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先生”小傳

陳魯民

戾先生，本名戾氣，職業、籍貫、年齡不詳。有人曾問過他年齡：“先生貴庚？”他一句話就把人家頂到南墻上：“關你屁事，吃飽了撐的，神經病！”小區的人都知道他火氣大，說話難聽，幾乎沒人搭理他。

當然，秦檜還有三個朋友，戾先生也有幾個能說上話的哥們兒。幾個臭味相投的人到一起，那就是比著發牢騷，講怪話，恨天罵地，這也不滿意，那也瞧不上。罵富人都是為富不仁，犯事兒就該蹲大牢；罵當官的無官不貪，都該挨槍子；罵商人無商不奸，生個孩子沒屁眼；罵明星演技太差，就靠賣臉吃飯；罵老板有眼無珠，不肯重用自己……個個都怨氣沖天，怒火中燒，似乎大伙都欠他的，全社會都虧待了他。

戾先生可不是只會紙上談兵，一逞口舌之快，他是個非常善于理論聯系實際的人，深知“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所以常大膽實踐，干出不少有違常理、與眾不同的事。

戾先生愛打籃球，球技雖不咋樣，但火氣挺大，幾乎哪一次打球都要與人發生沖突，不是出口傷人，潑婦罵街，就是拳腳相加，大打出手。時間長了，大伙都知道戾先生球風太差，球德不堪，誰也不愿意和他一起打球，他最后不得不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球場上自娛自樂，好生可憐。

戾先生有個特點，本來挺小的一件事，他卻能鬧得天下大亂，不可收拾。近日，他乘坐飛機去旅游，就因一杯開水與空乘發生沖突，一會兒揚言“要炸飛機”，一會兒要“跳飛機自殺”，鬧得烏煙瘴氣，最后導致飛機不得不返航。他也被公安部門拘留5天，罰款1000元，整個假期都在拘留所里度過了。

戾先生愛上網，更愛跟帖，發表酷評，自稱“網絡暴民”。他平時就粗口連篇，上了網，無人監督，就更是黑話毒酷，想著法子以最刻薄的語言羞辱他的對立面，變著花樣宣泄有理無理的情緒，亢奮狂熱地轉發真真假假的消息，甚至散布別有用心的謠言，唯恐天下不亂，網絡成為戾氣發泄不良情緒的最佳出口。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戾太太和他志趣相投，也是個愛鬧事、就怕沒有事的潑辣貨色，兩人常因一點雞毛蒜皮小事兒大動干戈。輕者摔盤子砸碗，重者開全武行。有時戾先生占上風，把老婆打得鼻青臉腫，哭爹叫娘；有時太太得便宜，在戾先生臉上留下抓痕，讓他無法出門，難以見人。

戾先生的兒子叫戾天，取戾氣沖天之意。兒子還真沒辜負他的厚望，人不大，脾氣可不小，一言不合，就會與同學動手，且下手極狠，有一回他用鉛筆盒把同學頭上砸個大包，讓老師找到家里告狀。放學路上，他最喜歡的游戲就是抓住那些野貓、野狗，放到火上烤，或浸到水里淹，看著那些小動物拼命掙扎，他心里充滿快感。鄰人都說，這孩子長大肯定比他爹還邪乎。

戾先生有時也覺著自己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找街頭瞎子算過命。瞎子說，從字形拆開來看，你這個戾字，就是關在房子里的一只狗，因為關得太久了，一旦放出來，就會亂咬亂叫。戾字后邊加上氣，其主要成分是火氣、怒氣、怨氣、惡氣，而這四種氣在多數情況下都不會帶來好結果。所以，你要戒怒，克制，免得惹禍上身，害人害己。他一聽就不高興了，不僅拒付卦資，還一腳踢了卦攤，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平心而論，戾先生其實混得還不錯，有工作有房子有車子有票子，但他總是怨聲不斷，和大款比自己錢太少，和官員比自己缺權缺勢，和名人比自己無聲無臭，不漲工資有意見，漲工資還有意見，一遇事就火氣沖天，總覺得自己吃虧，就見不得別人有個好，滿腦子的羨慕嫉妒恨。

戾先生身子骨挺硬朗，還成天滿大街溜達，您瞧，他過來了。

【佚 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