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周海寧
1925 年,在宣揚“實業救國”“教育救國”的中國誕生了一本四開的小型刊物,這本最初用來加強職業和修養指導、溝通各地教職信息的機關刊物,在多位出版人的努力下一度成長為中國最暢銷的期刊之一。它就是《生活》周刊,而它的主編鄒韜奮也成為今時今日出版界的楷模之一。
20 世紀30 年代初,中國進入歷史上最黑暗的年代,為了維護積極抗日、敢于與舊政權決裂的《生活》周刊,生活書店由鄒韜奮、胡愈之、徐伯昕等人空手起家,落地于全國出版中心的上海,兼具辦刊、出版和發行的業務,并在當時打響了名聲。在接下來的17 年間,無論是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還是抗日戰爭、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生活書店始終站在黨和人民這一邊,為民眾出版具有先進性、大眾性、啟智性的讀物。直到1948 年與讀書出版社和新知書店合并成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以下簡稱“三聯書店”)。
2013 年7 月,人民大會堂召開“弘揚韜奮精神 恢復設立生活書店座談會”,正式宣告“生活書店”的重生。60 多年過去了,生活書店作為三聯書店旗下的子品牌,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當中。
今年,生活書店迎來自己的十周年,并于9 月21 日在韜奮書店美術館店舉辦生活書店恢復設立十周年展,通過書稿檔案、老照片和實物等向讀者展示書店的光輝歷史,通過出版物、獲得的榮譽等匯報書店10 年來取得的成績,并在店堂現場開展促銷、放置留言簿、設立打卡拍照點等,加強與讀者的互動。
恢復一個歷史悠久的品牌并非心血來潮,當然更不是“吃老本”。正如生活書店總經理張健所言,在新時代,三聯書店迎來了新挑戰,正是在這樣的時刻之下,回顧三聯書店的歷史顯得格外有意義:“我們更深刻地認識到鄒韜奮先生等前輩出版人開創的三聯傳統在今天的現實意義,同時也更加深切地感受到生活書店這個品牌對于今天三聯書店的重要性。”

“我們當初選擇重新設立生活書店的目的之一,是想要讓這一品牌成為韜奮事業的后繼者,繼續發揮文化建設的作用,而我們也正在朝著這一方向前進。”
在大眾出版領域,生活書店延續了三聯書店的選題特色,主要出版人文社會科學著作、文學藝術作品、大眾文化讀物和實用生活類圖書,在這期間得到了很多文化界名家的鼎力相助。迄今為止,生活書店已出版“中國社會學經典文庫”“作家與故鄉”“名家談詩詞”等重量級書系,《行走的人生》銷量超過16 萬冊,《小鎮喧囂》銷售超過17 萬冊。在獲獎方面,《謝覺哉家書》獲2015 中國好書和第六屆中華優秀出版物獎,《平生六記》獲第六屆中華優秀出版物獎提名獎,《董必武家書》獲第七屆中華優秀出版物獎提名獎……類似此種成就還有很多。
生活書店之所以能夠取得這些成績,與其貫徹始終的編輯思想密不可分。在主編《生活》周刊的時候,鄒韜奮講道:“本刊力避佶屈聱牙的貴族式文字,采用明顯暢快的平民式文字。”正是因為這一雅俗共賞的形式,才讓這本刊物在讀者中取得了巨大的思想效果。張健表示:“生活書店是三聯書店旗下更加大眾化的品牌,我們的選題會更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讀者。”
“例如我們出版的《孩子:挑戰》,至今已達到了45 萬冊的銷量。這本書雖然作于20 世紀70 年代,但寫作的背景恰恰切中了現代父母養育孩子的痛點——‘生而平等’的社會觀下,失去對孩子的‘統治權’時,我們應該如何教育孩子。且作者在撰寫這本書的時候,將嚴謹的數據事實和有趣的案例有機融合,讓很多讀者尤其是家長收獲頗多。”
立足于大眾的需求并不意味著迎合媚俗,也并不意味著放寬要求,相反,高質量和大眾化內容并舉才能收獲持久的市場影響力,這也是三聯書店能夠成為國家文化建設排頭兵的原因之一。
三聯書店向來以優質出版物示人,有著“一流新銳”的質量標準,這源于書店心中的格局之高、志向之堅。張健回憶歷史時說道:“生活書店的宗旨非為私人謀利,而是致力于進步文化出版事業,置身于國家民族的大局之中,為民族解放、民主政治和向讀者提供精神糧食做貢獻。”
而生活書店也一直堅守著三聯這一“靈魂”。張健強調:“雖然我們將生活書店定位為更大眾化的品牌,但我們絕不降低格調和品位,嚴把印刷和裝幀質量。”獲得2022 年深圳讀書月“年度十大好書”的《中國金銀器》共五卷,布滿藍色絨布的外殼之下,更讓人驚艷的是其內文,內容廣泛而不失細節,且用紙講究,透過照片都能一睹金銀器燦然的光芒,猶如置身文物之前端詳,讓很多購買者表示“雖然肉疼,但是愛不釋手”。
生活書店重生后,在讀者中迅速建立口碑,真正讓古今讀者愛上生活書店的,是他們一貫的品格和精神。
韜奮先生曾根據親身感受將生活書店的傳統精神總結為堅定、虛心、公正、負責、刻苦、耐勞、服務精神、同志愛。總而言之,稱為“生活精神”。刊物和書本的內容千變萬化,但“生活精神”是三聯書店和生活書店不渝的精神指南。
出版界無人不曉鄒韜奮先生之敬業,也深知這位偉人對讀者之真誠,即便是等紅燈的空隙,他也堅持閱讀讀者來信,并一一回復。而在媒體發達的今天,生活書店從未忘記“竭誠為讀者服務”的店訓,張健解釋道:“雖然很少有讀者寄來紙質信件,但只要來郵來電,必熱忱認真地予以回復。我們也會主動利用豆瓣、微博、直播等新媒介與讀者保持溝通和互動,以另一種方式為讀者朋友答疑解惑。”
生活書店繼承了三聯書店的優良傳統,但在張健看來,如果僅限于走前人之路,這一品牌的重生將毫無意義,“生活書店是后繼者,更是開創者,在新時代,生活書店有著新的使命”。
作為三聯書店的一部分,生活書店的回歸不僅是品牌的再生,更是三聯書店進入一個新發展階段的標志。“當年重設生活書店,也有拓寬三聯書店出版邊界的考量。我們希望通過建立生活書店的品牌幫助三聯書店拓展品牌、發揮優勢、壯大實力。”
基于這一設想,生活書店的工作將始終圍繞三聯書店的大局開展,總體上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頻共振、協同向前的局面。“生活書店的出版業務是三聯書店產品線的延伸,會與三聯書店實行差異化經營,有并行也有交叉,比如文藝性作品中不適合三聯的選題,我們會接手出版。在營銷方面,諸如‘社店戰略聯席會’這類活動,三聯書店都會帶上生活書店;同樣地,生活書店的營銷推廣也會自覺推介三聯本部出版的圖書,給觀眾分享《讀書》和《三聯生活周刊》的文章。”
但同時,這樣的融合局面讓一些讀者疑惑:生活書店早前合并于三聯書店,今日重返后,同樣名為“書店”,新生活書店和三聯書店相比又有什么特別之處?
鄒韜奮在主編《生活》周刊時,要求刊物內容立足青年大眾所需,探討社會問題,由此來實現社會改造,這是當年疾呼“救亡圖存”、傳唱“少年強則國強”的社會背景使然。而在遙遠的今天,三聯書店不忘立足于使命和現實,在積累的原有讀者群以外,它看見了當代青年旺盛的消費欲望,以及信息爆炸的社會之下,青年們對實用性強且優質的知識的渴求。
進入“十四五”以來,三聯書店對生活書店設定的核心使命是“為三聯培養未來讀者”,集中精力開發具有三聯特點的青少讀物,選題都盡量偏向大眾化、普及化、年輕化的圖書,將“分層一流”的出版物面貌清晰呈現給讀者,做到深入淺出而不庸俗膚淺。而在營銷層面,為了吸引更多的年輕讀者,生活書店也積極擁抱新媒體,參加朗園書市等年輕人喜愛的圖書市集,充分展現其青春活力。
從1932 年建店起到1948 年合并,生活書店度過了短短17 年的歷史。今天,生活書店已經沒有了實體書店,但是能以無形的品牌形象重現,這讓張健感到無比欣慰:“老讀者從此有了精神的寄托,新讀者尤其是年輕人也有機會深入了解并記住生活書店,圓了我們保護品牌的心愿。”
為了達成培養未來讀者的使命,張健表示,今后,生活書店還將依托三聯作者資源,在美育、科普等方面適度拓展,將名家精品做年輕化改造,并加強與三聯生活周刊合作,將更多期刊封面文章打磨成書。對于已有的產品線,生活書店將持續增加現有的“名家系列”品種,如李零、揚之水等名家作品,將之做成常銷書,并繼續擴容“中國社會學經典文庫”叢書,將之打造成為社會學原創研究最有號召力的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