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喬子,本名馮美珍,出生于1986年。中國作協會員,為魯迅文學院第41屆高研班學員。有作品發表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等。曾獲詩探索·第十屆紅高粱詩歌獎。本篇系小說處女作。
一次,我看到一則新聞里的一張圖片,在深圳的一個廢棄火車站,一列褪色的綠皮火車安靜地停靠在站前的軌道上,像一頭在歲月里不停奔跑的馬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而這個場面和周圍的高樓大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很有歷史的滄桑感,瞬間勾起了我的回憶和幻想,我就有了寫綠皮火車的沖動,記憶的河奔涌而出,寫的過程水到渠成,幾經修改,它便有了小說的模樣。當寫詩不足以滿足我對這個世界的幻想時,寫小說的欲望就越來越強烈,我開始嘗試摸索這一條路。
我有一位在火車上工作的堂伯父,記憶里他一直在外面工作和生活,他娶了一個城里的女人,成為城里人了。每次他從城里回來,他一副城里有錢人的樣子便招引不少鄉下人眼紅,村里也有不少關于他的傳言。伯父會給我們帶回一些城里的東西,比如收音機、照相機和他們穿過的舊衣服,我們如獲至寶,那些舊衣服里有他工作穿的制服和帽子,上面有鐵路的標志,我父親穿上它們就像軍人穿上軍裝一樣自豪。從他的衣著打扮和他帶回的那些東西,我們對城里人產生過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和很多想擺脫窮困的鄉下人一樣,這種想法幾乎貫穿了我們幾兄妹的童年和青年。伯父每次回來,我們都好菜好酒款待他,有一些討好和巴結的味道,期待他也能關照一下我們。對于父親的哀求和求助,有時他慷慨地答應了,有時他又絕情地拒絕了,我們和他的關系時好時壞。后來我們和伯父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有一段時間我們因為種種的隔閡、誤會和怨恨而失去了聯系。而隱藏在我們的心底的自卑、狹隘和窮困一直都揮之不去。
童年時代我們生活在窮苦而封閉的農村,綠皮火車離我很遙遠,它仿佛只出現在繁華的城市。那時我多么向往綠皮火車,希望伯父能帶我坐一坐火車,但一直未能如愿。有一次我們終于去了伯父家里,伯父家就在火車站附近,在他們熟睡的深夜聽一列列火車轟隆轟隆地從耳邊穿梭而過,那聲音像枕頭一樣綿軟,我墊著火車的聲音坐上了夢中的火車。對綠皮火車迷戀的情結至今還在。
小說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寫,是為了表達在工業化進程中城鄉人之間的差距和人們在走向城鎮化的道路上的艱難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