罷。當我彎下身體匍匐前行時,眼睛只能看著腳下不大的一塊地方,心想,這應該是我和大地距離最近的時候吧,因為目無所視,心里便少了許多雜念,好像能聽到心對山的懺悔。

一個個穿著海青衣服的背山信眾踏著青石臺階緩緩而上,幾乎悄無聲息。這里有身體傷痛久患痼疾的,有心靈受傷支離破碎的,有放下碎念想求清凈的,也有積德行善修煉自己的,每個背山的人各有各的心事,但大家的臉上都很安詳平和,有一種不沾煙塵的寧靜;彼此之間既不問來處,也不問歸期,誰也不知道你是誰,來自哪里,去往何處,誰也不問誰的身份和職業,像是一滴水融入湖里,像一株植物隱沒林中,大家頷首靜默,秘而不語。

山即是佛,佛即是山,在巍巍大山面前,我們只是一粒草芥。不知道是我們在背山,還是山在擁抱溫暖著我們。

師傅歸山

走到半山腰,抬眼仰望,有幾只飛鳥拍打著翅膀,倏然而過,它們越過松林和山崗,向著山頂飛去。我突然想到我師傅,他總把自己比成一只飛鳥,覺得能越過前面萬水千山。現在想來,人生路上山重水復,誰能像鳥一樣一往無前啊。

五年前的一個冬夜,師傅走了,我們把他送回故鄉,從此后是徹底隱歸在大山深處了。

師傅姓方,是他把我從縣城報社引薦到省城來的。第一次見到方師傅,是在一個會議上,明明是一個普通的會議,但是他似乎面對著千軍萬馬,拿著一部大相機,賣力地跑前跑后,上下左右,時而蹲時而跪地尋找拍攝角度。

我們的報紙是對開大版,我和師傅負責區域經濟版面的采訪和編輯,每周一個整版,隔個兩三天就要下縣市采訪組稿,節奏非常快,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很多同事都不看好師傅,嫌他身上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兒。他是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攝影記者,吃飯速度極快,吃相卻不好看,會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衣服也穿得不講究,皺里巴幾的,經常從外面回來還沾滿了泥巴和污漬。但在師傅這里,一進入拍攝現場,就像進入了陣地,打開相機的鏡頭,就像拉開了槍栓。只有站在離前線最近的地方,才能拍出最好的照片。好幾次在臺風中抗洪搶險,師傅都像個勇士一樣,一馬當先,該下水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跳下去,咔咔咔的快門聲,如機槍一樣清脆。我很喜歡師傅那種奮不顧身的精神和一絲不茍的態度,從此就跟定了他。

2001年12月,我們去師傅的老家浙江遂昌采訪竹炭行業。那個時候竹炭在很多人眼中,還說不清個所以然,國內用戶很少,大部分是通過外貿出口到日本,用于水庫清理除污。因而,產品空間小,利潤低,更沒有自己的品牌。連續幾天,我們白天走訪遂昌所有的竹炭行業,晚上把這些企業召集起來開會。一個禮拜下來,師傅和我說,山里都是寶啊,竹炭產業一定會有很好的前景,我們要為家鄉人民做點事情,要做民族的竹炭產業,要有自己的品牌。他讓我給遂昌的竹炭品牌取個好名字,我想了一會兒,說:“那就取名叫賣炭翁吧。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白居易這首詩,恰如現在竹炭行業的寫照。”方師傅聽了之后,當場眼睛就亮了,夸我這個名字起得恰如其分。遂昌的冬夜,白露漸霜,風吹得竹子嘩嘩響,山里溫度很低。我們幾個人在屋子里一邊烤火,一邊暢想和規劃,大家越說越興奮,似乎看到了遂昌的竹炭,已然成為一塊塊珍貴的烏金,銷往全國各地,世界各國。第二天一早,師傅就打電話給在北京報社的弟弟,在最短時間內,注冊了“賣炭翁”商標。

“賣炭翁”商標注冊成功后,一炮打響。不久,方師傅就在杭州曙光路開了第一家竹炭專賣店“賣炭翁”。三個月后,衢州政府部門想成立竹炭產業園區,希望方師傅把“賣炭翁”商標品牌轉讓給他們,開價30萬。師傅沒有猶豫,當下就同意了。我說:“師傅,我幫你取了賣炭翁這個名字,你總得請我吃個飯吧?”師傅問想吃什么?我說,得吃個最貴的,你看,現在“賣炭翁”這個品牌一下子就賣了30萬,你要不請我吃個海參鮑魚什么的,至少得吃個魚頭土雞燉鍋吧?師傅笑了笑,說:“口腹之欲,不足為福;五谷雜

糧,才是根本。我請你吃碗面吧。”

報社的同事們都知道,要讓師傅請吃飯,是比較困難的。外人都覺得他摳門吝嗇,后來跟他時間長了,我才知道是他的出身和修為,養成了節儉的品性。

二十多年前從麗水到杭州,要繞道金華,開車得七八個甚至十幾個小時。記得有一次我和師傅從麗水回杭州,偏偏那天下起了暴雨,雨水鋪天蓋地潑著,我和師傅艱難地開著車,道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輪胎蹦蹦跳跳,汽車像是汪洋大海里一艘搖擺的小船。雨嘩嘩的,像是一盆盆水倒在我們的車上,前方視線像是被一層紙蒙著,根本看不清道路,只是憑直覺在行駛。我們開的是一輛破舊的桑塔納,我都懷疑師傅是不是弄了一輛報廢車回來。車子像老牛一樣呼哧呼哧,偏偏刮雨器又壞了,瓢潑大雨中,沒有了刮雨器,就是盲人騎馬。我們打著雙閃,行駛在一段偏僻的道路上,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一戶人家都看不見,更別說汽車修理店了。雨實在太大了,師傅不時停下車,讓我用抹布把擋風玻璃上的水擦掉,可前面剛擦完,后面很快又鋪滿了,我只能不斷地下車擦玻璃。忽然,我發現只是刮雨器和底部連接處的螺絲掉了,那天我正好扎著馬尾巴,扎頭發的橡皮圈是很結實的。便擼下發繩,用橡皮圈把刮雨器和底部綁定了。師傅一試,還別說,挺好用的,那刮雨器重新啟動起來,左右賣力地刮著。師傅高興地說:“還是你這丫頭聰明。”

過了半個月,我和師傅下鄉采訪,又遇到了下雨天,發現刮雨器上還是綁著我的橡皮頭圈,我很奇怪地問師傅,怎么還沒有去修理?他說:“正要和你說這個事,你去批發市場買一打這樣的頭圈給我,挺好用的,不用去修理店了,費那錢干嘛。”

從2002年開始,“賣炭翁”漸漸紅了起來,從中央到地方的各大媒體,再到網絡,紛紛對“賣炭翁”做了報道,一時風光無限,風頭無二,僅僅在廣州,兩年之內,“賣炭翁”的專賣店就有48家,在全國,“賣炭翁”開了上千家店。就在這時,因為報社對報紙進行改版,加上總部從杭州搬遷到寧波等因素,原來的同事們紛紛各奔前程。見我無處可去,師傅通過他在省城的朋友,介紹我來到了杭州。而師傅索性離開了媒體,回到家鄉辦實體做企業,真正地伐薪燒炭做賣炭翁去了。按照師傅的說法,山里的日子,日頭慢,月亮圓,比城里敦實。

那之后,我和師傅也少了聯系,只是能通過他的微信朋友圈,知道他整日很忙,竹炭生意也越做越紅火了。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師傅的電話,說山里的燒炭佬進城了,在杭州呢。我開玩笑說,這回是來請我吃飯的吧?他問我想吃什么,我說那總要吃個好的,貴的。他說,貴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什么時候你去遂昌山里了,我請你吃燉鍋,地衣燒豆腐,竹筍燉兔子,還有用堿木灰做的黃米粿,都是山珍美味啊。那天,我們還是吃的面。

可怎么也沒有想到,這竟是我和師傅吃的最后一頓飯,也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也是通過微信,知道師傅愛上了騎行,經常清晨就起來騎行三十公里上山,晚上還要騎行四五十公里下山,他像只鷹一樣,逡巡在山與山之間,看云水飛鳥投林,看大雪一夜白了山頭。師傅一直把自己當做一個戰士、一個騎士,無畏、勇敢,活著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炭火。那天,傍晚時還看了師傅的朋友圈,豈料兩個小時后,就出事了。當天晚上,細雨飄零,晦暗陰冷,師傅騎車下山的路上,遭遇了車禍,兩輛貨車壓在了他身上。也有人說,第一輛貨車從他身上碾過的時候,司機沒有停下來,仗著天黑無人逃逸了。師傅當時還是有氣息的,只是第二輛貨車還是和第一輛一樣,貨車司機沒有停車施救。可以想象,在那樣冷那樣暗的夜,師傅絕望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汩汩流著,滲進了雨水和泥土里,無法動彈,無法發聲,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樣,等待著死神的降臨,該是多么無助、多么絕望啊!誰能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師傅在想什么呢?誰又能知道幾分鐘后,第二輛車接著從他身上碾壓而過!

我不知道那個暗黑冰冷的夜,密布的烏云是否會睜開一條眼縫,但我想那個時候,肯定有一顆流星,在師傅的頭頂倏然墜落。

送別師傅那天,是臘八,相傳是佛祖釋迦牟尼成道之日。早上,天空已然飄起了雪花,那幾天正是最冷的時候,失散多年久沒聯系的同仁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要送師傅最后一程。大家想給他立個碑,刻個碑文,去征求師傅弟弟的意見。師傅的弟弟也是媒體人,說就不要立碑了,省下的錢就捐給當地學校吧。我知道師傅是同意這么做的,不過碑文還是寫了,憑他的性格,估計也想給自己的人生作個最后的總結,能在大家的心里上個頭條,想必他是高興的。

他不喜歡享受,也不愿意享受,

師傅把自己活成了一頭斗牛,總是對命運豎起不甘的犄角,卻總是用力過猛,被命運折斷了;師傅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飛鳥,想飛越高山大川,但是山高水險,他終未抵達理想的終點;但師傅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塊石碑,樹在了生他養他的大山上。

山后山前

站在天目山,回望我的老家桐廬,恍惚間我覺得只是從山后走到了山前,山后是昨天的歷史,山前是今天的現實。

那天,大姐打電話給我,說村里想把山腳下的伍公廟修起來,讓我也出一份錢。我說該出。伍子胥是我心中敬慕的英雄,當年能到我的家鄉,那是緣分;何況,重修伍公廟,開發當地的旅游資源,也是家鄉父老鄉親的福分。

據桐廬縣微志記載:“伍公廟,位于百歲嚴村南側,鐘洛公路旁。該廟始建于何朝何代已無可查考,祠中供奉伍子胥。”在我兒時印象里,伍公廟就在大姐的屋子旁邊,只是年久失修,早就成了一地殘垣碎瓦。不過,大姐倒是沒有遺忘和冷落這位英雄,平日里清理打掃,逢年過節供香點燭,表達著后輩對先賢的敬仰之情。

春秋戰國之交,伍子胥生于楚國,自幼性格剛強,文武兼修,智勇雙全,及成年,仕吳國大夫,是一位杰出的軍事家、謀略家,更是個藐視王權、疾惡如仇、張揚個性的傳奇式人物。伍子胥的父親伍奢、兄伍尚都為楚國忠臣,卻被楚平王加害。他為報父兄之仇避難出逃,一路顛沛流離,歷盡艱難險阻,來到塘源村田塢口,遇到早年跟伍舉公(伍子胥祖父)當差,后在楚國青華宮任守吏的查華。伍子胥隨查華從田塢口往嶺上走,由于山路崎嶇,再加上風雪交加,伍子胥與坐騎不慎落入溝底,馬蹄踩踏之處,后被分水當地人稱“馬跡孔”。

我大哥就是在分水五云山讀的中學,每到周末,要從雪峰嶺翻山越嶺回家。有一天,大哥在嶺上遇到一只大狗追著他不放,情急之下,他脫下一只涼鞋擲向大狗,結果鞋子被那狗給叼走了。當時,一雙涼鞋得一塊多錢,鞋子是新買的,大哥自然心疼得不行,捶胸頓足,想從狗嘴里奪回涼鞋,又害怕被狗咬,最后只好悻悻然放棄,光著腳走回家中。每每說起那段往事,大哥總會扯起伍子胥,說正是查華送伍子胥走上嶺崗時,見滿山積雪,此處山嶺才得了“雪峰嶺”的名字。

伍子胥與查華作別,繼續策馬前行,到了嚴村、夏塘,但見云霧繚繞,古亭鶴立,溪水浩蕩,像一條盤龍蜿蜒而去。伍子胥站在嶺峰上,近處的板栗樹葉子上積滿了白雪,像一朵朵盛開的棉花;遠處的群山巒崗銀裝素裹,路上的馬蹄印早已被大雪覆蓋,料想追兵再也無法辨認其蹤跡,從此可以擺脫一路追擊,可東山再起圖謀大業。想到這里,伍子胥不禁仰天大笑,抽出七星劍,手舞足蹈,縱聲高歌:“劍光燦燦兮生清風,仰天長歌兮震長空。員兮員兮脫樊籠,歡慶更生兮樂無窮。”此后,伍子胥歌舞之處被人們稱為“歌舞嶺”,嶺上的村子就叫了“歌舞村”。

說到歌舞村,還有一則被當地人都津津樂道的軼聞趣事。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杭州知青下放到桐廬,大家按照公社名字各自選擇扎根的去處。知青們一看橫村,想,橫看成嶺側成峰,肯定偏僻,都沒有選,又看到九嶺,也不行,一座嶺已經夠嗆,這九嶺連環,只怕這輩子也走不出去了,還是沒有人選;然后就看到了歌舞這個地名——這個名字好啊,載歌載舞,舞榭歌臺,鶯歌燕舞,歌舞升平,知青們想到了許多美妙而浪漫的詞語。好,就這個地方了,大家搶著要去。可總不能都去唱歌跳舞,橫村、九嶺也得有人去呀,于是抓鬮,把命運交給那些小紙團。結果到了地方一看,還真是造化弄人,事與愿違——選了橫村、九嶺公社的,一個個眉開眼笑,原來橫村和九嶺距離縣城不過十里多地,熱個身就走到了,條件自然比較好,經濟也相對發達;而那個叫“歌舞”的公社,不但跟歌舞一點不搭邊,連車子都沒有直接到的,從縣城去歌舞,要先坐大巴,再坐拖拉機,然后步行,沒有一天到不了,是桐廬當時最偏僻、海拔最高的公社之一,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都非常艱苦。

我有兩個舅舅在歌舞村,一個姑媽在子胥村。山高路險,小時候每到春節,我和哥哥、姐姐們去舅舅、姑媽家拜年,母親都要掇拾一些衣物、糕點讓我們帶去。舅舅家還算稍近一點,走七八里地就能到了,早上起得晚也能趕上中飯;但是去姑媽家,就得起個大早,還要住一晚才能回來。姑媽家在高山上,從山腳到山頂,要走兩個多小時,平日里買個油鹽醬醋都是從山下背上去的。因為偏僻,山下通電的時候,山上還在點煤油燈。姑媽輕易不下山,見到我們親熱得不行,一邊拿出平時舍不得吃的羊腿、臘肉招待我們,一邊抹著眼淚,怪自己嫁到了這么高的山上。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歌舞到洛口埠的班車還沒有開通,山里的學生要到分水、畢浦讀書,全是靠兩條腿走路。我十二歲去五六十里外的畢浦中學讀書,每次都要帶足一個禮拜吃的梅干菜和大米。有一次下雪,我足足走了七八個小時才回到家。

歌舞中學設在高峰村。誰也沒有想到,這所簡陋的高山上的中學,到了新世紀,竟出了好幾位身價過億、幾十億、上百億的富翁。如今,全中國的老百姓差不多每天都要跟“三通一達”打交道——中通的賴梅松、申通的陳德軍、圓通的張小娟,都是歌舞中學85屆同一個班的同學;韻達的聶騰云,也是這所學校走出來的;除了“三通一達”的老總,還有十幾個身價上億的快遞老板,也曾在這所學校就讀。時任歌舞校長的許云龍說:“這是一代人的夢想,他們是一群有理想、肯奮斗的人,他們用快遞改變了這個世界。”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山高水險,阻塞的是交通,卻擋不住他們理想的翅膀。我甚至想,“三通一達”肯定不是他們開辦公司時取的名字,這名字像種子一樣,早就播在了他們心里,在兒時玩耍的河畔溝邊,在上學放學的坎坷路上,在為買一本作業而不得的翹首盼望中,“通”和“達”已經花兒一樣開放了,芬芳著他們的理想,引領著他們的腳步,終于走出了大山,走遍了全中國,走向了全世界!

1996年,我去歌舞鄉天井村采訪,這是桐廬縣唯一沒有通公路的行政村,真像天井一樣高聳在海拔九百五十米的山頂。我沿著一條羊腸小道攀沿上去,幾乎爬了半天時間。村書記苦笑著向我介紹,天井村是光棍村,村里大大小小有幾十個光棍,村里的姑娘都想嫁出去,外邊的姑娘卻不肯嫁進來,有的人外出打工對象都談好五六年了,可人家姑娘說公路不通就別來娶親……這公路,村里已經修了八年了,錢也花了四十多萬,還搭進去三條性命,可修到了第八個年頭,最后一段一百米的山洞卻難倒了大家,村里實在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在村委辦公室,我看到了一本厚厚的記賬簿。全村四百八十人,除了孩子和五保戶,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這些年來,村民賣茶葉、木材的錢,幾乎都花在這條路上了。為了修路,每戶人家都被掏空了。村里的一些老人,從來沒有下過山,沒有坐過汽車,小朋友們更沒有見過火車,有個小朋友問我,火車是不是長得和拖拉機一樣。

我在天井村住了幾天,走訪了很多村民,回來寫了一個長篇通訊 《最后的一百米》,引起了各級領導的重視。后來經過多方努力,在政府部門的支持下,天井嶺第二年終于通車了。

路通了,山里人就一步跨進了新世紀——2002年,中通快遞成立,掌門人就是天井村的賴梅松。誰能想到,天井村會走出一個中國快遞的巨頭!現在的天井村,碧山環繞,洋房林立,車道是山區罕見的雙向六車道。在賴梅松心里,路,是他內心深處的一個情結。中通發展起來以后,他為家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斥巨資修了這條通天坦途。

歌舞現在歸并到了鐘山鄉,是“中國民營快遞之鄉”。從夏塘村、天井村、子胥村這些偏僻的山村里,走出了四大快遞巨頭,“三通一達”已遍布全國,他們的腳步已經走向了世界,走進了千家萬戶。然而,無論走得再遠,他們的根還扎在山里,站在城市的霓虹燈下,回望家鄉的山山嶺嶺,他們永遠記得那是他們出發的原點,是他們寄托初心的地方。

如今的歌舞,成了名副其實的“載歌載舞、歌舞升平”的福地。

前幾天回老家,遇上大表哥來看我父母,帶來了茶油、番薯粉等很多自家的山貨。大表哥開著農用車,紅光滿面,精神十足。他說,從前下一趟山,都是肩背手提的,現在交通方便了,一腳油門,就從山上到了山下。年輕人在杭州、上海、武漢、深圳等地做快遞物流,平日里各忙各的,都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回來;年紀大一點的不想外出,在村里捯飭捯飭也有收入。現在農村不比以前,只要勤快一點,不用外出打工,像表哥這樣,每年賺個七萬八萬都沒有問題。春季茶葉,夏季高山西瓜,秋季山茶油,門前屋后的魚塘里再養點魚,山里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很滿足。

大表哥七十多歲,我父母八十八歲,雖然隔著一輩,也都是古稀、耄耋之人了。他們坐在院子里說這話時,正是初秋時節,對面坡上的油茶花,潔白如雪,紛紛揚揚,整座大山都充滿了柔情蜜意。

有那么一剎那,我突然明白——人心里都有一座山,走不出去時,山壓在我們身上,是我們在背山,感受到的是生命不堪之重;走出來了,山還在心里,卻是山在背著我們,山是大地的肩膀和母親的胸懷,我們一直受著山的恩寵和滋養,三餐四季,從未遠離。

責任編輯 吳 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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