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帥 何愛平



摘 要:碳交易市場是中國通過市場型環境規制實現碳減排的重要探索。通過收集283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運用多期DID模型測度碳試點的減排效應。研究結果表明:①該政策顯著降低試點城市碳排放水平;②行政干預通過保障碳市場正常運行實現減排;③碳價格處于失靈狀態,以碳交易量衡量的市場機制只能發揮部分作用,需要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協同作用才能強化減排效應;④碳試點有效促進上市公司技術創新與綠色技術創新,但技術創新效應尚未擴散至城市層面。
關鍵詞:“雙碳”目標;減排效應;行政干預;市場機制;技術創新
DOI:10.6049/kjjbydc.Q202207164
中圖分類號:F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3)12-0054-12
0 引言
“碳達峰、碳中和”是中國經濟社會重要的系統性變革,也是中國對全球長遠發展作出的重要保證。中國實現“雙碳”目標的核心工作之一是加快建設碳交易市場,碳排放權交易政策豐富了中國碳減排政策工具體系,在控制碳排放總量的前提下,以市場為導向將碳排放維持在保證生態文明建設的水平。與西方成熟的污染排放權交易市場相比,中國碳試點存在建立時間短、市場運行效率低、國有企業為主要履約主體等特征。在市場機制相對缺失的情況下,碳交易政策能否降低試點城市碳排放總量和人均碳排放,碳試點減排成果中政府與市場分別扮演怎樣的角色,這是當前關于碳交易試點的重點研究問題。在碳試點市場效率處于低水平情形下,本文試圖解釋碳交易政策如何實現人均碳排放量降低,通過實證分析研究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雙重視角下碳交易政策的具體減排機制,以及如何通過政府和市場協作強化減排效應。
1 文獻綜述
碳交易市場設定低于實際碳排放需求的配額量,通過配額總量管控與分配標準制定對碳排放行為產生約束作用[1]。碳市場能夠促進能源消費轉向更加清潔、高效的方向,引導生產模式從高能耗向低耗能轉型,優化能源資源配置[2]。與命令型環境規制相比,碳試點政策作為市場型環境規制通過碳市場間接影響企業減排行為,以碳交易收益激勵企業綠色轉型。基于理論分析和模型模擬,有學者指出中國碳市場具有顯著減排效應和巨大減排潛力[3]。但是,碳市場能否有效發揮減排效應,對交易市場發展水平存在要求,碳市場能夠合理配置資源的前提是有充分的市場效率作為支撐,低效率市場會使得排放權搜尋成本高于減排成本,導致市場機制失效[4]。現實中的中國碳試點減排機制到底如何運作,碳減排作用能否有效發揮,如何強化低效率水平碳交易市場的減排效應,這是關系到中國碳市場發展的關鍵問題,該領域實證研究可以為加快建設全國碳交易市場提供相應經驗證據。
2013—2016年,北京、上海等8個省市先后開啟碳交易試點,為驗證中國碳市場是否為實現碳減排提供了良好的準自然實驗樣本,眾多學者以碳市場啟動為契機,針對碳交易政策對碳排放總量、碳排放強度、區域經濟增長、綠色生產效率、企業投資、技術創新等方面的影響,使用雙重差分法等展開研究[5-7]。第一,碳排放量和能源消費方面,2005—2015年碳試點內受規制行業的能源消費和碳排放均顯著下降[8]。碳試點通過降低化石能源消耗量、優化能源結構,有效實現碳減排的環境紅利[9]。2012—2018年7個碳交易試點(除福建外)的碳排放量均出現降低,證實碳交易政策有利于碳減排[10]。第二,碳排放強度方面,任亞運等(2019)基于省級面板數據,運用雙重差分法研究發現,碳試點促進相關地區碳排放強度下降,并提升區域綠色發展水平;吳茵茵等[11]指出,碳市場能有效降低試點城市碳排放總量和碳強度;Zhang等[12]認為,碳試點通過減緩經濟增長實現試點排放總量下降,碳強度并無顯著下降;宋德勇等[13]研究發現,碳試點政策降低了相關省份排放總量和人均排放,但對排放強度無明顯影響。總之,眾多學者對碳減排效應的具體結果存在分歧,但是,一致認可碳交易政策是實現碳減排的重要工具。第三,碳交易政策的減排作用機制方面,王慧英等[14]通過PSM-DID模型證實碳市場能夠影響能源消費量與消費結構,進而降低碳排放水平。碳市場以綠色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升級為中介變量實現減排(張修凡,2021),碳試點主要通過集聚科技人才、優化招商引資、促進產業結構升級提升減排效應[15]。以技術創新為渠道,碳試點政策推動企業轉型升級,實現碳減排目標[16]。還有學者證實碳市場引發技術創新的“弱波特假說”,通過增加經營成本倒逼企業提升經營效率和綠色研發,提高碳排放效率[17],但也有學者發現由于生產成本提高,碳交易試點對企業綠色技術進步產生負面影響(胡玉鳳,2020)。
當前,中國碳試點市場的交易機制還存在諸多問題,碳試點整體呈現顯著“到期日效應”,即碳交易主要集中在履約期[18]。許騫等[19]指出,上海、廣東等試點市場的碳價格下降過快,過低的碳價格會削弱企業參與碳交易的動力;公維鳳等[20]對5個碳交易試點進行實證分析發現,僅廣東省碳市場收益率與風險正相關,其它試點市場效率過低;吳茵茵等[11]指出,碳市場的減排效應主要來自地方政府干預,碳價格機制沒有發揮顯著減排作用。各試點主要參與者多為國企,交易以協議轉讓為主,交易動力主要是完成履約而非追求碳減排的綠色收益,導致大部分試點交易量偏低、碳價格變動不靈活(陳向陽,2022)。具體來說,中國碳試點現存問題主要有:第一,交易方式相對落后,碳交易源動力是完成履約,控排企業的交易方式以協議轉讓為主;第二,交易密集度高并呈現潮汐特征,交易主要集中在履約期當季,導致履約當季交易量價齊漲,隨后量價低迷;第三,市場流動性不足,大部分試點的日交易價格變化不靈活、交易量偏低,不利于效率市場形成。通過文獻梳理發現,以人均碳排放為主要研究指標的文獻相對較少,分析低效率碳交易市場與碳排放水平的關系以及如何通過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促進碳市場發揮減排作用的研究相對有限。行政干預如何強化低效率市場的減排效應是全國碳交易市場建設階段面臨的重要問題,即如何在全國碳市場體系尚未發育完善的階段,通過政府和市場的協同作用克服低效率市場缺陷,讓碳市場有效發揮減排作用。因此,本研究對加快推進全國碳市場建設、實現經濟綠色低碳轉型有著重要的理論與現實價值。
2 制度背景與機制假設
2.1 制度背景
2011年北京等7省市啟動碳試點前期工作,2013—2014年碳市場陸續開始上線交易,2016年福建加入碳交易試點(見表1)。2013—2019年各試點地區的日碳交易價格逐步穩定,日交易規模不斷擴大,8個試點覆蓋電力、鋼鐵、水泥等多個行業的3 000多家企業。《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方案》宣告開始建設全國統一碳排放權交易市場,2021年是全國市場首個履約周期,全年覆蓋CO2排放量約45億t。但是,全國市場初期僅納入發電行業,涉及企業2 000余家,碳市場交易規模、履約行業企業、產品種類等尚待擴展,全國碳市場建設還需走很長一段路。因此,需要研究碳試點的具體減排機制,界定和厘清行政干預、市場機制在減排效應中的作用,以便更好地將試點減排經驗推廣到全國市場,加快推進全國碳交易市場建設,順利完成“碳中和”歷史性任務。
2.2 機制分析與假設提出
從中國8個碳試點總體情況來看,不同試點的碳價格差距較大且變動不靈活,交易潮汐特征顯著,說明碳市場制度體系尚未完全建立。理想狀態下,碳交易市場基于明確的價格信號,能夠以較高的靈活性與最低成本實現碳減排。由于中國碳市場體系尚未完全建立、發育程度較低,需要政府監督以保證低效率運行的碳市場維持較高的控排履約率。分析處于建設階段的碳試點減排機制,需同時考察市場機制和行政干預。目前碳試點減排機制主要通過兩條路徑實現減排效應:第一,以價格機制為核心的碳交易市場體系,通過碳交易直接實現碳減排;第二,政府通過行政干預監督企業履行合約,維護市場正常運行,促進碳減排。在行政干預和市場機制的協同作用下,推進碳試點減排工作有效落實,市場效率較低的試點需要實施較強管控力度的行政干預,彌補低效率市場,保證減排效果。
首先,有效協調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碳交易市場建立的關鍵,我國碳市場尚未達到效率市場假說的基本條件,導致價格機制缺失,而政府是解決市場失靈的重要助力。行政干預包括兩個方面:第一,中央對地方政府的環境政績考核。面對中央實施的綠色考核,地方有動力處理污染排放物,而環境規制存在較強的污染排放物異質性,2007年《主要污染物總量減排考核辦法》將廢水、SO2納入強約束指標,對CO2等新型污染物的防治滯后。第二,地方政府對碳試點市場的行政干預。面對中央施加碳減排壓力,地方政府有動力通過行政手段彌補低效率碳市場,具體來說,通過行政干預以及強懲罰措施確保碳交易順利實施、維護碳市場正常運行,如北京、湖北、重慶等試點對未履約企業按市場均價處以1~5倍罰款,天津要求限期改正和扣除3年優惠政策,廣東要求第二年2倍扣除并罰款5萬元,對未履約懲罰措施十分嚴格。自2015年開始各試點履約率基本達到100%,出現運行效率越低,地方政府對排控企業干預強度越高的現象,形成“重履約輕交易”的碳試點交易市場,即碳試點雖然屬于市場型環境規制,但主要動力來自政府干預。
其次,碳交易市場的核心作用是將排放權商品化,使碳價格反映企業排放的邊際成本,通過市場機制讓高效率企業和低效率企業進行碳交易,提高資源利用效率。試點城市的市場化水平、碳市場發育程度均會對碳減排產生積極影響:第一,從完全均衡理論的角度看,碳市場是市場經濟體系中的一個子系統,二者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因此,試點城市的市場化水平會影響碳市場建設速度和運行效率。市場化指數較高的城市有更好的要素市場發育度、法律制度體系、科技創新水平以及合格的碳交易主體(企業)等,有助于碳市場快速建立并提升運行效率,增強試點減排效應。第二,碳市場運行效率直接影響減排效果,即市場機制完善程度。碳市場機制的核心是價格機制,高效率市場需要眾多履約企業頻繁交易,形成靈活變化的碳價格,以明確的價格信號配置資源。本文以碳價格和碳交易量作為衡量市場機制的代理變量,驗證碳價格能否成為資源配置的正確信號,探討低效率水平碳市場減排效應。
最后,在政府力量和市場機制的支撐下,推進碳減排還需要技術創新助力。技術創新能夠提高資源利用率、降低能耗和非期望產出,在生產源頭實現碳減排。碳試點能否有效促進技術創新是減排效應持續發揮作用的核心問題,即減排壓力下企業是否選擇技術創新。在微觀層面,碳交易機制作為污染排放權的市場制度設計,通過碳交易為企業減排行為提供綠色碳收益和生態金融保障,優化資源配置,激發企業內部經營活力,使其通過資本積累與技術進步實現碳減排(任勝鋼,2019)。高生產率企業會傾向于開展技術創新,通過節能減排提高生產效率,獲得更多可交易的碳排放額度實現綠色收益。張楊等[21]研究指出,碳試點促進A股制造業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中國碳交易政策實施時間相對較短,低效率碳試點市場對技術創新影響的具體效果、范圍需進一步考察。本文綜合使用企業面板數據和城市面板數據,驗證碳交易政策能否促進微觀與宏觀層面技術創新,探究碳試點對技術創新推動作用的強度與廣度。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說:
H1:碳交易政策能夠降低試點城市碳排放總量和人均排放。
H2:市場機制能夠促進碳減排,且市場化水平越高,減排效果越好,但在碳市場運行效率存在損失的情況下,以碳價格、碳交易量衡量的交易機制減排效果低于理想狀態交易市場水平。
H3:傳統綠色政績考核的減排作用相對有限,地方政府通過行政干預提升碳市場監管水平,在行政干預和市場機制協同作用下可有效降低碳排放。
H4:在市場與政府協同作用下,碳試點能夠在低效率市場狀態下促進企業技術創新。
3 研究設計
3.1 計量模型設計
不同試點的碳交易政策啟動時間為2013—2016年,因而本文采用多期DID模型考察碳排放交易市場啟動對碳排放總量和人均排放的影響。被解釋變量是碳排放總量、人均碳排放。核心解釋變量是DID,即碳交易市場是否啟動,實驗組為8個試點區域共46個城市,對照組城市有237個。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i表示城市,t表示年度,控制變量R&D、pd、mi、structure、pgdp、fdi分別表示研發水平、人口密度、市場化指數、產業結構、人均收入、外商直接投資,Vi表示城市個體效應,Vt表示年份時間效應,不同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差異較大,按東、中、西、東北四大區域分類,ηrt表示控制區域和年份的交互效應,εit為誤差項。
3.2 變量選擇
(1)被解釋變量。對碳排放總量進行取對數和人均化處理,選擇碳排放總量(co2)、人均碳排放(pco2)作為被解釋變量,主要從“碳公平”角度,即以人均碳排放為核心指標研究碳試點減排效應。碳排放量測算使用兩種方法:第一,收集283個城市電能、煤氣、液化石油氣和熱能消耗,使用相應碳轉化因子和碳排放系數,加總各種能源消耗過程中產生的碳排放量,形成2006—2019年283個城市碳排放數據。第二,采用Chen等[22]提出的基于夜間燈光數據擬合、運用粒子群優化—反向傳播算法(PSO-BP)的碳排放指標,基于2 735個縣級數據進行相應加總處理,形成2006—2017年283個城市碳排放數據。
(2)核心解釋變量。核心解釋變量為DID變量,DIDit=treatit×postit,其中,treatit表示是否為實驗組,postit表示碳交易政策實施時間,以碳試點是否啟動為標準確認。本研究基準模型設定為多期DID模型,碳試點啟動時間為2013-2016年。
(3)控制變量。研發水平(R&D),使用授權專利數量的對數衡量;人口密度(pd),使用人口總數的對數衡量;市場化指數(mi),數據源自《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產業結構(structure),使用服務業占GDP比重衡量;人均收入(pgdp),使用GDP與人口數量的比值衡量;外商直接投資(fdi),使用外商實際投資額占GDP比重衡量。
(4)其它變量。綠色政績考核(cr),使用SO2相對減排率衡量,若該城市SO2相對減排率高于所在省份平均水平則取1,否則取0,直轄市取值標準為與上年減排率比較;財政分權(gov),使用財政預算內支出占GDP比重衡量,考察地方政府權力對碳排放的影響;碳交易價格(price),使用碳市場日收盤價的年度平均值衡量,并取對數;碳交易量(quantity),使用碳試點市場年度交易總量衡量,并取對數。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3.3 數據說明
關于2006—2019年準自然實驗時間選取的說明:第一,基于準自然實驗設計,碳試點啟動主要發生在2013年,在2006—2019年時間段內,啟動節點前后時間長度基本一致,便于觀察減排效應在政策啟動前后的動態變化趨勢,且2020年新冠疫情開始影響中國經濟,對CO2排放量和技術創新都產生顯著沖擊,為保證準自然實驗結果穩定性,選取2006—2019年283個城市與1 150家A股企業面板數據。第二,基于數據可得性,對碳排放量計算使用排放系數法,全社會用電量是碳排放計算的主要指標,但是,2021年版《中國城市統計年鑒》能源指標發生改變,未公布全社會用電量數據,數據缺失導致無法計算2020年度碳排放量。數據篩選方面,剔除ST和*ST類、已退市和金融服務企業,獲得上市公司面板數據,城市和企業面板數據均以2006年為基期,數據源自2007—2020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以及碳排放權交易網、CNRDS和Wind數據庫。
4 基準實證結果與穩健性檢驗
4.1 基準回歸結果
被解釋變量為碳排放總量(co2)、人均碳排放(pco2),回歸結果均對城市個體效應、年份時間效應、地區與年份的交互效應進行控制,匯報城市個體層面(id)聚類標準誤。表3中列(1)(3)沒有控制變量,列(2)(4)增加控制變量,碳排放總量的DID系數在列(1)(2)中為負但不顯著,列(3)(4)中人均碳排放的DID系數均在5%水平顯著為負,數值分別是-0.469 0和-0.425 8,說明碳市場抑制了試點城市碳排放總量增加,并有效降低人均碳排放,減排效應顯著。2000—2010年中國碳排放總量基本保持雙位數的高速增長率,自2011年開始環境規制強度顯著提升,但增長率依然保持在5%左右,2000年碳排放總量為33.28億t,2011年為87.94億t,2021年已增至105.23億t,預計2030年達到總量峰值。巨大的人口基數和龐大的制造業體系導致中國碳排放總量居高不下,排放總量增長存在強大的慣性趨勢,環境規制的抑制作用有限,這應該是排放總量DID項系數為負但不顯著的主要原因。控制變量方面,人口密度(pd)、收入水平(pgdp)和外商直接投資(fdi)顯著抑制人均碳排放,說明人口增加引發的城市規模效應可以有效降低碳排放,城市居民收入水平越高,對環境質量要求就越高,外企投資帶來的先進技術有助于降低碳排放。
4.2 相關穩健性測試
4.2.1 穩健性檢驗
使用衛星燈光擬合的城市碳排放數據,考察時間范圍為2006—2017年。表4中,無論是否引入控制變量,碳排放總量的DID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碳交易政策顯著降低碳排放總量;人均碳排放的DID系數在未引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為負但不顯著,加入控制變量后,DID項數值為-0.423 1,在5%水平顯著為負,表明試點政策顯著降低人均碳排放。穩健性檢驗中碳排放總量和人均碳排放的DID系數均顯著為負,即碳試點顯著降低碳排放水平。與基準模型結果存在差別的原因是不同測度方法統計的碳排放量數值存在差異,回歸結果總體穩健。
4.2.2 平行趨勢檢驗
考察碳試點啟動影響城市人均碳排放水平隨時間的動態變化趨勢,開展多期DID模型的平行趨勢檢驗,將基準模型擴展為動態模型,如式(2)。
以2006年為基準組,計算各期βt系數的數值和顯著性,判斷政策實施前后處理組和控制組的差異是否存在顯著變化,分別使用基于排放系數測算法和衛星燈光測算法計算的人均碳排放進行平行趨勢檢驗。圖1表明,第一種測算方法中,政策實施時間2013年之前,估計系數βt不顯著且數值在0附近,表明試點和非試點城市無明顯差異;2013年之后βt系數數值迅速下降并顯著為負,通過平行趨勢檢驗。圖2表明,第二種測算方法中,2007—2011年βt數值基本在0值附近且不顯著,2011年之后βt數值迅速下降為負值,2011—2013年系數值開始顯著為負、存在一定碳排放水平下降趨勢的原因可能是“預期政策效應”,即在碳交易政策實施前,相關試點的高碳排放企業預期政策將啟動,由此提前改變高耗能生產方式,使得人均碳排放下降。
4.2.3 多期DID的Bacon分解檢驗
使用交疊DID模型的情況下,雙向固定效應(TWFE)估計量由于處理組和控制組的選擇問題,可能存在估計偏誤。培根分解是Goodman-Bacon[23]提出的分解TWFE估計量的方法,用于檢驗樣本數據是否適用于多期DID模型。培根分解適用于平衡面板,且處理組沒有退出的情形,因此,本研究的強平衡城市面板數據可使用該檢驗方法。表5顯示,Bacon分解檢驗中DID的系數為-0.602,在1%水平顯著為負,作為“壞”處理組(Late Vs Early)的權重僅占1.03%,作為“好”處理組的權重占98.97%,總體系數“壞”效應的比重很低,系數估計偏誤小,說明多期DID模型用于研究碳試點減排效應較為科學合理。Bacon分解檢驗結果如圖3所示。
4.2.4 剔除其它相關政策的影響
本研究考察時間為2006—2019年,需排除在此期間其它環保政策對碳排放的影響。2007年實施的排污權交易試點政策是影響碳排放的重要政策,2014年《環保法修訂案》通過,2015年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施行,進一步提升中國大氣污染排放物治理水平。在基準模型(1)中加入分組變量與2007、2014年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乘項(Treat×year),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表6中列(1)(2)的DID項系數分別為-0.501、-0.453,都在5%水平顯著為負,即試點顯著降低碳排放,回歸結果依然穩健。
4.2.5 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政策組與對照組的趨勢變化在政策沖擊后受其它因素影響,導致估計偏誤,本研究改變基準模型回歸中的實驗組,從未參與試點的城市中隨機選取46個城市虛構新實驗組,以人均碳排放為被解釋變量,控制變量不變,以2013年為政策發生期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表6中列(3)(4)的DID系數在無論是否引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均為負且不顯著,證明碳交易政策確實降低了試點城市碳排放水平。
5 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調節效應實證分析
5.1 行政干預實證分析
行政干預方面,考慮中央環境考核、地方財政分權對碳排放量的影響,即行政干預與DID項對城市碳排放水平的調節效應。表7中列(1)(2)對應的綠色政績考核與DID交互項不顯著,說明傳統環境考核無法通過碳交易政策減少碳排放,其原因可能是地方官員對污染治理具有極強目標性,地方政府重點關注“治理菜單”中的污染物,對CO2沒有足夠動力防治,導致傳統環境考核無效化,需要及時更新污染排放物“治理菜單”。當然,碳市場啟動本身就代表中央政府對試點城市的強政績考核,需要注意的是,在碳試點尚未涉及的城市和行業,應該提前將碳排放指標加入地方政府和國企官員政績考核中,將環境防治重點聚焦到“雙碳”目標上。表7中列(3)(4)對應的財政分權與DID交互項在10%和1%水平上顯著為負,分別為-0.436 7和-1.300 8,說明提高財政分權水平有助于降低碳排放,地方政府在碳試點推行中發揮關鍵作用。財政分權比重的提高代表地方政府行政干預能力增強,對碳市場可實施的管控能力越強,在碳試點市場建設方面發揮越多作用,通過強懲處預防企業違約,監管碳市場交易正常履約,有效彌補低效率碳市場,加強碳試點減排效應。
5.2 市場機制實證分析
在區域經濟市場化方面,表8中列(1)(2)對應的市場化指數與DID交互項(DID×mi)數值分別為-0.196 1和-0.208 0,均在1%水平顯著為負,說明試點城市的市場化水平提升可以降低人均碳排放,原因是碳試點通過市場機制增強減排效應,發達的市場經濟會給碳市場建設和發展提供良好外部環境,促進碳交易市場健康發展,有助于碳市場減排機制發揮作用。在碳市場機制方面,表8中列(3)(4)對應的碳價格與DID交互項(DID×price)系數顯著為正,碳價格提高反而導致人均碳排放增加,說明以碳價衡量的交易機制存在失效問題,即價格機制失靈,無法促進碳減排,這與天津、湖北、重慶等部分碳試點存在價格水平高、交易頻率低、交易量偏小、碳減排效果不佳的現狀相符。表8中列(5)(6)對應的碳交易量與DID交互項(DID×quantity)系數在1%和10%水平均顯著為負,即碳交易量增加會促進碳減排,說明以碳交易量衡量的交易機制能夠有效降低人均碳排放水平。總之,由于我國碳交易市場成立時間較短,市場機制尚未發展完善,還沒有達到經典投資學理論中的效率市場水平,部分試點碳價變動不靈活,無法充分、及時反映市場相關信息,也沒有反映企業排污邊際成本,導致碳價無法促進減排,甚至出現“倒掛”,即碳價與減排效果呈負相關關系。因此,需要行政干預和市場機制協同作用,維護碳排放權交易正常實施,最大程度強化碳試點減排效應。
5.3 碳減排效應異質性分析
從碳市場發展水平的角度來看,碳市場完善程度與建立時間應呈正向關系。本文按照碳交易上線時間將試點分為兩批,第一批為2013年啟動的北京、上海等5個試點共24個城市,第二批為2014—2016年啟動的湖北、重慶、福建3個試點共22個城市。從試點城市所在區域和啟動時間來看,第一批集中在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且成立時間較早,具備較高的區域市場化水平與完善的碳市場制度體系;第二批主要處于經濟較為落后的中西部地區,區域經濟市場化水平較低,且成立時間較晚,碳市場發展不夠完善。設計碳試點批次的虛擬變量,引入試點批次與DID項的交互項(DID×batch)。表9中列(1)(2)對應的第一批試點交互項系數在5%水平顯著為負,說明第一批顯著降低碳排放,而列(3)(4)對應的第二批交互項系數不顯著即無法降低碳排放。第二批的減排效果遠弱于第一批,說明城市市場化程度和碳市場發展水平顯著影響減排效果。碳試點減排效果參差不齊,需要通過政府干預彌補發育程度不足的碳交易市場。
從行政干預的角度來看,自2010年國家發改委編制《省級溫室氣體排放清單編制指南》作為碳排放的計算標準,碳排放總量成為政府環境治理的軟約束指標。城市行政等級一定程度上反映地方政府的行政干預能力,行政等級較高城市擁有的行政組織管理能力、生產要素資源、環保補貼政策等優于普通城市,可以為推行碳試點工作提供良好基礎,即城市行政等級越高代表地方政府行政能力越強。將283個城市按照省級、副省級、較大城市和一般城市4個等級,設計行政等級虛擬變量,引入行政等級與DID的交互項(DID×city level),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省級和副省級城市的交互項在1%水平顯著為負,數值分別為-0.342 9和-0.329 3,較大城市的交互項在5%水平顯著為負,數值下降為-0.308 7,一般城市的交互項不顯著,數值為-0.109 5,即隨著城市行政等級降低,減排效應依次遞減,說明行政干預能力越強,減排效應越顯著。因此,要充分發揮行政干預在碳減排工作中的作用,同時,也要協同推進高行政等級城市與普通城市的碳減排工作,避免治理資源過度聚集。
5.4 碳交易市場引發技術創新效應的進一步探討
本文探討碳試點啟動對微觀、宏觀層面技術創新水平的影響,考察碳試點能否促進技術創新,引導經濟發展模式轉型。微觀層面,為檢驗碳試點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以A股上市公司非平衡面板數據構建DID模型,如式(3)。
其中,DID項為企業是否位于碳試點已啟動城市,Yitj表示企業技術創新,ri、μt、λj分別表示省份、年度和行業效應,εijt為誤差項。control為控制變量,包括:股權集中度,使用前3位股東持股占比衡量;公司規模,使用總資產的對數衡量;上市年份,使用年度的對數衡量;企業所有制,即是否國企;現金比率,使用現金占總資產比重衡量;女性高管數量,使用該數量的對數衡量。
技術創新方面,按照年度獲取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3種類型的專利數量進行回歸,三者的DID項系數均顯著為正。綠色技術創新方面,分為綠色發明、綠色實用新型兩個類型專利數量進行回歸,綠色發明作為被解釋變量的DID項系數為正但不顯著,綠色實用新型的DID項系數在1%水平顯著為正,原因可能是前者研發難度高于后者,碳試點對綠色發明激勵不足。回歸結果如表11所示,碳試點對企業技術創新和綠色技術創新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技術創新的研發成本一般低于綠色技術創新,所以,碳試點對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強,即DID項系數的數值更大。碳試點激發上市公司研發意愿,通過碳交易政策實現微觀層面技術創新驅動,為低碳綠色發展注入創新動力。碳價格衡量的交易機制處于失靈狀態,意味著企業在碳市場實現的綠色收益有限,技術創新動力主要源自地方政府施加的減排壓力,即企業研發行為主要源自政策響應,行政干預引發的技術創新效應可能出現效果較弱且無法持續的問題。
宏觀層面,使用專利、綠色專利、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專利獲取數量衡量城市技術創新水平各個維度,考察碳試點的技術創新效應能否擴散到城市層面,提升區域創新水平,回歸結果如表12所示。在各種專利數為被解釋變量的情況下,DID系數均不顯著,說明碳試點還無法促進區域技術創新,可能是因為碳市場建立時間較短、市場機制尚未完善、碳交易量不足,導致碳交易綠色收益較少,雖然對企業研發存在激勵作用但效果有限,即碳試點可以促進規模較大的上市公司研發行為,但參與碳交易的企業僅是創新主體(企業、研發機構、高校)的一部分,還無法全面引發宏觀層面技術創新。這是以政府干預為主要推動力的碳交易市場面臨的問題,碳試點屬于市場型環境規制,但是,由于需要政府監督才能維護碳交易正常履約,導致我國碳試點形成以行政干預為主的減排機制,市場機制被邊緣化。雖然碳試點可以在短期實現顯著減排效應,但是,低效率交易機制對技術創新的激勵作用不足,需要進一步完善碳交易平臺,吸納更多碳交易主體,擴大交易規模,通過碳交易機制實現更多碳收益,激發區域技術創新動力。
6 結論與建議
6.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83個城市面板數據,運用多期DID模型,從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雙重視角研究碳交易政策的減排效應,得到如下主要結論:
(1)碳交易政策顯著降低試點城市人均碳排放水平,并對碳排放總量增加有一定抑制作用,該政策屬于市場型環境規制,但是,減排效應主要來源于政府命令,市場機制的作用有待提高。
(2)從行政干預的角度看,傳統綠色政績考核無法通過碳交易政策對試點城市人均碳排放發揮抑制作用,需要及時更新污染排放物“治理菜單”,提高地方政府在碳減排治理中的積極性。地方政府在碳減排壓力下,通過行政干預手段維護碳市場正常運行,發揮顯著減排作用。
(3)中國碳交易市場尚處于發展初期,市場機制存在缺失問題,以碳交易量衡量的市場機制僅能夠部分抑制碳排放,以碳價格衡量的市場機制處于失靈狀態,需要行政干預和市場機制協同作用來強化減排效果。
(4)碳交易政策顯著提升試點城市上市公司技術創新與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但是,低效率碳市場對技術創新的推動效果有限,量變還未引發質變,創新效應也沒有擴散到城市層面。
6.2 邊際貢獻
(1)指標選取方面,人均排放考慮到公平度量。碳排放權是人類發展權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每個公民的環境責任,本文使用人均排放作為碳排放量的主要代理變量,從“碳公平”角度探討碳試點減排效應。
(2)碳排放計算方面,使用排放系數測算法、衛星燈光測算法兩種方法,保證碳排放量計算科學合理,使研究結論更加可信。
(3)研究數據和方法方面,以往研究大多使用省級或試點省市面板數據進行分析,本文以各試點碳市場上線交易年度為政策啟動時間,基于城市和企業面板數據,運用多期DID模型考察碳試點政策效應。
(4)研究視角方面,考慮到中國碳交易市場低效率特征,從行政干預和市場機制協同作用的視角考察碳試點減排效應。
6.3 政策建議
(1)在碳市場尚未達到效率市場水平的情況下,政府需要適度使用行政干預確保市場正常運行。碳交易市場建設初期,碳減排效益主要來自試點經濟主體的政策響應,地方政府的監督力度很大程度上決定減排效果。但是,隨著碳市場的發展,政府干預程度應逐步降低,將碳減排任務交給市場交易機制,且不可本末倒置,讓政府成為主要推動力,以免碳價格扭曲,阻礙碳市場健康發展。
(2)為達到以最小經濟社會成本實現“碳達峰、碳中和”的目標,需要逐步完善碳市場交易機制,科學制定碳交易總量、合理分配碳配額,逐步納入電力行業以外其它行業企業,提高碳市場交易主體數量、交易方式多樣性、市場信息透明度,增強碳交易價格靈敏性,讓價格機制成為碳排放調控機制的核心。
(3)為強化碳交易政策的減排效應,需要激發各經濟主體的碳減排潛力,充分利用碳市場供求機制和價格機制,實現碳排放成本內部化,保證企業技術創新獲取足夠綠色收益,通過碳收益激發企業減排動力,激勵企業研發行為,提升區域技術創新水平,促進經濟發展模式向創新驅動轉型。
(4)總結碳試點推廣經驗,加快推進全國碳交易市場建設,充分發揮市場激勵型減排機制,完善企業碳排放統計制度,實現碳排放計算精確化,搭建全國碳交易平臺,推動碳金融產品創新,進一步強化碳價格機制,將更多排放主體納入碳交易范疇,讓碳交易制度成為碳減排進程的主要推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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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萬賢賢)
The Emission Reduction Effect of Carbon Trading from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Market Mechanism: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Based on 283 Cities
Zhao Shuai1,2, He Aiping1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Northwest University,Xi'an 710127, 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X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anyang 712000, China)
Abstract:As a fundamental change to the economic system and the society of China, the "dual carbon" goals which refer to carbon peak and carbon neutrality is China's important commitment to the rest of the world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human beings. One of the core tasks to achieve the "dual carbon" goal is to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carbon emission trading system. Compared with those mature emission trading systems established in western countries, China has its carbon trading pilots featured with a short history, low operation efficiency, an obvious tide of volume and price, and a fulfilling body dominated by state-owned enterprises. Given the low market efficiency of the carbon trading pilots, the current study attempts to explain how the carbon trading policy can achieve a reduction in per capita carbon emissions, investigate the specific emission reduction mechanisms of the carbon trading pilots from the dual perspectives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market mechanism, and explore the ways to strengthen the emission reduction effect through collaboration between the government and the market.
Taking 283 prefectural-level cities and 1150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in China as the empirical samples, this study uses a multi-period DID model to examine the policy effect of the carbon trading pilots. The methods of emission coefficient measurement and satellite measurement of light emission are adopted to ensure a scientific and reasonable calculation of carbon emissions in the cities. Using per capita emissions as the main proxy variable for carbon emissions, it further explores the emission redu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arbon equity. The study defines the proxy variables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market mechanism and applies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to demonstrate how the government and market work together to achieve the goal of emission reduction of the carbon trading pilots under inefficient conditions. With a thorough analysis of the carbon reduction mechanisms, the study examines the policies at both prefectural and business levels for their effects on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policy reduces carbon emissions significantly in the pilot cities and the finding hold after various robustness tests; the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ensures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the carbon trading system to achieve emission reduction; the carbon prices are in a dysfunctional state, and the market mechanism measured by carbon trading volume plays a certain role, but it's necessary to involve the synergy between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market mechanism to strengthen the emission reduction effect; and the carbon trading pilots promote the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green technology innovation of listed companies effectively while the effect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s has not yet seen at the prefectural level.
Implications arising from the study are as follows. Firstly? appropriate administrative intervention is expected to ensure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the carbon market at the early stage. Secondly it is necessary to keep improving the carbon market trading mechanism, scientifically formulate the total carbon trading volume, reasonably allocate quotas, involve enterprises in other industries other than the power industry, improve the transparency of market information and make the price mechanism the core of the control mechanism of carbon emission. Thirdly it is critical to stimulate the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potential of all economic entities by applying the supply and demand mechanism and price mechanism of the carbon market to realize the internalization of carbon emission costs. Lastly the construction of a national carbon trading market is a key link, and it is necessary to promote carbon financial product innovation.
By clarifying the roles of 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market mechanism in the process of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and comprehensively analyzing the specific mechanisms of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this study enriches the experience of emission reduction pilots nationwide, and it is helpful to accelerat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arbon trading system, and achieve the historic success of carbon neutrality.
Key Words:Double Carbon Target; Emission Reduction Effect; Administrative Intervention; Market Mechanism;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