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鼠共存”可行嗎

張田勘

最近，巴黎公共衛生事務副市長安妮·蘇里斯在一次議會會議上宣布，他們將成立一個委員會，致力于研究人類與老鼠共存的問題。蘇里斯還在她個人的推特賬號上發文表示，巴黎的老鼠并不會對公共健康構成重大威脅，并且邀請公共衛生專家參與論證這種“共存”方式的可行性。對此，巴黎動物保護協會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巴黎和法國的其他大城市一樣，都存在老鼠問題，因此與鼠共存，是無法避免的。”

近年來，巴黎的老鼠數量不斷增加，主要有兩方面原因。首先，幾年前，由于歐盟禁用毒藥和殺蟲劑的立法以及人們隨意丟棄垃圾和食物殘渣，為巴黎的老鼠提供了一個繁衍生息的理想環境。其次，近年來塞納河洪水頻發，迫使許多老鼠離開巢穴，涌向城區。

人類無法完全消滅老鼠的原因有很多，如老鼠種類繁多且繁殖能力強。東方曉鼠是生存于5000萬年前的、世界上最古老的鼠類，這表明老鼠的起源比人類早得多。老鼠是鼠總科動物的統稱，根據分子種系發生學研究的分類，鼠總科約有280個屬和至少1300個種。全球老鼠的數量超過人類總數的幾倍，至少達到幾百億只。最常見的老鼠有褐家鼠、黃胸鼠、黑家鼠、水家鼠、巢鼠、田鼠、沙鼠等。褐家鼠是世界上數量最多的鼠類，約占全球鼠類總數的三分之一。老鼠的壽命約為3年，每年可以繁殖6～10次，每胎可產下5～14只仔鼠。母鼠受孕不到3個月便可以生產仔鼠，仔鼠在兩三個月后性成熟，可開始繁殖后代。由于老鼠具有強大的繁殖能力，所以通常在滅鼠達標后的半年內，老鼠的數量就會恢復到達標前的密度。

老鼠具有相當高的認知能力。如果人類試圖消滅它們，它們會與人類展開智力博弈，以逃避人類的追捕。一個常見現象是，盡管人類廣泛使用毒藥來毒殺老鼠，但老鼠的數量并沒有顯著減少。這是因為老鼠能夠識破偽裝成食物的毒藥并警告同類提高警惕。研究發現，在一些老鼠被毒死后，其他老鼠會立即通知附近的同類，即使人們將毒藥偽裝得更具迷惑性，附近的老鼠也會避免接觸。因此，有研究者認為成年老鼠的智商可能相當于6～8歲的兒童。

老鼠也在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演化，城市中的老鼠比農村中的老鼠更聰明。在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將食物放置在一個由樂高搭建的玩具房子中，并鎖上房門。城市老鼠很快就找到了進入房子的竅門，而農村老鼠則感到困惑，不知道如何進入房子。這一發現表明，老鼠也能夠通過學習來適應環境。

美國人類基因組研究中心的一項比較研究發現，人類和老鼠的基因圖譜具有基本相同的特征。兩者都擁有大約3萬個基因，其中約有80%的基因是完全相同的。

由于老鼠與人類的基因相似度較高，且其適應環境的能力甚至超過人類，因此它們的生存能力更強。進一步觀察老鼠在生態系統中的角色也能認識到，老鼠無法被徹底清除的原因還在于它們在生物鏈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可謂“天不滅鼠”。

老鼠是雜食性動物，在野外主要以植物性食物為食。因此，在生物鏈中，老鼠處于中下游地位，是狐貍、鷹、蛇、鼬、靈貓等動物的食物。很多食肉的獸類、鳥類和爬行類動物都以老鼠為食物，如果老鼠滅絕了，陸生脊椎動物門下的大量食肉動物將無法生存。

盡管老鼠在食物鏈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但它們也給人類帶來了許多麻煩。例如，老鼠偷食糧食，危及糧食安全；咬壞器物（如電線、燃氣管道），造成公共安全隱患；傳播疾病，引發公共衛生災難。老鼠對糧食安全的威脅和傳播疾病的隱患，是人們希望徹底清除它們的主要原因。每年全球因鼠害而損失330萬噸儲糧，糧食減產500萬噸。老鼠可以傳播50多種傳染病，如鼠疫、森林腦炎、流行性出血熱和鉤端螺旋體病等。從6世紀到20世紀，老鼠導致了全球三次鼠疫大流行，造成近2億人死亡。如果預防工作不得當，鼠疫有可能卷土重來。

然而，即使老鼠滅絕了，人類也不一定能擺脫鼠疫和其他疾病的困擾。這是因為老鼠只是許多病原體的宿主之一，一旦老鼠消失，這些病原體將尋找新的宿主。過去的科學研究已經讓我們大致了解了老鼠作為傳染源可導致的多種疾病的病理機制，也知道了老鼠身上攜帶的主要病毒和細菌及其可能對人類構成的威脅。因此，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預防和治療。然而，一旦老鼠滅絕，那些原本寄生在老鼠體內的病原體將會轉移到新的宿主身上。如果新的宿主（如鳥類、蝙蝠）具有更快速、更廣泛的傳播能力，那么危害就會更大。研究新的病原體宿主需要更多時間，這對于人類的疾病防治工作是不利的。

可見，巴黎副市長邀請公共衛生專家參與論證“與鼠共存”的可行性是一種尊重現實的選擇。人們期待專家們能夠論證并提供“與鼠共存”的新方法。

實際上，“與鼠共存”的方式早已存在。首先，我們需要改變觀念，不必滅絕老鼠，但要采取措施防范它們，將其危害降至最低。基本的方法是減少老鼠數量，并避免它們進入居住區。減少老鼠數量的方法包括物理器械滅鼠、化學滅鼠、生物滅鼠、生態治理和利用老鼠等。生物滅鼠、生態治理是比較長久和安全的方式，有利于“與鼠共存”。生物滅鼠是指保護老鼠的天敵，如蛇、鷹、鼬、靈貓和狐貍等，通過它們來控制老鼠數量。生態治理主要是斷絕鼠糧，整治環境衛生，通過建筑物防鼠等措施改變老鼠的生存環境。“與鼠共存”是讓老鼠數量達到人類可容忍的平衡狀態，同時將它們對人類的危害降到最低，而不是完全滅絕它們。

【責任編輯】張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