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晨[長安大學人文學院,西安 710077]
符號學的奠基人索緒爾認為,語言是一個抽象的符號系統,能指和所指是語言符號系統的兩個最基本要素。能指是通過自己的感官所把握的符號的物質形式,所指是符號使用者對符號所涉及對象形成的心理概念。能指和所指對所涉意過程往往是通過符號的組合來完成的,其中,符號組合分為句式結構與范式結構兩種。將語言符號的組合研究運用到電影語言中,則產生了電影符號學。電影符號學最早由法國學者克里斯蒂安·麥茨在《電影:語言還是言語》一文中提到,將索緒爾的符號學應用到電影研究中。麥茨認為,電影是一個特殊的語言符號系統,影像、音樂、文字等都可以作為電影語言的構成元素,其相互結合便構成了電影主題內容的句式結構與范式結構,而能指和所指便構成了影片的內涵與外延。
電影《我和我的祖國》由七位導演聯合執導,于2019 年國慶上映,該電影突破了傳統獻禮題材電影的敘事方式,采用了分段式電影敘事。《我和我的祖國》在統一主題的基礎上,選取七個歷史事件進行敘事,表達了愛國情懷,撥動了觀眾的共同記憶。從敘事結構來看,《我和我的祖國》在保留各段落獨特性的基礎上,以多元的視角對同一主題進行敘事說明,七個故事都在關注小人物的情感,透過普通人的微觀記憶展現宏大歷史和人們的愛國情懷。從整體上看,影片采用非線性敘事方式拓寬了敘事容量,從七個段落來看,影片各段落的內在敘事架連,具有鮮明的戲劇性,采用了線性敘事的方式進行人物性格刻畫及意義建構。
人物符號是電影中最常見也最重要的影像符號。作為一種符號,電影中的人物有其象征意義,對人物符號進行分析有利于透過表面看本質,以探究人物背后的象征和隱喻。在《我和我的祖國》中,導演塑造了多種飽滿生動的人物符號。
主旋律電影的敘事背景一般較為宏大,《我和我的祖國》也不例外。導演運用了“以小見大”的手法,從小人物的點滴生活出發,將愛國情懷具體落在個人情感上,實現了愛國情懷的具象化表達。
在人物方面,電影作為一個整體,將七個宏大歷史瞬間與小人物們的喜怒哀樂緊密結合。七個段落中的主角都是普通人,這些人物并不完美,但有血有肉,極具個性。《我和我的祖國》的外延意義與內涵意義互為表里,在人物塑造方面突破了傳統電影中的“程式化”,影片將主流價值觀和平民英雄主義相結合,順應了觀眾的審美。
一線參與者人物符號再現。以片段《前夜》中的工程師林治遠為例。他是個偏執木訥的科學怪人,不聽他人勸阻,與軍人老杜爭吵不休;他恐高膽小,爬上旗桿后不住發抖;在阻斷球意外損壞后,他感到挫敗而選擇放棄。但在《前夜》結尾處,林治遠為了國旗順利升起,克服恐高爬上了旗桿,這一刻,他身上的不完美已經被觀眾接受。《前夜》刻畫了一個愛國的普通人,他克服困難站定的那一刻也象征著中國人民從此站了起來,邊緣人物符號再現。電影七個段落中的人物塑造并不全是以一線參與者為主要的人物符號,導演在塑造人物形象時也根據電影藝術化風格虛構出社會邊緣人物。以片段《奪冠》為例,冬冬這個小男孩身上有著20 世紀80年代孩子的赤誠、善良和靈氣,也有著崇高的品質。影片中出現的少年冬冬、修車師傅、打麻將的老年人等代表著社會生活中的邊緣人物。《北京你好》中的出租車司機張北京是典型的草根市民,他穿著布鞋白襪子,不關心孩子,油嘴滑舌,拿到奧運會開幕式門票后逢人就顯擺。但是導演卻賦予了這個人物使命感,讓張北京將奧運會開幕式門票送給了一個小孩子,這個舉動升華了人物形象,讓這個平凡的角色變得不再平凡。前后的反差反而讓這個角色變得可愛、真實、有擔當,愛國情懷也在這個小市民身上體現得豐滿且具體。
電影中的人物并不只是一種單一的指向,而具有豐富的內涵和外延。除了具有所飾演角色的內涵和外延,還有作為角色的隱喻所包含著的深層內涵和外延。電影中的人物形象都是導演根據時代背景精心塑造的,他們所代表的符號意義不是單一的,而是一個集合體符號,具有豐富的內涵。
電影中的道具是被符號化的事物,除了其本身具有的意義外,導演可以借助道具表達不同的意義。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中出現了兩個道具,這兩個道具貫穿了七個段落。一個是“五星紅旗”,“五星紅旗”作為意象貫穿敘事過程;一個是“手表”,時間意識的不斷強化和時間這一概念在敘事中不斷重復,控制著影片的整體節奏和感情基調。兩個道具符號交叉出現,繁而不亂,使得電影的敘事結構整齊劃一。
1.五星紅旗
“五星紅旗”作為國之象征出現在每個觀眾的生活中,《我和我的祖國》通過“五星紅旗”這一道具實現了對“祖國”的意義建構。五星紅旗的每次出場都具有重要意義,在《前夜》和《回歸》中直接作為故事主體和敘事動力,推動情節的發展。
影片開頭出現的“五星紅旗”像水一樣在銀幕上飄揚,紅色占滿銀幕,帶給觀眾很強的視覺沖擊。《前夜》的故事是圍繞“升旗”進行的,將升旗的儀式感做到了極致。在這個段落里,所有的沖突都是圍繞升旗儀式展開。《前夜》中的每一面紅旗都象征著新中國的成立,是國家的代表和標志,《前夜》中一次次的升旗,都象征著新中國的崛起。《前夜》中關于升旗儀式的鏡頭導演沒有刻意剪輯,除了主要人物的面部特寫,所有鏡頭都留給了升旗的過程。這是一種儀式感,也是一種隱喻。觀看升旗儀式的過程中,觀眾跟隨角色完成了對自我身份的認同與構建,實現了“我”和“我的祖國”情感上的連接。《回歸》也是以“升旗”為主體展開敘事的。《回歸》中,“五星紅旗”已經超越了自身承載的物質意義,而被賦予了莊嚴的使命。中國要求準時升旗不僅是一秒之爭,更是中國國際威嚴的釋放,香港回歸標志著中國統一大業邁出了堅實的一步,是中華民族雪恥的見證。
在其他五個段落中,“五星紅旗”對上下情節進行了有效承啟和連接。“五星紅旗”串聯起歷史事件,反復出現在歷史事件的每個重要時間點,這一線索讓觀眾成為電影中故事的親歷者和見證者,“五星紅旗”在電影中被具體化,使得“國家”這一形象擁有了實際載體,完成了對于“國家”這一概念的構建。
2.手表
《我和我的祖國》中的七個段落反復出現了對于“時間”的強調,時間觀念作為敘事動力貫穿全片并且被不斷循環和強化,拉伸了單元敘事容量。從開篇《前夜》到《相遇》再到《回歸》,“時刻”的展現,使得影片的敘事線索逐漸明晰。
《前夜》 作為《我和我的祖國》的開篇之作,節奏較快,并且不斷穿插回憶,形成雙線敘事。《前夜》多次出現黑幕白字,交代時間背景,動態時間以秒為單位進行翻動,運用淡入淡出的方式呈現“離驗收還有x小時x 分”的字幕。反復出現的“時間”控制了《前夜》的敘事節奏,緊張的氛圍讓觀眾也隨之捏了一把汗。
《回歸》中,導演對于“手表”的強調運用到極致,中國在談判上分秒必爭的要求也展露了中國領土寸土不讓的底線。《回歸》中多次出現“表”的特寫鏡頭,關于華哥的人物刻畫也圍繞著“表”進行。影片中,華哥經營著一個修表鋪,他被請到鐘表店為負責香港回歸移交儀式的工作人員調表,被要求按照天文臺調試,誤差在0.75 秒之內,華哥順利完成了這個重要任務;在交接儀式上,關于“手表”的特寫多次穿插,導演運用平行蒙太奇手法將“手表”與安文彬的面部特寫,“手表”與莫林、蓮姐、華哥的面部特寫安排在同一畫面中,在零點這一關鍵時刻,畫面出現“手表”和“國旗”的特寫,音效為秒表走針聲。這些細節實現了對于“時間”這一道具符號的強化,可見“手表”也起到了推動故事發展的作用。
從整體上看,《我和我的祖國》的這兩個道具符號安排得較為精巧。反復出現的道具符號除了作為動力推動敘事,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觀眾找到了情感的附著點。“五星紅旗”的反復出現一方面暗指無論在任何社會背景下,每一個中國人都是五星紅旗的護旗手;另一方面則強化了觀眾的國家意識,激發了觀眾的國家認同感。
作為符號學的一個分支,電影符號學與電影的聯系十分緊密,把電影定義為一種特殊的符號系統,是專門研究電影影像符號的理論。筆者通過符號學理論對電影《我和我的祖國》的內容進行解讀,能夠更好地了解電影中符號的運用及意義。
電影中的視覺符號蘊含著眾多的直接意義和內涵意義。分析電影中視覺符號的具體類型是解讀電影內涵的一種有效方法,也是我們了解電影現實意義的重要途徑。《我和我的祖國》通過一系列視聽符號的呈現,在長鏡頭畫面或蒙太奇手法的運用下展現了新中國成立70 周年以來所取得的成就,同時也承載著億萬中國人民的中國心和愛國情,有利于強化人民的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論自信和文化自信,增強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同時,在國際傳播中,對展現全面立體的中國具有重大意義。
從電影的視覺符號運用中,筆者認為獻禮題材影片創作要敢于突破框架,進行形式革新。分段組合的創作方式于獻禮片而言是一次大膽的嘗試,具有新時代中國特色。由此可見,即使要用于主流價值觀引導,獻禮片也可以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從《湄公河行動》到《中國機長》等,主旋律電影正在不斷探索突破理念,主動迎合觀眾的審美和需求,拒絕扁平化人物符號,用真誠、平等的態度講述中國故事。《我和我的祖國》開辟了將喜劇元素運用于獻禮片的先河,以抒發家國情懷的角度進行敘事,是時代發展的真實折射,消解了獻禮片中的宣教口徑,突出了戲劇張力,展現了鄉土情懷。
除此之外,內容上抒發家國情懷,將“仰視歷史”變為“與歷史并肩”。在以往的獻禮片中,觀眾總是在仰視歷史,感受影片帶來的震撼。但是震撼只是一種藝術感受,電影最重要的是要回歸人物本身,在以小見大中不斷創新藝術表達。人民是電影創作的原動力,是歷史的親歷者,觀眾在影院里回顧這些重大歷史瞬間的時候,直觀感受應該是在與歷史并肩,為國而慶。只有“并肩”而行,形成情感相撞,才是“我”和“我的祖國”。要減少刻意煽情,在情感上保持克制,減少直白的頌揚式語句,要依靠情節進行側面烘托。
“文運同國運相牽,文脈同國脈相連”,當下,在政策和市場的支持下,獻禮片的創作應該把握機遇,放開手腳,專注于題材創作和細節打磨,用更專業的水準深入進行創作。
受益于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和“四個自信”的貫徹落實,越來越多的主旋律電影躍上熒幕。《我和我的祖國》滿足了新時代人民群眾的觀影需求,實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有效傳播,為主旋律獻禮片的未來發展提供了范例。影片在敘事段落銜接上存在一些不足,這也將成為分段式電影的優化方向。隨著電影行業的發展,電影教育的當代性意義逐漸凸顯。確切地說,獻禮片作為家國情懷輸出的類型,正在逐步融進它應有的類型范疇之中。賦予主旋律獻禮片生命力和真實性,才能更好地向世界傳播中國聲音,講述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