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到月亮來

文/呢 喃

我知道你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對月亮感到好奇。

無論你在北京、上海，還是倫敦、巴黎，你都能看到它。你會發現它時而大，時而小；時而發紅，時而泛藍；時而圓圓，時而彎彎。你能用它算日子，也能用它吟詩抒懷。你也聽過很多有關它的傳說或故事，甚至想到上面去玩一玩。

我的建議是：算了。

首先，地球和它的平均距離大約為三十八萬千米。如果你對這個數字沒什么概念的話，我可以幫你算一算路程——速度為三十萬千米/秒的太陽光照射到月亮上要花八分鐘。不過，要是你騎自行車來的話，估計得騎四年多，而且是晝夜不停地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其次，很多藝術家描繪它，吟唱它，歌頌它，這更會讓你對它產生某些印象，而那些印象很可能只是美麗的幻想而已。

現在，你可能會嫌棄地想：你到底是誰呀，怎么指手畫腳的？

我不得不向你坦白，我是月亮人“月力昂亮”。

你們人類關于月亮的想象已經足夠豐富、足夠深刻，所以你大可不必過來。不過，如果你還是決定要來親自瞧瞧的話，請務必告訴我，我很愿意去接你，還可以帶你逛逛我的家鄉。

多姿多彩的月亮.

看看那以驚人速度旋轉、正在掀起駭人巨浪的凡·高的月亮；看看倒映在海中，與影子一起組成了“倒置驚嘆號”的蒙克的月亮；看看戴上了“花發卡”的歌川廣重的月亮；看看有兩只兔子在上面倒立的金農的月亮——你們那里的偉大畫家，也許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吧。神奇的是，他們眼中的月亮，雖然沒有太陽那樣耀眼，卻都散發著溫暖的光芒，讓我的家鄉充滿浪漫與詩意。

聽說，凡·高的一生坎坷悲情，蒙克常常從心底發出絕望的吶喊，歌川廣重是關注社會底層的孤獨行者，“怪人”金農大半生窮困潦倒，以菜羹作供。不過那又怎樣呢？“一葉扁舟清波去，人生憂愁至此無”，眼前有山峰，手頭有書籍，月下有繁花，誰會不享受這般寧靜時光？

◎[荷]凡·高《星月夜》

◎[挪威]蒙克《月光》

◎[日]歌川廣重《秋花滿月》

◎[清]金農《月華圖》

◎ 凱特琳·莫爾斯為新生兒定制的粉月亮

◎ 賴智誠“二十四月夜”系列之三

當然，我也喜歡你們用水彩畫的粉月亮，雖然我的腳下只有不夠浪漫的灰色巖石。我能感受到插畫師凱特琳在畫作中傳遞出的對和平的企盼——把粉色的月光輸送到世界上正在經歷沖突、苦難、貧困和戰爭的地方，療愈那里的人們。我也喜歡你們筆下簡潔的色塊月亮，雖然這些都不是我的月亮，但在某一刻，溫柔的月光也灑在了我的心上。

你問我真正的月亮長什么樣？也許你可以到江蘇常州去找壁畫師林磊。只要給他三天時間，你就能擁有一整張月亮天花板。詩人張若虛曾問“不知江月待何人”，我想當你每天入睡前凝神望月時，月亮終于等到了它所等的人！

◎ 繪制月亮天花板的壁畫師

我的朋長這樣?

據說月亮上的一切故事都起源于四十五億年前的一次大爆炸，從此我們的月球成為地球唯一的衛星，彼此陪伴了四十五億年。（要知道，太陽系里的大多數行星都有好幾顆甚至好幾十顆衛星呢！）

月亮的引力約是地球的六分之一，但如果你多去了解的話，就會發現正是因為月亮的引力，地球的地軸才得以穩固，從而有了穩定的日夜交替和四季更迭；月亮引發的潮汐變化，對地球上的生態系統（也就是生命的誕生）至關重要。

不過，對于孤單的我而言，你們創造出的月神更加重要，其中最知名的一位莫過于嫦娥。她從《淮南子》和《山海經》里的神話傳說，走進了畫家的畫作中，又飛進了影視劇里。

我心中的嫦娥長發飄飄，衣袂翩躚，與月亮相映生輝，動人極了。她在月亮上無比寂寞，好在有一只可愛的兔子與她相伴。那么又為什么是兔子，而不是其他動物呢？難道是因為月亮上的陰影形狀比較像兔子？

◎ 電視劇《西游記》中的嫦娥

◎這片陰影像不像兔子？

◎ 唐伯虎筆下的嫦娥

◎ 任率英用工筆重彩畫出的《嫦娥奔月》

◎ 盧浮宮收藏的阿爾忒彌斯雕塑

◎ 埃及神話中的月亮男神透特

和這位清冷寂寞的廣寒仙子相比，古希臘神話中的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就強悍多了。她是天神宙斯的女兒、太陽神阿波羅的孿生姐姐，也是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她不僅從父親那里獲取了掌管大陸和島嶼的神職，還從獨眼巨人那里得到了銀制弓箭，從潘神那里領到了垂耳狗和斯巴達獵犬，甚至為自己的戰車捕捉到了金角鹿。要是你在畫作或雕塑中看到一位身穿獸皮裙、頭戴獸皮帽、手執弓箭、有母鹿陪伴的女子，那她很有可能就是阿爾忒彌斯。

當然，月神也不都是女神。古埃及、土耳其、印度、日本等的傳說故事里，都有“純爺們兒”形象的月亮守護神。實話說，這些守護神我是一個也沒見過，也許是因為不湊巧，也許是因為他們只是月亮在你們心中的人格化的化身而已。

我最近喜歡的月亮守護者是動畫短片《月神》中的小男孩。雖然搞不懂他為何如此執著于清理月亮表面，但他以小小的力氣清理大大的月亮的決心，總會讓我感動。

◎ 皮克斯出品的動畫短片《月神》劇照

寂靜中的吶喊

想不到吧？雖然太空中萬籟俱寂，可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樂迷！想象你吃完晚飯走出家門，站在深深淺淺的藍色之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這才發現它們是月光照出的竹柏的影子。要是正好你手邊有把吉他或一支笛子，那不伴著月光演奏多么可惜！

寂靜的夜晚是屬于作曲家和詩人的私密時光，因為月亮知道所有的音符和所有的隱喻——它可以是和平、安寧、沉默、消退，可以是少女、母親、循環、保護，可以是黑暗中跳舞的心臟、古老的悲哀或一團坍縮的波函數，也可以什么都不是，恰如休止符。如果你沒什么頭緒，就來聽聽我為你推薦的月亮歌單吧！

掃碼聽音樂吧

● 爵士樂《讓我飛到月亮》

這首歌大約有七十來歲了吧。如果你搜一搜這個歌名，會發現它已經被無數歌手翻唱過，爵士、藍調、流行等曲風也大不相同。詩歌善用復雜的語句描述簡單的事情，旋律卻能用簡單的方式調動我們復雜的情緒。為什么我對它印象如此深刻呢？因為你們有人曾把這張唱片帶到我的家鄉播放呀！

● 民樂合奏《彩云追月》

“遙問故人可知否，心中望相逢，唯有請明月，帶走我問候，彩云追著月兒走。”要是仔細查查這首耳熟能詳的《彩云追月》的歷史，你就會發現竟能追溯到清朝！由琵琶、揚琴、古箏、葫蘆絲和笛子合奏的民樂，曲風如云月嬉戲，調皮又輕快。后來，這段旋律被改編為管弦樂和鋼琴曲等多種版本。不過，我最喜歡的當數竹笛與琵琶的合奏！

● 法頌《月亮》

這里說的法頌不是一種面包，而是音樂風格“法國香頌”的簡稱。不過它確實像剛出烤箱的面包那樣蓬蓬松松、香氣四溢，還有一點兒沙沙的質感。現在就奉上我曾單曲循環一個月的寶藏歌曲——來自卡拉· 布呂尼的《月亮》。

“月亮啊，我暫未體會一絲一毫，沒看清死亡，沒看懂人生，更沒甩去一身悲傷，但看到你發光發亮，我又燃起了希望……”率真又慵懶，甜蜜又憂傷，現在來閉上眼，和我一起唱……

● 音樂電影《月球漫步》

邁克爾·杰克遜和月亮之間的緣分倒不是與哪首歌曲有關，而是他登臺演唱《比利·簡》時，那貌似向前實則后退的滑步。看起來他就像是在重力更小的月球上起舞，所以這種舞步得名“太空步”。在他自編自導自演的音樂電影《月球漫步》中，他還表演了一個身體傾斜四十五度的神奇動作，要是讓我現在在月球上來這么一出，我很可能會花容失色！

我后來才知道，他還唱過一首叫《懼月》的歌，說的是一個小女孩從小害怕月光，但在成長中慢慢發現月亮也怕小孩子的故事。嗯……與其說月亮害怕小孩子，不如說怕傷害小孩子那顆天真又敏感、如金子般的心吧！

● 貝多芬《月光奏鳴曲》

你知道嗎？貝多芬著名的《月光奏鳴曲》可能與月亮沒啥關系，它在貝多芬手稿上的原名叫《升c 小調第十四號鋼琴奏鳴曲》。為音樂家提供靈感的也不是皎潔的月光，而是失戀的心情。不過，這并不影響我對這首古典樂的喜愛，仔細聆聽的話，我還能聽出三個樂章呢！

先是一段平靜下的暗流涌動，繼而是裝滿了回憶的小快板，最后由激動的急板收尾。如果我去你們地球生活的話，也許會選擇他的第三樂章當起床鬧鐘吧！

● 鄧麗君《但愿人長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我們還有東坡先生和鄧麗君小姐跨越千年的詞曲唱和！無論用什么語言來評價，都顯徒勞。只能隨他舉杯，隨她吟唱，并且祝福乘風歸去的他們和起舞人間的你們，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 民樂合奏《春江花月夜》

這首原名《夕陽簫鼓》或《潯陽琵琶》的古典民樂，不知是否因為張若虛的詩歌太有名，才改稱《春江花月夜》的。聆聽演奏之前，先看看這些樂段的名字，你就知道它多有意境了——“江樓鐘鼓”“月上東山”“風回曲水”“花影層疊”“水云深際”“漁歌唱晚”“洄瀾拍岸”“橈鳴遠瀨”“欸乃歸舟”……

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在鼓聲、簫聲、水波聲、槳櫓聲的柔婉情調下，你想將這良辰美景訴與誰人？

● 德彪西《月光》

你可能不知道誰是德彪西，但不可能沒有聽過《月光》的旋律。據不完全統計，至少有三百六十二部影視作品使用過這首鋼琴曲，還有觀眾笑稱用它當背景音樂的影片，質量八九不離十。不知這位看譜過目不忘的音樂天才對這樣的成績滿不滿意，但當時只有二十八歲的德彪西可對剛用鉛筆寫出來的譜子很不滿意。即使這樣，在試圖修改它的十五年中，他既沒有再多寫一個音符，也沒有劃掉任何休止符，或改變旋律與和聲。他的全部修改，只是改動了其中一個樂章的名字——《惆悵中的漫步》。

那個晚上一定有一輪滿月，他的思緒從朦朧中來，又到朦朧中去。于是，他的音樂正像飄忽的月光那樣潺潺灑落，大地的草木都醉倒在發亮的波瀾里。

好像沒什么用的忠告

聽完以上旋律，你或許更想來月球看看了，不過你可能需要一些實用的出行建議。我把能想到的問題列舉如下，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可以在今晚夢境的第七分鐘叫出我的名字“月力昂亮”，這樣我就能暫時出現在你的夢里，為你答疑解惑。

■ 最好穿鮮艷一點兒

◎《丁丁歷險記·月球探險》

當然還需要考慮穿著的問題。為了避免你“消失”在深不可測的太空里，你可以參考丁丁的太空服設計。丁丁、白雪、阿道克船長和同伴們的旅程充滿危險，好在他們的橙色太空服一直保持著良好的性能，沒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順便說一句，我對里面紅白方格相間的火箭著迷極了。

◎《月球旅行記》

■ 隨時警惕異形生物

我非常懷疑你們曾經用覆蓋著奶油的女演員的臉來假扮月亮。不過你們設想太空中有奇怪生物這件事，倒不是空穴來風。雖然生命想要在宇宙產生需要的條件過多，概率極小，可放眼一百三十八億光年的宇宙空間基數，即使是概率再小的事，也極有可能發生吧！無論如何，希望你能像電影中的幾位天文學家那樣幸運，成功逃過異形生物的追捕！

■ 出發前建議填飽肚子

你會擔心一路上的食宿問題嗎？曾有膽大的朋友嘗試過不帶食物上路，靠品嘗月亮來維持體能。月亮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我只能說，別對月亮的味道期待太高！

◎《月亮的味道》

■ 盡可能走快一點兒

卡爾維諾講過一個聰明人Qfwfq 的故事。那時月亮距離你們很近，近到只需要一架梯子就能輕松地跳過來。看起來天方夜譚的事，誰知道過去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現在，月亮依然以每年3.8厘米的速度遠離地球，你務必要走快一點兒了。

◎《宇宙奇趣全集·月亮的距離》

■ 收集旅行紀念品

據我所知，你路上經過紀念品商店的機會不多。不過，你可以學習這個動畫片中的主人公，把月亮或隕石之類的東西壓縮一下，做成熠熠生輝的戒指。另外，他們還制作了一架“空間反射望遠鏡”，這樣就可以把月亮的影像投射在地球上，并創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空間。如果你能有機會找到它的話，記得帶來，并給我展示一下地球的模樣吧！

◎《奇想的精神》

◎《月亮忘記了》

■ 胡思亂想時找我聊聊天兒

看不見的，是不是等于不存在？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你害怕一個人到月亮來嗎？你會記得你的家在哪里嗎？……因為旅途太過漫長，你大多數時間是看不見月亮的，未免會這樣那樣地胡思亂想。你的答案是什么呢？你會堅持靜靜欣賞這黑暗世界的驚喜嗎？

■ 有人愛你，一直到月亮那里

最后的最后，我想你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開始前往月亮的旅程了。月亮，哦，那真是很遠，非常非常遠。現在先為自己取一個月亮人的名字吧，然后，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猜猜我有多愛你》

■ 月亮是無處不在的

如果你還是覺得獨自上路不是個好主意的話，你也可以效仿一下這位叫季什科夫的藝術家。他已經和自己摯愛的“月亮”一起去過了中國、法國、美國、新西蘭、意大利，甚至北極。而你能打破這一紀錄——枕著月亮，前往月亮，聽起來就是件很浪漫的事，對嗎？

◎“私人月亮”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