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只是受害者

◎文／今世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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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和王志鵬結(jié)婚的時候，認識還不到3 個月。這兩人都是嘎嘣脆的脾氣，沒有猶豫，沒有試探。要談戀愛嗎？談就談！想結(jié)婚嗎？結(jié)就結(jié)！

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都是甜膩膩的，而他們，又多了份電閃雷鳴。那時，他們有著化不開的濃情蜜意，爭吵來得快，去得更快。每天下了班，王志鵬和陳珂湊在一起，商量吃哪家的外賣。飯后，他打游戲，她刷偶像劇，小日子別提多愜意了。

那天，王志鵬吃膩了外賣，和陳珂回家蹭飯。婆婆看著陳珂精致的美甲，皺了皺眉，“你們得有個過日子的樣兒，總吃外賣多不健康啊，胃也受不了。”陳珂才不上圈套，她要學(xué)會了做飯，還不得做一輩子的老媽子啊？她踹一腳王志鵬，“聽見沒？趕緊跟媽學(xué)做飯。”王志鵬癱在沙發(fā)上，眼皮都沒抬一下。

第二天，陳珂就帶王志鵬去了自己家。陳珂爸爸在灶前煎炒烹炸，讓女婿給他打下手，“志鵬啊，你跟我學(xué)著點，小麗最喜歡吃我做的菜了。”陳珂站在廚房門口，沖他得意地笑。陳珂就是想讓他看看，誰還不是爸媽的掌中寶？

到底誰做飯的問題，還沒得出結(jié)論，陳珂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這下，婆婆也不忙著教育她了，每天跑來給她做營養(yǎng)餐，唯恐陳珂吃不好，耽誤了肚子里的孩子。王志鵬也跟著沾了光，兩個人躺在床上，肚子比著賽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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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懷孕的那天起，陳珂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油炸的不能吃，麻辣的不能吃，為了這個小東西，她熬了整整9 個月。本以為孩子生出來就好了，沒想到，生下喬喬后，日子更悲慘了。晚上，小家伙兩個小時就醒一次，把她折磨到兩眼發(fā)直。白天，孩子睡了，她也想跟著補覺，婆婆卻非要教她做家務(wù)。她最聽不得婆婆掛在嘴上的那句話：“當(dāng)媽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家里得有個家的樣子。”

當(dāng)媽怎么了？誰規(guī)定當(dāng)了媽就該做這一切啊，這些活她怎么不教給王志鵬啊？只有自己媽媽過來的時候，陳珂才能心安理得地休息，什么也不用操心。

很快，陳珂就發(fā)現(xiàn)，婆婆改變了策略。那天，孩子拉臭臭了，陳珂喊婆婆給孩子洗屁股。婆婆把兌好的溫水拿了過來，放在那里，讓陳珂自己動手。陳珂沒干過這活，她托著軟軟的小身子，手忙腳亂的，孩子也感覺出她的生疏，小嘴一撇，哭了起來。陳珂慌了，急得沖婆婆喊：“您倒是搭把手啊！”婆婆卻說：“我不能什么都替你干，得培養(yǎng)你學(xué)會做家務(wù)活，這叫授之以漁。”陳珂氣得直跺腳。

晚上，等王志鵬下班回來，陳珂跟他吐槽了半天，越說越氣。他有點煩，“媽也是為了你好。”陳珂不干了，把孩子扔給他，就把他攆出了屋。等孩子睡了，他抱著回屋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珂不見了。她的手機扔在床上，上面是半小時前發(fā)出的一條朋友圈：“這樣的日子我真是過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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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是半夜才回來的。

她喝得醉醺醺的，王志鵬被她這個樣子氣個半死，“你看看你，還有個當(dāng)媽的樣兒嗎？”陳珂也吼他：“你就像當(dāng)爸的嗎？自從嫁了你，我連自己的生活都沒有了。我爸媽養(yǎng)我這么大，不是來給你家做老媽子的！”婆婆過來攔她，被她隨手一推，差點摔倒。王志鵬急了，推開她，“你不想過就別過！”“離婚，誰不離誰孫子！”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去辦了離婚手續(xù)。這才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已經(jīng)閃婚，又閃離了。

離婚后，陳珂帶著喬喬回了爸媽家。等孩子滿6 個月，她就出去工作了。空閑時間，她會約好友逛逛街、看看電影，晚上回到家，逗一逗喬喬，吃著爸媽做的飯菜，好像又回到了在家里做姑娘時的幸福時光。

喬喬滿周歲那天，學(xué)會了走路，搖搖晃晃地到處走，幾個大人在周圍伸手護著，孩子撲到王志鵬懷里。媽媽勸她：“志鵬都主動跟你爸學(xué)做飯了，你倆要不再考慮考慮？”陳珂撇撇嘴，“我才不要吃回頭草，我現(xiàn)在過得多舒服。”

她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但是，沒多久，她這想法就被打了臉。那天，陳珂媽覺得身上疼，去醫(yī)院一查，是膽結(jié)石，需要摘除膽囊。陳珂讓王志鵬把喬喬接去奶奶家住幾天，自己又請了幾天假，全程守著老媽，她爸也不放心，也守在醫(yī)院里。

等她媽從手術(shù)室出來，大家都松了口氣，她爸這才覺出頭暈，原來是犯了高血壓，也躺進了病房里。那幾天，陳珂一個人跑上跑下的，才兩天的工夫，她的眼窩都凹了下去。老媽很快就能吃東西了，“我想吃青菜粥了。”她說完才意識到，老伴也躺在醫(yī)院里呢。陳珂讓她放心，“我這就回去做，保證跟我爸熬的一個味兒。”

陳珂回到家打開冰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錯。她把冰激凌放在了冷藏室，化成了水，把青菜放進了冷凍箱，凍得不能吃了。她收拾著那些東西，氣得直罵自己笨，罵著罵著，她的眼淚就出來了。她一直自詡離了婚過得照樣瀟灑，現(xiàn)在才明白，都是因為有父母在她背后撐著。陳珂去飯店買了兩份粥，回到醫(yī)院，發(fā)現(xiàn)王志鵬來了。老媽招呼她過來，“志鵬自己煮的粥，味道還不錯呢。”

陳珂瞥了王志鵬一眼，心里有點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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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出了院，陳珂終于吃上了一頓熱乎飯，“我在外面念書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這個味道。”她爸忍不住說她：“你呀，也該學(xué)著做做飯了。要不然，等喬喬長大了，她想家都不知道該想啥。”自從陳珂離婚后，爸媽也沒少反省自己，他們太寵著這寶貝女兒，啥也不舍得讓她干。她長大了，成家了，生娃了，卻不能承擔(dān)起相應(yīng)的責(zé)任。

陳珂沒吱聲，但聽進去了。她開始學(xué)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她拿出更多的時間、更大的耐心，陪喬喬玩玩具，給她講故事。孩子也慢慢跟她親近了，吵著要跟媽媽睡。陳珂終于明白，自己也是媽，應(yīng)該給喬喬撐起一片天。更讓爸媽高興的是，陳珂還發(fā)了朋友圈，說要去相親了。王志鵬來接喬喬的時候，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她：“聽說你去相親了，人怎么樣？”陳珂回答得很認真，“人還不錯，喬喬也很喜歡他。我正有事要跟你商量，如果我和他結(jié)婚了，喬喬的姓能不能改了？”王志鵬急了，“喬喬是我閨女，憑什么跟別人姓？”陳珂撇了撇嘴，“還你閨女呢，你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嗎？”他毫不示弱，“我當(dāng)然能。”

這次爭吵的結(jié)果是，他們倆又去了民政局。王志鵬拿著重新領(lǐng)到的結(jié)婚證，看著陳珂一臉賊笑，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當(dāng)。其實，王志鵬等這個臺階也很久了。當(dāng)初，他一直以為，是陳珂的刁蠻任性導(dǎo)致了他們離婚。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只是受害者。

他們覺得年齡到了就可以結(jié)婚了，其實，進入婚姻的心智和能力都沒準(zhǔn)備好。他以為，陳珂有老媽照顧就足夠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作為丈夫、作為爸爸，應(yīng)該做些什么。他忽略了妻子的情緒，又在她和老媽發(fā)生矛盾的時候，選擇了逃避。而陳珂目睹了母親那輩人在婚姻里犧牲了全部，很希望能在婚后繼續(xù)保持自我，卻對這自我的理解有了偏差。

婚后，想給孩子、老人有保障的生活，就要多一份籌謀和操勞。那不是可悲地失去了自我，而是終于脫離了父母的庇護，成了能承擔(dān)起整個家庭責(zé)任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