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芹與飛禽

姜米粒

農貿早市與超市相比，好處是每到一個節氣，說不定會有應季野菜出現。比如上個月，就有賣水芹菜的。如果沒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哪里能在整條街的菜攤中發現那一小把綠色青菜？多走幾步就錯過了。

那個大媽瘦瘦的，穿著花衣花褲，蹲在安靜的角落里。我看著她面前的幾把青菜眼生。上前問：“這是什么呀？不像芹菜也不咋像香菜。”大媽急忙拿起一把熱切地說：“這是水芹菜，野生的，你聞聞，多香！”確實有一股濃郁的芹菜味道。我說：“是芹菜味兒。”大媽用眼睛瞄著旁邊攤上的大西芹，小聲兒說：“是吧！比那個有味兒。這是天然的、綠色的，不用化肥農藥的，今兒大早三點多鐘，天還沒亮我去泡子邊采的。你掐一下，出水兒，你掐吧，沒事兒。”這么用力地賣菜，一定是剛在這里擺攤的。在市場里長期賣菜的攤主多是愛搭不理、愛買不買的態度。問了價錢，兩塊錢一把，我的媽呀！凌晨三點采的，不夠起早的工錢呢。一邊問怎么做，一邊買了兩把。要走了，大媽還追著我說：“焯一下，炒干豆腐絲、炒粉條、炒肉絲都行，包餃子可香了……”

回家查一下資料。水芹，傘形科水芹屬多年生草本植物。我找出圖片，和廚臺上的水芹菜對比了一下，確實沒錯。“水芹因在干凈的水源附近能夠繁茂生長，所以得名水芹。”看到“干凈的水源”幾個字，瞬間對這兩把水芹菜有了好感。

剁了一點肉餡，和了一小團面，水芹菜被洗凈焯水切碎，包了三四十個餃子。拌了一盤東北拉皮涼菜，周末的日子，飯菜挺豐富的。吃飯的時候，跟媽媽叨咕早晨買菜時的“花大媽”的瑣事。媽說，她說凌晨三點起來采的你也信？而我寧肯相信凌晨三點起了霧的水邊，有人采水芹菜，甚至腦補出采水芹菜時“咔吧咔吧”的聲效。還記著她說的，“你掐一下，出水兒……”

水芹，在江浙一帶，與茭白、蓮藕、芡實、慈姑、荸薺、莼菜、菱角一起被視為“水八仙”，南方人比東北人更熱愛水芹菜。網上有做水芹菜的視頻，不過是炒干絲、炒肉絲，但是水芹與飛禽才是絕好的搭配。

蘇軾被貶黃州的時候，寫過《東坡八首其三》，其中“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獨在。雪芽何時動，春鳩行可膾。”“泥芹”是泥土里的水芹，“鳩”是鳩鴿科部分鳥類的統稱，春鳩也稱斑鳩、山鳩。蘇軾說，等到春天，用水芹的嫩芽和斑鳩做一道菜。

日本電影《失樂園》中，女主凜子第一次給男主久木祥一郎做的就是水芹香鴨，干凈整潔的房間里彌漫著水芹香鴨的特別香味，一郎酣暢淋漓地吃著，讓凜子覺得能為眼前這個男人做一輩子水芹香鴨也值得。而他們殉情前吃的也是水芹香鴨，一段愛情始于水芹香鴨，終于水芹香鴨。

我也憧憬起明年的水芹季節來，但愿那個大媽還能來賣水芹菜，我便可以做水芹鴿子、水芹鴨子……斑鳩不易得，鴿子、鴨子還是容易買到的。

（編輯·謝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