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佑
我偏愛舊物, 它舊的氣味讓我安心
陽光下, 我騎著單車——父親留給我的遺產
去鋼鐵廠尋找沉重的事物
坍塌的門頭, 由一棵蒿草把持
父親的自行車轍碾過的泥痕僵化成埂
我看到矮小的自己, 被人群淹沒的身影
走近靜默的鋼爐, 紅綢一般的瀑布
鐵青著臉, 我依然能感受到熱量的危險
那是熔鑄萬物的太陽, 唯有它自成形體
在一間小小的暗室, 我花了三小時
觀看一只蒼蠅如何攪亂蛛網
在蜘蛛家破人亡時, 我慶幸時間已過
下一個靜坐時刻, 蒼蠅再成蜘蛛口中食
如今, 舊式木桌上陳放著殘缺賬本
父親的腳骨折處的鋼板已經縫合
漫涌的血冷卻而柔軟
像他對我的忠告, 落日平和
和你談到旋律, 高家洋房的格局
像一個古舊的音樂盒, 每一塊磚壘砌的音階
是《抽象之美》, 是一個人, 閉門, 聽
莫扎特 《第40 交響曲》, 縫隙里流出的泉水
繼而, 調動, 驅趕細胞, 形成河流
往上奔襲, 連接云層中的天河
一些被俗語遺漏的古老詞匯
這些被俗世之惡遮蔽的要訣
在音樂綢帶中重現
如是我見, 絆腳石存于憂愁之核
出于記者的敏銳, 他在國稅大樓南110 室
落地窗邊, 架起了一臺攝像機。 指示燈日夜不息
照著窗外霓虹。 一種速度
即使玻璃幾度蒙塵, 也無法掩蓋僨張的潮汐
一座森林中的古堡, 在地陷之后, 拔地而起
他轉動魔方, 觀察著對面工地上的集裝箱
像是貨運急轉的海港
鳥被迫遷徙, 過客消隕于墨色
新磚仿古, 暴露了百年前硫磺的去處
歷史的鳴音里有一些異議
他錄下行走的江河。 當人們習慣了
凌晨的轟鳴, 一年工期的縮影變成存儲器中的信息碼
光亮尚未照進稚嫩的香樟林
間隙, 夏風把涼爽的夜晚贈予疲勞者
那些在吊機與泥土縫隙中睡去的人
他們沒有故鄉, 沒有未來, 只有不停的勞作
消解了欲望、 煩惱與瑣碎的早餐
機械臂要完成相應的抓取工作,必須由步進電機來進行驅動,步進電機的作用是將電脈沖信號轉換為相應的角位移或直線位移的設備,它利用電脈沖信號進行控制,當步進電機接收到一個電脈沖控制信號后,就轉動一個固定角度或前進一段固定位移。
在深夜, 他放慢鏡頭, 工人們動作遲緩
飽滿的弧度顯得那么力不從心
震天的吆喝聲被扭曲的嘴型消音
有人在速度中應聲倒下
他太疲倦了, 似一只卷入汽車軸輪的螞蟻
紙醉金迷的生活令人眩暈
在慢鏡頭的快速回放里
一座響亮的城堡, 在深淵處崛起
在生長, 在悼念, 在不停地碾軋枕木下的石子
那里, 有未名死者的汗滴與干枯的血液
虛空得真, 所幸有單純的生長伴隨
我視兒女為坐標
過著極簡的生活
他們給予我愛和動力
在約定的時間, 碰面
口袋里裝著彩虹糖
減少名利往來
生活之弧, 石頭落水后泛起的音波
這定式充滿理趣
望著滿是好奇的眼神
我迷惑, 是孩子的危險, 還是世界的危險
由原點延伸的射線
在自我中, 在世界中, 在宇宙中
在淪陷的時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