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瓷畫里的中國山水

高金堂

繪瓷，即在瓷上作畫，是中國繪畫藝術與陶瓷藝術的結合。中國是瓷器的故鄉，唐朝以前基本只做日用，從唐朝開始，瓷器從日用向裝飾方面發展，那時的畫家們開始介入繪瓷，并迅速地發展壯大成為獨立的繪瓷藝術，其中，瓷板畫是繪瓷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瓷板畫以瓷板為載體，瓷板，看似是最簡單的制作，卻是陶瓷生產工藝、燒制工藝不斷完善成熟之后的結果。古代制作陶瓷以手捏、模印、淘車三種成型方式為主，因此琢器和圓器較多。瓷板是在琢器生產工藝上逐漸形成且歷經瓷磚、墓志、鑲器等制作工藝之后才慢慢成熟起來的制瓷工藝。純正的瓷板因為成型難度大，燒制又易變形，所以它經過了一個較長的演化與發展的過程，舉個通俗易懂的例子，瓷磚是從陶質類的磚瓦器演變過來的，最初的瓷磚又小又厚且表面不平整，隨著生產工藝不斷進步完善，明代宣德年間的瓷磚雖然還是不大，但是板面平整，后來就逐步做大、做薄，如此才有了瓷板。瓷板的出現為瓷板畫提供了載體，據史料記載，目前可證實的瓷板畫是始于明代中期，不過那時被當做鑲嵌附件的用途，直至清朝中后期突破了燒制工藝，瓷板趨于成熟，才有了獨立的瓷板畫，一經面世，發展迅猛，在清代的嘉慶、道光年間已經是繁盛時期，彼時的官商大戶人家以懸掛瓷板畫為榮。

正如瓷板，瓷板畫也是看似繪瓷藝術中最為簡單的繪制，但真正畫起來卻要難于瓶罐之類的載體，這也就是為什么古代流傳下來的現存于世的瓷板畫遠沒有器皿類陶瓷多。目前的瓷板畫內容豐富，世間萬物皆可入畫，不過和瓷板一樣也是經歷了從花卉蟲蝶這樣簡單的小品逐漸發展到人物、故事、山水這樣的大幅畫作，多彩多樣，其中，尤以瓷畫山水為尚。

在美學界，向來有“西方重形、中國重意”這種說法，所謂意，即意境，中國美術的意境，在中國山水畫里尤為鮮明。中國山水畫是中國傳統繪畫的重要流派之一，以描繪山水自然景觀為主題，追求詩意之美、空靈之美、人文之美。美學大師宗白華說：“中國繪畫所表現的精神是一種深沉靜默的與這無限的自然、無限的太空渾然融化，體合唯一。”[1]中國山水畫無疑是這一理論的最好詮釋。比如，南宗山水畫始祖王維的《江干雪霽圖》中，群山連綿不斷，水天空濛一片，白茫茫的雪與肅穆的山，一葉扁舟浪跡于江中倒更顯得寧靜，整幅畫蔓延著幽深淡泊的詩意境界。俗話說，寫意難，大寫意更難，無論是線條、色彩、構圖，還是情感的表達、意境的營造，中國的山水畫都是一種悠久、獨特、卓越的藝術形式，獨步藝林，耀眼于世。

意境，是中國山水畫的最高追求，也是最難拿捏的，不是說有了山水的意象就能生出意境，需要深厚的美術功底與美學的造詣。紙上山水，已經很難，瓷上山水，更難，除了紙上作畫所需的功力，還需要對載體的了解與掌控。瓷板畫，雖是繪畫與瓷的結合，但并不是簡單地以瓷為紙作畫即可，瓷板畫的創作步驟一般是以瓷板（以景德鎮白胎為主）為載體，用勾線筆勾勒出瓷板畫的輪廓和線條，用拓筆上彩勻色后予以修繕加工，然后進爐燒制，因為在燒制的過程中，瓷畫的顏色會有所變化，就需要在燒制后再加彩描繪，如此反復，才能逐漸達到期待的效果。而在這個反復燒制的過程中，瓷板極容易發生爆裂，瓷上所繪也就前功盡棄，燒制的不確定性是這門藝術的難點之一，卻也因為這種成品率低反而提升了它的藝術價值。另外，較之于瓶罐之類的載體，瓷板因為更似紙而常被誤認為更容易在上面作畫，實則不然。其一，瓷板與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材質，瓷板的鏡面感很強，這就導致畫面的立體感與空間感很弱；其二，瓷板是一整個平面，這就要求繪畫的整體感更高，因為在藝術欣賞中，整體性大于局部性。而對于中國山水畫來說，瓷板畫很難拿捏的整體感、層次感、空間感卻是基礎要求，所以瓷上山水必須著重處理主次、強弱、虛實、疏密等的對照與襯托關系，必須從色彩、形體、明暗、空間等各方面進行調整以取得整體感，如此才能“豎畫三寸，當千刃之高；橫墨數尺，體百里之遠”，進而才能有水墨氤氳的山水。

總 結

山水畫是中國傳統繪畫的第一大畫科，是最能體現中國文化、藝術、人文的一種藝術形式。瓷版畫是中國傳統的手工藝品，是中國瓷藝術與中國繪畫藝術完美融合的一種藝術呈現。當中國山水走進中國瓷，則以一種永恒的方式演繹著“萬水千山總是情”的中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