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的甘苦

吳斐兒

解 藥

日歷總是透風的

否則明天吹不過來

昨天也不會無影無蹤

雨水是人間的解藥

太過濃郁的,總是

令人神傷

人到中年

開始寫短詩

筆鋒比目光誠實

常用字被雨淋過

輕減了很多

濃縮到后面

僅有幾個人名而已

光陰在人名上

拂來蕩去

任多大的風都吹不走

開心的時候可以數一下候鳥

發現南去北歸的蹤跡

依然有跡可循

依然有一些造訪

只追隨炊煙

悲傷的時候

大口大口地把云朵

吃下去

離地飛翔的時候

看得清青春不再的輪廓

仿佛這樣

就能變成人間解藥一般

……

生活的劑量

把生活這味藥

掰成一小塊一小塊

每天服用一定的劑量

就著重露、黃昏和期許

還有少劑量的失憶

藥太苦時

就把柑橘、合歡、梔子花加進去

太甜的時候不多

來的話

就把安忍的當歸、辛夷和竹瀝加進去

生活與我

互為容器

傾倒熱望和歸隱

誓言和暮光

少年時

接過成人手中的藥罐

盡是苦味

就封存在橋下

慷慨總是走在生活之前

秘而不宣

中年時

手中的藥罐蓄滿了雨水

和永不示人的淚水

甘苦難辨

喜憂交合

走的路多了

自然就有自己的密徑和叢林

幽潭和頑瀑

開啟藥罐

藥引子都是活物

一半狂喜

一半刺痛

到老了

自己就成了藥罐頭

裝滿了一生的谷芽和蓍草

浮萍和沉香

五味雜陳

取一味嘗嘗

風就走過了一個下午

腳就越過了一座斷橋

殘冬的雪終于落得浩浩蕩蕩

眼底就走來一個人

把生活這味藥

掰成一小塊一小塊

每天服用一定的劑量

苦也就不那么苦

甜還是舍不得用的

就縫在衣襟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