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調解員

下班回家，剛要進門，就聽見靜好高分貝的聲音：“你走開，你是小胖豬。”

“我不走開，你才是小黑妹呢。”海辰的聲音不緊不慢。

“我打你……”靜好有點急眼了。

天呀，“兄妹大戰”又要發生了。

一

我的丈夫是一名海軍中校，經常出海，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現在，母親和我帶著一對兒女在江蘇連云港生活：兒子海辰今年10歲，女兒靜好5歲多。

曾幾何時，家里一片“歲月靜好”——哥哥疼愛妹妹，妹妹是哥哥的“小粉絲”。可隨著靜好的語言發展，兄妹之間便常發生“口舌大戰”。每次“戰斗”通常從相對文明的爭辯開始，漸漸地發展成“人身攻擊”。幾個回合下來，靜好便常使出“殺手锏”：號哭……

伴隨著靜好驚雷乍起般的哭聲，我推門進屋。只見母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兄妹倆對面。海辰正在一五一十地講著事情的來龍去脈，靜好一個人越哭越沒勁，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看到逐漸走向“兄友妹恭”的場景，我會心一笑，放心地讓母親繼續“判案”。

二

若是回到2年前，可能就是另一個場景：母親會像“母雞護著小雞”一樣擋在靜好前面，數落著海辰“哥哥要讓著妹妹”；而海辰肯定倔強又委屈，不服氣地鼓著腮幫子。

那時候，兄妹倆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我不在家時，母親總是盡職盡責承擔起“法官”的責任。在她看來，哥哥要盡可能讓著妹妹，所以每次“判決”，大多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海辰一頓而告終。

可這種短平快的判決方式，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反而縱容了靜好日益嬌蠻的脾氣，也讓海辰內心漸漸不平衡，直接影響了兄妹情，甚至祖孫情。

經過幾次觀察，我發現：每次挑起爭端的多半是靜好，吵架沒有邏輯、不占上風的也多是她，但最終倒霉的大概率是海辰。

經過反復思考，我給自己找好了定位——“家庭調解員”，不僅要正確調解兄妹之間的矛盾，而且要和母親溝通好如何進行隔代教育。

結合在幼兒園的工作經驗，我認為，大人要“睜大眼”“豎起耳”“閉上嘴”“管住手”，讓孩子有自主成長的空間。所以在家里，兄妹矛盾只要不上升到肢體沖突，我絕不摻和。對孩子來說，學會化解矛盾沖突，也是很重要的成長課題。“爭吵”，某種程度上既鍛煉他們的思考能力、語言組織能力、瞬時反應能力，又能讓他們慢慢地學會得體交往的方式方法，懂得包容與換位思考，學會與他人友好相處，從而一步一步培養出自己的社交能力。

一開始，母親并不認可我的做法。在她的認知和經驗里，簡單粗暴地介入，快刀斬亂麻地解決沖突，最直接有效。直到一次，我們娘倆深夜聊天，才讓她有所觸動。

“媽，靜好是女孩，年齡又小，您偏著她，我能理解。可他們兄妹間的矛盾，咱們還是要不偏不倚。孩子人小鬼大，都看著、學著呢。咱們把愛放心里，有原則地處理矛盾，對他們有好處。您有時候說海辰不服您，怪我不管教，我是‘人前不教子，不代表我背后沒有去教育他。私下里，我常跟他擺事實、講道理，讓他知道有您的幫助，他每天才有可口的飯菜吃，我才能安心上班。媽，您放心，海辰會越來越懂事的。”

母親聽后，雖然嘴上說著不懂年輕人的教育方法，但也表示會調整自己的言行，不再一味地偏袒靜好。

2022年8月，曹英全家福。

三

和母親達成一致后，我又找準機會，趁著家里只有我和海辰時，拿出相冊，回憶以前的美好場景。

“海辰，當你知道媽媽肚子里有小寶寶的時候，你高興得一躍而起，激動地喊著‘我有妹妹了。”

“妹妹出生的那個早晨，你只有5歲，奶聲奶氣地和襁褓中的妹妹揮手問好，不停地念叨‘妹妹好可愛。”

“妹妹一歲多時，你的臉被她咬得紅腫起來，疼得眼淚直打轉，媽媽假裝要懲罰妹妹，你急忙攔著，還說你不疼。”

…………

海辰仿佛明白了我的用意，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家里充滿了吵鬧聲和妹妹的哭聲。你不僅在行為上不謙讓妹妹，而且在語言上發揮你年長優勢，去譏諷她。媽媽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你覺得妹妹‘欺負你，外婆還‘冤枉你，所以你很生氣，你要反擊，你反擊的真實原因是發泄不滿情緒……”

推心置腹的話還未說完，海辰已經淚眼汪汪。我摟緊兒子，繼續說道：“海辰，妹妹現在還小，自控力也比較弱，我們要耐心等待她長大，就像當初我們等待你成長一樣，好嗎？”

海辰使勁地點頭。

在教育靜好時，講道理是必要的，但顯然不是最佳的方式。基于她的年齡特點，我購買了情感類、交往類、規則類的繪本，以故事引導她懂得分享、友愛、謙讓等優秀品德。

漸漸地，家里的氛圍又好了起來。雖然兄妹之間的爭吵還時有發生，但海辰慢慢學會了謙讓；母親偶爾忍不住回到自己處理問題的模式里，但我發現她也在努力調整。就像那天，她能耐心、客觀地聽完全部沖突經過，我相信她也會做出公正、公平的“判決”。

在南京出差的丈夫，聽說了那天“兄妹大戰”的結果，不由得哈哈大笑，稱我這個“家庭調解員”當得不錯，效果奇佳，立竿見影。

如果將二孩家庭生活比作一首曲子，那么每個家里成員都是其中的音符。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巧妙配合，就一定能彈奏出悅耳動聽的幸福旋律。

（作者為江蘇省某幼兒園園長）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