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巧妮

我穿上我母親的衣裳
跟著秒針一起狂飆突進
天邊 一束閃電劈裂了原野
萬物皆察覺自我的邊界
雨季剛剛過境
村莊迎來下一次汛期
淺淺的茉莉花漬
爬滿了青苔的稿紙上
潮濕暈出夏天的序曲
猶如一株行走的樹
我走的每一步
都是把自己連根拔起
斷裂出血
最后回到大地
在泥土里不斷愈合
童年的鳶尾被你攥在手里
你帶著我
與你眼里的澄澈
和一只藍灰色的喜鵲
飛回海上的童年
巖石的紋理
貝類的觸感
挽袖赤足的少女
喜鵲在河邊駐足
汛期的河正在流經(jīng)自己的青春
柔順的水草
有starry night的筆觸
太陽俯瞰著城市
被天氣預(yù)報宣判死刑
對岸的人早已收起了魚鉤
我們卻遲遲不能離去
時間是柏油公路沿著山脊裂開,
你騎著單車,讓車轍去親吻縱深。
晚間城市廣播:
云雀啁啾,秋蟲鳴響。
天邊掠過的云影是電波。
每個人都靜靜的,腳步很輕。
那被葡萄酒灌醉的太陽,
浸泡在霞光里,
飽滿、安詳,
墜下它的頭。
悲劇快感與百無聊賴
占領(lǐng)了稿紙的最后一行。
窗前的白樺樹,
今夜你陪著我一同沉默。
集郵愛好者失落的年代,
再高傲的玫瑰也得低下頭顱。
你所看到的,
不過是花朵凋敝的肉身,
它們的靈魂永遠留在
某書某頁的某一行。
它不會因此睡去,
還有所思與所愛留在人間。
我徹夜穿行在透明的回廊,
于沉默中聽它們璀璨的聲響。
推開木門,
藍天就出現(xiàn)。
地中海的金柑橘,
陽光淋滿海岸線。
碧綠的春水,
在等待青年,
炸裂泳池。
你沖洗手中的果實,
糖、鹽、蜂蜜,
一遍又一遍。
拋過來吧!
別眼看著她在晴空下腐爛——
夏天剛剛開始。
苦難把你填進墻上縱深的裂痕,
你的名字被刻在上頭,長痛不息。
不再倒數(shù)從遠方傳來的鐘聲,
就讓它一聲,接著一聲,
告別冬季,走進黎明。
風(fēng)生,水起,
誰的生命里永遠不會有歡喜?
就讓我們開始舞蹈歌唱,直到天亮——
唱你家鄉(xiāng)的話,穿你母親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