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山的高度（組詩）

胡理勇

郁家山的高度

郁家山是江南的一座平凡小山

不知它的年紀，一副永遠年輕模樣

不知它何時從大地的子宮里破殼而出

長到一定時候又突然打了休止符

直到一天一個人成了這個山的山峰

山雖小，也是一道屏風

冬天是郁家山下村御寒的外套

饑荒年月為郁家山下村提供填腹之物

山泉叮咚，取之不竭

遠遠地看，它是大地的一只乳房

目送遠行，把一切告別都摟在懷里

它給所有離家的人安上了做人的脊骨

在他們的心里放進去了曠世情懷

那個“生怕情多累美人”的人

埋骨他鄉，最終為郁家山增加了高度

造訪西施廟

她的美是一種嚴重錯誤

魚都不敢上浮，雁如秋葉凋落

嫦娥都拉上窗簾，花都心生愧意

被天下所有老婆視為敵人

但誰敢正視她，把她當做夢中情人

她的美成了一種禮物

被送入吳國深宮，被送到吳王臥榻

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強大如夫差也薅不住

“從此君王不早朝”。姑蘇臺坍塌

被懂得感恩的越人追捧成神

走進西施廟。幾千年來的供奉

她變胖了

也變俗了

我還是喜歡廣場上她浣紗的形象

她手握如思鄉之情的紡紗

全身散發著令人神往的清純

漁歌宴

到了臨浦鎮，浦陽江遂成了丹鳳眼

抓住藍天、白云、日月星辰不放

鎖定歡樂的鳥，飛向天際

閱讀眼底深處千年古鎮的歷史

有燈紅酒綠、商鋪林立的繁華景象

有歷史人物穿街而過的躇躕

我站在江堤上，看江水緩緩而流

突然覺得它是臨浦古鎮嘴邊的橫笛

曾離愁別緒，嗚咽哭訴。像

迷失了方向的靈魂

現在激情滿懷，豪氣干云。在笛聲里

風云再起，高樓拔地而長

岸邊垂釣二三人，江上漁船二三只

不在乎我的態度、我的感受

怡然自得地捕捉著漁歌

“漁歌宴”里一場漁歌宴正在等待來賓

小鎮影院

在轉角處。“小鎮影院”是小鎮最喜歡

佩戴的胸章

緊閉的紫銅大門神情黯淡

銅把手伸出來，有想被握的欲望

是兒童的精神樂園，成人的解乏處

是愛情的發酵所、孵化器

跟著銀幕上的劇情而起伏跌宕

小鎮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影院

男女老幼，鍋盆瓢碗，不用粉飾裝扮

都能演繹最本真的生活

白墻黛瓦，老街老巷，小吃店，老字號

都是天然的布景

燕子從檐下飛出，在柳絲間穿行

勾勒著一本江南旖旎的劇情

當小鎮用有了包漿的眼神看向我。就知

它那個心靈有多古老。但

跟“小鎮影院”一樣，很少有大片上演

即使有，也是為大潮所裹挾

一陣喧嘩之后

很快復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