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且持續爭議” 書評

書評作者：盧添添 香港理工大學 助理教授

圖1.《約翰 · 哈布瑞肯短篇作品：觀察方式/行為方式》封面

圖2.《約翰 · 哈布瑞肯短篇作品：觀察方式/行為方式》內頁

引言

這本書是一本合集，揭示了尼古拉約翰哈布瑞肯（Nicholas John Habraken）近七十年來對一些關鍵見解和問題的非凡奉獻。哈布瑞肯是荷蘭建筑師研究基金會（SAR）創始人（1965-75），也是埃因霍溫理工大學建筑與城市設計系的創始人和教授。1975 年至1981 年，他擔任麻省理工大學（MIT）建筑系教授和系主任，并在此繼續任教十年；目前，他是該校名譽教授。John Habraken 是日本建筑學會榮譽會員，因其對建筑教育的貢獻而受到美國大學建筑學院協會的認可，也因其卓越的建筑而獲得許多著名的荷蘭設計獎項。他撰寫了許多關于建筑環境控制的形式和分布的書籍并以多種語言出版，書尾收錄了一份完整的出版物和獲獎名單。

因此，這些精選作品（來自作品集和以多種語言出版的書籍）反映了敏銳觀察者的嚴謹超然，建立和分享新設計方法的行動主義，也包含建筑師和建筑教育家的奉獻精神，以及一位人文主義者對日常生活節奏的認知。哈布瑞肯是獨特的建筑師和教育家的典范，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不停地深入思考一個問題或一個持續不斷的疑問。在這些已發表和未發表的論文、報告、設計研究、設計競賽與筆記中，一直存在著一種堅定的信念，即設計專業有可能作為日常環境質量的管理經驗的總結得到更新，這一信念伴隨著對建筑專業知識基礎不斷更新的承諾。如今，二者仍然令人信服且至關重要。同樣明顯的是，他一生致力于尋找教授建筑系學生的方法，這與他不斷發展的理解相一致，即建筑師如何能夠且必須相互合作，同時認識到每個人都對他們所從事的設計負責。

作者與編輯

這本哈布瑞肯最重要作品匯編的編輯約翰戴爾（John Dale）和史蒂芬肯德爾（Stephen Kendall）在MIT 師從哈布瑞肯。哈布拉肯于1978 年開設了以職后研究為導向的SMArchS 項目，這是美國建筑學院最早的此類學位之一。1983 年至1986 年戴爾參加該項目，此后在洛杉磯從事專業實踐；2012 年，哈布瑞肯邀請他為一本書提供插圖并為他的主題設計網站（www.thematicdesign.org）。1972 年，肯德爾在倫敦的一個設計方法會議上認識了哈布拉肯，并一直保持密切聯系。他曾離開專業實踐進入學術界，1985 年至1987 年在哈布瑞肯的指導下來到MIT 攻讀設計理論與方法的博士學位。1990 年，就在獲得博士學位時，他被邀請參加Matura 填充系統在荷蘭Voorburg 一間空公寓里的第一次全面安裝，而哈布瑞肯是開發者之一，本作品集論文中進行了相關介紹。最近，他們共同撰寫 一篇未發表的文章《基礎建筑:一種新的基礎設施》和一本書《建筑師的開放式建筑》（英國Routledge 出版社，開放式建筑系列，2023）。

更深入地了解作者哈布瑞肯，理解為什么他的兩個學生如此致力于不斷地倡導他的原則，可以更好地理解這本書。重要的是，哈布瑞肯雖然是一位高產的作家、研究員、教師和演講者，但他不是記者、評論家或傳統的辯論家。他的作品是寫給其他建筑師、教育工作者和學生的，而不是普羅大眾。在他尋求傳達他正在探索的問題的基本原理的過程中，他沒有時間評論或批評其他建筑師或作家，他通常把他的思想的“普及”留給其他人。他參與了 Matura 填充系統的共同研發和發展是一個例外，書中許多文章都有報道。

他不愿意引入新的詞匯。所以，除了一些他精心定義的術語，如支撐結構、控制、城市組織結構、填充系統和樓層，他使用了大多數參與塑造建筑環境的專業人士所熟悉的普通詞匯。他也盡量避免展示反映他想法的設計，除了一些例外，這些設計也被收錄在這個作品集中。他在2019 年版《支撐》的序言中寫道：

這本書有意避免展示圖片，因為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不是關于建筑設計本身，而是關于決策的分配。我相信，后續證據也會證明，一旦采用這種新的決策方式，許多不同的建筑將會開花結果，所以我不應該展示任何例子，避免讓自己對一種設計的偏好超過另一種。

哈布瑞肯的早期思考和寫作是在動蕩的20 世紀60 年代和70 年代進行的，那是一個青年反抗、公社、“解放神學”、國際緊張局勢和戰爭、反文化運動以及對“專業階級霸權”普遍懷疑的時代。在某種程度上，他的思想忽略了這些運動，盡管在那些年的學術世界里（首先是在埃因霍溫(1965-75)，然后是在MIT(1975-89)），如果不是實踐的話，很難忽視那些產生了許多宣言、會議、書籍并給建筑教育帶來變化的漩渦辯論。他堅定的專注和幾乎執拗地拒絕讓自己分心，以求弄清楚困擾著他的問題，這在某種程度上使他與動蕩脫離開了。他尋找那些同時代的或者歷史上的能夠闡明他所追求的問題的人和作品，并過濾掉對他而言往往是噪音的東西。然而，他總是如饑似渴地閱讀文學、科學、歷史、藝術和專業領域的書籍，并與許多國際同行保持著廣泛的聯系。

Habraken 本質上是一位方法學家。他堅持認為好的方法雖然不能保證卓越，但對于建筑師參與和合作創造一個充滿活力且連貫的建筑環境至關重要，同樣重要的是能支持一個與時代同步的強大而有效的職業。這在當時是一種明顯的反常觀點，當時和現在一樣，大多數建筑師花費精力試圖將自己與同行區分開來。Habraken 的重點是建立他認為的必須不斷更新和培育的共同知識基礎。他寫道：

對于不可避免地處于學術地位的方法學家來說，領域內發生的事情至關重要。它是我們知識的主要來源：習慣和慣例使工作成為可能的不可避免的現實，在不斷變化的技術和不斷發展的人口和社會力量的壓力下，新的工作趨勢出現了。對這個現實世界的觀察要求澄清正在出現的東西，提出需要回答的新問題，并開啟概括和推斷的可能性，反之亦然，必須針對繪圖桌、管理會議和建筑工地上實際發生的情況進行測試。

這種觀點也與大多數學術同事以及來MIT 講課、參加研討會或授課的從業者的觀點相左。公平地說，主流的態度一直是對Habraken 致力于研究和確定建筑環境形成和轉變規律（法律）

的承諾深表懷疑。大多數人在受到壓力時都會認為，致力于制定這種一般原則純屬愚蠢。當Habraken 宣稱專業人士需要學習為變化而設計的技能，說設計師不應該試圖預測會發生什么，而是試圖為無法預見的事情做準備時，人們的反應往往是回避這個問題，使用陳詞濫調的說法。這種態度錯失了參與和檢驗Habraken 的見解和貢獻的機會。

John Habraken 有一些科學家的超然：他是人造環境的學生（他稱之為“已建成領域”）。這種立場反映了自然世界和社會科學的學生。他認為，就像在法律和醫學領域一樣，環境設計必須永遠從生活中采納新的原則，同時保留歷史上的舊原則（借用了美國偉大的法學家Oliver Wendell Holmes 的話）。從這個意義上說，他一直安靜地、耐心地、強烈地專注于觀察和理解過去和現在的普通建筑環境是如何運作的。他的一個關鍵觀點是關于“自然關系”的，這是他在他的第一本書《支撐物與人》（荷蘭語原版的書名）中闡述的一個想法。他寫道：使用者和住宅之間的關系是一種迭代關系，它使住宅成為建筑環境有機存在中的一個活細胞。這種觀點——實際上更多的是一種信念——推動了他早期作為建筑師研究基金會(SAR)主任的工作，他最初關注的是“工作方式”，如何讓建筑師參與到“住房過程”中，因為他和SAR 的支持者認為建筑師被邊緣化了。SAR小組探討的問題很直接，但很新穎：如果平面圖是未知的，將由其他人決定，但必須符合客戶的標準，并且預計會發生變化，建筑師如何設計建筑物?

在領導SAR 的十年中，Habraken 和他的同事們不僅提出了“工作方式”（住房和城市組織的設計方法）的建議，還提出了有關“觀察方式”的概念性問題。在二戰后的歐洲，他不僅提出了設計工具，還提出了一些所謂的理論—即事物的運作方式，因此飽受批評。他的許多觀察都不在傳統的領域上（詳見他的文章《旅行者筆記》）。他的建議不容易被那些在他看來被過時的 “觀察方式”所困的人理解，因此他們對哈布瑞肯在教學、實際工作和寫作中提出和展示的新工作方式無感。在后來的幾年里，他致力于解釋“工作方式”和“觀察方式”建筑環境，這源于他對設計方法的關注，這些方法需要賦予建筑師面對新現實的能力。

根據牛津布魯克斯大學名譽教授Nabeel Hamdi 和一位他在MIT 的同事的說法，John Habraken 是20 世紀解決大規模住房問題的兩位開創性思想家之一。John Turner 是第一個認識到個體家庭在發展中國家住房過程中的重要作用，而Habraken 的貢獻在住房理論和實踐中顯得最為突出，盡管很大程度上未被廣泛認知。世界各地成百上千的住宅、教育、醫療和城市設計 “開放式建筑”項目都證明了他的見解和貢獻的潛在力量和影響力。每年都會發現更多的例子，并且哈布拉肯喜歡指出，許多實施這些方法的人并沒有將其標識為“開放式建筑”。這告訴他，他并沒有發明什么新東西，但他可能是第一個認識并命名這個獨立存在并需要認可和培養以茁壯成長的現象的人。因此，本作品集中的短篇作品證明了他在“觀察方式”（構思）和“行為方式”（工作）方面的主張，這些主張相互豐富。這些文章避免了道德侮辱或緊迫性，但每一篇文章都提出了相同的基本論點。這些年來，John Habraken 一直主張擴大專業知識基礎，與建筑環境的新現實同步，特別是他堅信“響應式或獨立的使用單元”，如大型項目中的住宅（設計任務分離的結果）是再生和可持續建筑環境的關鍵。

寫作目的

這本書的目的是帶讀者踏上一段有序而全面的旅程，發現Habraken 作品中體現的原創和獨立思維，呼吁環境設計領域的每個人在面對新的挑戰時都具有獨特的觀察和行動能力。為了在他的作品中獲得最大地收獲，讀者們被敦促放下懷疑，跟隨Habraken 的推理和探索之路。這段旅程將提供很多值得反思、值得珍視和值得付諸實踐的東西。

在這種背景下，本書旨在將他一些最重要但又難以接觸到的作品提供給執業建筑師、工程師、城市設計師、客戶和政策制定者。這并非易事，因為這些職業往往以實踐為導向，而不是以研究或反思為導向。塑造建筑環境的專業人士及其客戶專注于獲得和完成合同，而所有參與者的習慣都是根深蒂固的，很難改變。閱讀和認真對待挑戰傳統“觀察方式”和“行為方式”的作品需要集中精力和奉獻精神。

建筑環境形成和逐步轉變的現實有時令人畏懼，需要我們退后一步思考，然后以新的方式行動。這個時代的在世界各地的挑戰包括項目規模的增加；負責設計的團隊的復雜性；快節奏的工作；既要高效，又要考慮市場變化無常；以及不可避免的是，建筑物在其他設計師的手中，為不同的投資者，以及通過普通市民的參與，必然會在未來發生變化。Habraken 的洞察力可以用知識、想象力、技能和方法幫助應對這些挑戰。現在是仔細研究他所提供的內容的最佳時機，這有助于改善日常建筑環境的健康狀況，并培育建筑師和城市設計師所依賴的共享知識基礎。

這本書著重關注建筑師之間建立良好關系所需的態度和技能，強調理解設計任務分配在我們的專業工作中的重要性。這些技能有助于在任何大型項目中讓設計師相互合作，因為設計師不可避免地同時面向三個方向：必須尊重高層次設計所造成的限制；應該對低層次設計進行激勵和支持，因為這些設計受到設計師的影響；必須能夠與其他在相同水平上工作的設計師分享建筑價值觀。在所有情況下，設計師需要熟悉合理分配設計任務。另一方面，不論是任何規模的新項目還是適應性再利用項目的委托人，都有權要求成本控制和效率。但他們也希望滿足需求、法規、建筑和能源效率標準以及融資方面的自然多樣性和變幻，這不僅是在最初階段，這是長期的。針對這些變化進行設計是昂貴的不動產資產隨著時間增值的方式。全球從業者的經驗表明，開放式建筑方法在應對這些挑戰方面的有效性。

這本書中展示了兩個主題—“觀察方式”和“行動方式”，它們以不同形式和從多個視角顯現。需要注意的是，這些“觀察方式”并沒有停留在概念層面。Habraken 一直對在這些理論見解中建立新的設計方法“行為方式”感興趣。每個部分根據反映Habraken多年思考演進的主題進行進一步組織。編輯與John Habraken 在2018 年冬季及之后進行了采訪，與他進行的近期對話被插入在各章節之間。

內容架構

1）觀察方式

Habraken 參與了SAR 的工作，高度關注建筑師如何在他們從未遇到過的新環境下工作。他本能地在方法論工作和更大的問題之間來回穿梭。這引導他提問：我們如何從更廣闊的視角看待這項工作？它意味著什么？有哪些概念（“觀察方式”）能使這些工具被理解為實用工具？這些更大的問題開始占據Habraken 的思想，他當時的作品反映了這兩種思維模式之間的相互作用。下面的選文是進入這一探索的窗口。“觀察方式”的作品被組織成一系列的主題。主題如下:

開端

已建領域

控制

分享形式

建筑師的角色

在每個主題下，Habraken 的論文按時間順序排列,從他職業生涯的開始一直延續到2021 年。這本書在此選擇了其中一部分，以強調他在研究和解讀建筑環境方面的主要關注領域。這些已發表和未發表的論文展示了他敏銳、一致、有條理且循環迭代的方法。這些方法在幾十年的觀察、研究、教學和實踐中始終如一。它們還展示了他在不同寫作中運用不同的聲音，考慮到每篇文章的應用和背景。當讀者閱讀這些論文、已發表的文章和報告時，這些聲音顯得多元化：有時他是敏感但客觀的觀察者，有時他是激烈爭論的辯護者。有時，讀者會體驗到他是深陷于邏輯推理的科學家，有時則會體驗到他作為詩人沉思自己的生活經歷和事業的文字。

盡管在方法上保持著一致性且相對自成體系，但Habraken 深知歷史先例、同時代思想的平行發展以及20 世紀偉大現代主義者的影響和沖擊。在整個寫作過程中，他挑戰了當代的規范，并呼吁他的同事、學生和整個行業更深入地研究，發展出可以作為共同知識體系共享的連貫理論，并開發出新的共享方法來反映社會需求，更有效地塑造日常環境。

2）行為方式

本書這一部分的文章反映了他將自己的觀察和理論付諸實踐的方法。“行為方式”與前一部分一樣，包含從20 世紀60 年代Habraken 的早期職業生涯到2021 年，跨越了近60 年的研究、實踐和教學。這些文章強調，Habraken 是一名研究人員和方法學家，更傾向于關注一種可實現的、務實的方法，以創造他所倡導的多樣化的、有機的、詳細的環境。與“觀察方式”一樣，“行為方式”中的文章根據特定主題分組，并在每個主題中按時間順序排序。第二部分的主題如下:

“行為方式”的例子

開放式建筑方法

工具

營造建筑環境

總結

下面的例子涉及到這些主題，并提供了Habraken 的分析和方法論方法的深度和廣度。與前一節一樣，這些文章展示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從超然的科學家，一步一步費心探索如何工作，到如何為敏銳的觀察者工作，從他周圍的事物中獲得靈感。正如Habraken 自己所反映的那樣，當他最善于分析的時候，他是在自言自語—探索、反思，試圖按照自己的方式弄清楚事情。

3）回顧與討論

之前的誤解

當代評論家對John Habraken 作品的評價常常很苛刻。1972 年，在他的第一本書《支撐》的第一個英文版出版后不久，一位英國建筑師在《建筑師雜志》上發表了他對這本書的評論:“人們對終極解決方案越來越警惕。”另一位評論家寫道:“完全的自由，既不現實，也不想要。”還有人說:“我確信它會消失的。”在對Habraken 的書的一篇苛刻的評論中，一位著名的美國學者將一篇關于《支撐》的書評命名為:“頭腦簡單的烏托邦主義和專制的廢話”（Gutman,Robert In Landscape Architecture,1973 年 1 月）。毫不夸張地說，Habraken 在荷蘭和其他地方經常被誤解，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在設計專業領域。1998 年，當他出版了應該被認為是他代表作的《平凡的結構：建筑環境中的形式與控制》（麻省理工大學出版社，劍橋，1998)時，沒有人能把它歸入國會圖書館的標準類別。它不是建筑不是城市規劃,也不適合地理學或考古學的領域。在當今孤立的世界背景下，這本書違背了分類，因此沒有得到廣泛認可。類似的命運也降臨到他的其他作品上。

以下段落所總結的重要思想在本文集中占有重要地位。

Habraken 關于“參與”的想法與大多數“用戶參與”倡導者并不一致。他一直認為，住房過程中 控制權的分配存在不平衡—用戶被系統性地排除在決策角色之外。這是他在《支撐》和SAR 工作中的核心論點。他沒有像當時許多人那樣提倡“公民參與”，而是認為建筑師需要學會參與一個正在進行的過程，無論是否有建筑師的幫助《專業的極限》）。他曾寫道，如果建筑師想要參與“建筑環境游戲”（《玩游戲》），他們需要了解游戲規則（這些規則獨立于專業而存在），并重新思考他們的技能，采取新的態度，或者與他人合作來改變規則。他經常指出（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建筑師和他們的設計團隊已經在適應新的現實，哪怕只是為了留在這個行業。他認為，給“領域”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命名，可以讓設計專業人員有條不紊地提高自己的能力（《實踐與日常環境》）。

含蓄理解的傳統習慣的重要性和力量，可作為對主流專業強調獨特性、創新和個人表現的一種解藥（《傳統和傳統形式的力量》）。他認為，建筑師必須在更廣泛的創造性連續性中工作，涉及到多個不同層面的合作。他認為，為了在實踐中取得成功，建筑師需要深刻理解傳統習慣（共享知識），并跨越專業界限發展新的溝通和合作技巧，作為找到新的解決方案的跳板。他聲稱，控制或權力的分配在塑造建筑環境中起著關鍵作用，并且控制模式需要在實踐中仔細研究和謹慎處理（《建筑環境中的控制關系》等）。

人們對建筑環境中公共和私人領域的人為二分法有了更深入、更細致的理解。他對領土等級和“門”作為所有文化中永遠存在的現實的仔細研究，引發對公共和私人空間的定義和控制的重新思考。對這種層級的無知貧化了建筑環境，在這其中許多參與者都在一個層級結構化的環境中做出決策（《復雜性的控制》）。

他對建筑行業的分析揭示了人們對建筑行為（施工）和工業化生產的區別以及頻繁誤解。他主張建筑行業工業化過程的真正力量在于通過個體用戶培養和利用需求。這是他提倡為滿足響應性或獨立住宅的需求而服務的填充產業的基礎（《填充產業》，《開放式建筑作為工業化施工的條件》）。

他毫不猶豫地尋找建筑環境構成和轉變中不可變的形式和控制法則，將這些法則與“意義”的問題區分開來（《日常生活的結構：建筑環境中的形式和控制》）。他已經確定并命名了內在的層次結構，這些層次結構使專業工作有序，同時導致豐富且令人滿意的環境復雜性（《層次的使用》）。

這使他涉足方法論—不是公式或配方，而是工作方式（《建筑中的方法論和意識形態》）。盡管Habraken謹慎地拒絕寫或說他領域中其他人的負面言論，但他從未忽視現代主義的缺點。他一直對建筑教育持批判態度（《圍繞黑洞》），但從未停止提出并嘗試他認為更好的教學方法。在多個大學深耕、講課并擔任領導職務的同時，他始終不斷鼓勵學術同行探討“永遠不會消失的問題”。與此同時，四十年來，一個日益增長的國際網絡在支持Habraken 的理論和方法論洞察力方面不斷發展壯大。他的許多擁護者在實踐和教育的主流之外工作，但他們仍然充滿精力和熱情，堅持不懈地繼續他們的工作，通過非正式的國際網絡和主題設計網站保持聯系（www.thematicdesign.org）。這本書旨在讓讀者在當今時代重新深入了解他的理論，并研究這些概念是如何慢慢地與當前建筑環境的需求緊密結合在一起的。

在歐洲大陸的知識分子和專業團體中存在一種傾向，即首先構建概念，然后在這些概念內部嘗試解決問題。這類似于大陸法系編纂法律的傳統。相比之下，在美國和英國，人們傾向于說，如果設計師遇到問題，會試圖蒙混過關，然后逐步解決。后者是基于先例的英美法系傳統。這種文化差異或許有助于解釋為什么盡管自由和個人主義的美國人本應傾向于支持/填充，在這種方法中，居民可以控制他們的直接生活環境，但事實上這種方法在美國從未得到承認。即使在MIT 工作了 10 多年，Habraken 關于住房的想法也從未在美國學術界或實踐中扎根。實際上，他的方法論思想也沒有得到廣泛的聽眾。另一方面，近年來，歐洲新一代建筑師發現他的建議非常相關。同時，在荷蘭、芬蘭、日本以及近期的中國、韓國和地球南方地區，重要的工作建立在他的理論和方法之上。直到最近幾年，在美國（開放式建筑委員會）和荷蘭（Openbuilding.co）出現了一個由設計專業人士和客戶組成的網絡，倡導開放式建筑的原則。

很少有建筑師/學者像John Habraken 那樣始終如一地、耐心地追求與建筑環境管理有關的人道和專業的重要觀點。從1960 年他的第一本書出版以來，Habraken悄悄地幫助重新繪制了建筑研究、教育、實踐、設計方法和理論的地圖。他所取得的成就，以及這些成就的開創性價值，是舉世矚目的，無可比擬的。如今，每個人都目睹了他的工作在世界范圍內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可。John Habraken 的洞見正在引導我們更好地理解建筑環境是如何運作的。他在方法論方面的工作使專業人士能夠為其一致性和彈性做出貢獻。他的寫作始終嚴謹客觀，提出了理論視角和方法論的替代方案，為當前建筑領域生產和管理的混亂和失效提供了前進的方向。世界范圍內對建筑環境的可持續性和適應性的日益重視使他的見解和建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

總結

對于那些已經閱讀和研究過他的作品的人來說，這本書是他作品的再次匯集，同時增加了一個額外的層次，說明他的作品如何適應當前的時代，盡管他的作品是幾十年前完成的。即便如此，隨著像新冠等事件的發生以及虛擬技術和最近的人工智能等技術的出現，新老讀者都有必要重新審視和重新思考Habraken 的作品，重新審視和重新思考他的想法如何在塑造建筑環境中扮演著日益重要的角色。

圖3.《約翰 · 哈布瑞肯短篇作品：觀察方式/行為方式》內頁

圖4.《約翰 · 哈布瑞肯短篇作品：觀察方式/行為方式》內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