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能,王瑞潔,楊 晨
(1.南京財經大學 國際經貿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2.南京財經大學 江蘇產業發展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23)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必須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鼓勵共同奮斗創造美好生活,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是人民共同奮斗創造美好生活的重要載體。根據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數據,截至2022年8月末,全國登記在冊個體工商戶已達1.09 億戶,占市場主體的66.7%,是2012年的2.7倍,十年來年均增長10.9%。
資金支持是創業的前提,而創業企業特別是小微企業則面臨較強的金融約束,影響創業活動的順利開展[1]。為解決小微企業資金問題,我國進行了一系列探索,包括成立小額信貸機構、建設小額信貸組織、基于農戶信譽辦理貸款等,普惠金融的推廣取得一定成效。進入21世紀特別是2011年以來,數字技術的應用使得金融服務的方式發生了變化,數字技術與普惠金融的有機結合,增加了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降低了交易成本[2],為家庭創業提供了新的機遇。因此,研究數字普惠金融能否促進家庭創業、通過何種機制影響家庭創業、是否發揮了普惠作用等,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本文從緩解信貸約束、拓寬信息渠道和緩解社會資本約束等角度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家庭創業的作用機制,并使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數據進行實證檢驗,以期加深對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家庭創業內在機制的理解,為相關決策部門提供理論支撐和經驗證據。
數字普惠金融的快速發展,使其評價和測度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主題,很多學者通過構建多維度指標體系進行測度[3-4]。但這些方法大多是基于傳統普惠金融評價指標體系所做的修改,不能很好地反映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以下簡稱“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對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不同維度進行了全面清晰的刻畫,成為大多數學者進行數字普惠金融研究的數據來源。
大量文獻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利用省級層面數據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創業的影響。一些學者以地區新增企業注冊信息為創業指標進行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彌補傳統金融對不發達地區和小微企業服務的不足來推動創業[1];一些學者以各省市私營企業和個體就業總人數、私營企業戶數和個體戶數之和為創業指標進行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不僅直接促進居民創業,而且通過帶動居民收入增長和服務業發展促進居民創業[5]。有學者使用每萬人擁有的私營企業戶數和個體戶數衡量地區的創業活躍度,發現數字普惠金融對創業活躍度的提高具有正向促進作用[6];有學者使用農村私營企業就業人數與個體就業人數之和與鄉村人口總數的占比衡量農村創業活躍度,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通過人力資本水平、地區產業結構和基礎設施水平等變量影響創業[7]。
部分文獻將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CFPS 數據相結合進行研究,但也都是使用的省級層面數據。一些學者研究了數字經濟、普惠金融對包容性增長的影響,發現數字金融通過改善農村居民創業進而促進了中國的包容性增長[8]。一些學者研究了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村居民創業的影響,發現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對農村創業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并不是緩解農村創業融資約束的關鍵因素[9]。
也有部分文獻使用其他指標和微觀調查數據進行研究。一些學者利用2017年7月中國農業大學開展的農村普惠金融調查數據,從農戶對數字理財產品、數字信貸產品和數字支付產品的使用情況考察農戶的數字金融使用,發現數字金融通過緩解農戶信貸約束、信息約束和提升農戶社會信任感促進創業[10]。一些研究借鑒何婧和李慶海測度數字普惠金融的方法,利用CFPS 的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通過促進創業者的創新行為與緩解融資約束來提升創業績效[11];一些研究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China Labor-force Dynamics Survey,CLDS)數據,以省級層面數據為樣本,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提高金融服務可得性及降低融資成本提升居民創業收入[12]。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無論是使用宏觀統計數據還是微觀調查數據,多是從省級層面樣本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創業的影響,單獨的省級層面樣本在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創業個體影響的差異性方面存在一定的不足。雖然基于農村普惠金融調查數據庫的文獻關注了個體特征,但有效樣本僅為1928戶,而CLDS 數據庫也僅有2014 年和2016 年數據。因此,本文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2014—2018 年CFPS 數據,以地級市層面數據為樣本,分析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機制,并進行實證檢驗。
相較于現有文獻,本文的可能貢獻如下:
第一,從信貸約束、社會資本約束、信息獲取渠道等維度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影響家庭創業的作用機制,并使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CFPS數據進行實證檢驗,豐富了現有研究;第二,從城鄉、地區、個人等多個角度分析數字普惠金融作用于家庭創業的異質性,為政府采取差異化政策提供了理論參考。
數字普惠金融改變了金融供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擴大了金融服務范圍。長尾理論指出長尾市場具有可持續發展的潛力,但其需求并沒有被有效滿足[13]。家庭創業資金需求具有典型的長尾特征,在傳統金融供給市場上往往被忽視,而數字普惠金融則關注到這一點,使其獲得金融服務供給;同時,數字普惠金融還能降低金融服務成本,提高金融服務的便捷性和辦理效率。在實踐過程中,金融排斥出現的原因之一就是受排斥群體獲取金融服務的成本相對較高[14],而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則通過加快信息流動、提高金融市場效率、簡化交易環節等降低金融服務成本,增加家庭金融服務可得性。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降低了信用風險。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使得金融供給方能夠通過大數據動態實時分析家庭的金融消費習慣、信用狀況等,降低了金融領域的調查和搜索成本,從而能夠為家庭創業提供更優質的金融服務。
數字普惠金融刺激了創業需求。數字普惠金融改善了創業環境,增強了創業者的信心,激勵家庭創業。數字普惠金融在互聯網技術和移動設備技術支撐下,提供便捷的支付方式和融資方式,刺激了人們的消費需求,擴大創業者所服務的消費市場,進而促進創業[15]。據此提出研究假設1。
假設1:數字普惠金融能夠促進家庭創業。
資金在創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數字普惠金融會從以下兩個方面提升家庭創業者的資金可得性,緩解信貸約束。首先,數字普惠金融具有規模經濟效應,能夠以較低成本向家庭創業者提供信貸服務。相較于傳統金融,數字普惠金融所需固定資本主要包括金融體系研發、機器購置及軟件開發等費用,初始階段資金投入較大,在成功運營后可變成本則較低。隨著金融業務量的增加,其平均成本會逐漸降低。并且依賴網絡平臺,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可以突破空間限制,擴大了覆蓋范圍,有效增強了創業者獲得資金支持的可能性。其次,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緩解信息不對稱,降低了創業者的融資門檻[16]。信息不對稱是市場經濟中存在的普遍現象。掌握較多信息的一方可以通過向信息貧乏的一方傳遞可靠信息而在市場中獲益,擁有信息較少的一方總會努力從另一方獲取信息[17]。由于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信息不對稱性問題是阻礙創業者獲得信貸支持的重要因素。而數字普惠金融依賴信息技術,以較低的搜尋成本,可以獲得申貸者在互聯網上留存下來的大量的、碎片化的、非結構化的行為數據,并利用大數據技術進行處理,了解其財務狀況、經濟活動與行為特征。金融機構因此既可以評估申請者的信用狀況,又可實時觀測貸款者情況,及時對風險因素做出反應,降低可能存在的風險,提升放貸意愿[18]。因而,數字普惠金融通過規模經濟效應和緩解信息的不對稱性拓寬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緩解信貸對家庭創業的約束。因此,提出研究假設2。
假設2: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緩解家庭信貸約束促進創業。
處在一個“關系”型社會,人情支出占據家庭總支出的重要部分。因此,除了物質資本外,社會資本對家庭創業也產生了重要作用。社會資本是指個體可以使用的內嵌在社會網絡中的顯在和潛在資源[19]。
首先,社會資本影響創業機會的識別。創業者對創業機會的精準識別是創業的前提條件,擁有豐富社會資本的創業家庭,憑借其社會網絡能夠獲取到行業內部信息,更準確地識別商業機會,促進創業。其次,在一定制度環境下,擁有豐富社會資本的家庭還可能更容易獲得創業相關資質。再次,社會資本能夠增加創業資源。資金支持是創業順利開展的保障,在金融市場不完善的情況下,創業家庭通過重疊的社會網絡向投資者、信貸機構等傳遞自身信用水平信息,提升獲取信貸支持的可能性。最后,社會資本也有效提升了創業者對優質工作人員的招聘和對第一批客戶的吸引,促使創業順利進行[20]。
數字普惠金融弱化了社會資本在家庭創業中的作用。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擴大了金融服務范圍,改變了以往依靠人情關系才能得到金融機構資金支持的狀況,更多的家庭可以通過正規的金融途徑獲得貸款。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依托互聯網向人們提供了金融、創業等資訊,創業者和潛在創業者可以通過網絡平臺獲取所需信息,而不再是依靠社會關系。因而,數字普惠金融有效緩解了社會資本對家庭創業的制約。
據此,提出研究假設3。
假設3: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緩解家庭社會資本約束促進創業。
為保障創業的順利開展,創業家庭必須能夠獲取、處理和使用相關信息,及時地獲取有效信息不僅能夠幫助創業家庭較好地把握市場動態、捕捉商機,而且能夠促進銷售渠道的擴展,提升創業績效[21-22]。在現代信息技術的支撐下,金融科技公司和銀行進行合作,使得數字金融的理財、支付和信貸功能都可以發揮信息傳遞的作用。因而,數字普惠金融能夠及時向家庭創業者提供所需信息,拓展了創業者的信息獲取渠道。一方面,依托大數據技術,信息的傳播速度和透明度都有極大提升,傳播渠道也日益豐富,創業者在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時可以更便捷地接受準確的相關信息。創業者可以根據自身需求,在數字金融平臺訂閱具有針對性的信息推送,及時獲取與創業相關的信息,減少信息搜索成本,提高信息的有效性[23]。另一方面,數字普惠金融為家庭創業者提供了信息交流平臺,創業者可以與合作伙伴、客戶更加便捷地溝通交流,了解市場需求,把握市場信息,準確評估項目的可行性與市場前景[10]。因而,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為創業者及時推送相關信息和創建信息交流平臺,拓寬信息來源,增強了信息的有效性,促進家庭創業。據此,提出研究假設4。
假設4:數字普惠金融通過拓寬家庭信息獲取渠道促進創業。
1.模型構建與變量說明
因為創業選擇是一個二值虛擬變量,本文借鑒一些研究的做法[24],使用Probit模型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i 代表地區,j 代表家庭,t 代表年份,chuangyeijt為被解釋變量,digit為核心解釋變量(covit、depit、supit為二級分解指標),Xij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Φi為個體所在地區的虛擬變量,φ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jt為隨機擾動項。
(1)被解釋變量。
是否創業(chuangyeijt)。創業決策是一個二值虛擬變量,根據家庭調查問卷中的問題“過去一年您家是否有家庭成員從事個體經營或開辦私營企業”進行衡量,如果回答是,則定義進行了創業,取值為1,否則為0。
(2)核心解釋變量。
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git)。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從覆蓋廣度、使用深度、數字化程度三個維度出發,基于33 個具體指標構建,較好地反映了我國數字普惠金融水平。本文采用創業者家庭所在城市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衡量數字普惠金融狀況。digit為數字普惠金融總指數,covit、depit和supit分別代表數字金融的覆蓋廣度、使用深度以及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程度。
(3)控制變量。
創業行為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因而在考慮了家庭層面和戶主層面后,選取了其他可能影響創業的變量。在家庭層面,選取了家庭規模、兒童比例、老年人比例三個變量,均從家庭成員調查問卷中獲得。其中,家庭規模根據家庭成員問卷中對于家庭成員的確認加總而來(具體問題為“無論是否居住在家中,該人是否是您家的家庭成員”)。將16 歲以下家庭成員定義為兒童,60 歲以上家庭成員定義為老年人,以此來計算各家庭的兒童比例和老年人比例。在戶主層面選取了戶主性別、是否為黨員、婚姻狀態、教育年限、健康狀態、是否使用手機和工作狀態,均在個人自答問卷中取得。其中,戶主性別變量男性為1,女性為0;將戶主為黨員家庭賦值為1,否則為0;婚姻狀態變量中將在婚(有配偶)和同居賦值為1,離異、喪偶和未婚賦值為0;受教育水平變量依據戶主最高學歷設定,具體將文盲/半文盲、小學、初中、高中/中專/技校/職高、大專、本科、碩士分別賦值為0、6、9、12、15、16和18,數值越大表示受教育水平越高;問卷中健康狀態被劃分為五類,具體為不健康、一般、比較健康、很健康和非常健康,分別賦值為0、1、2、3、4,數值越大表示身體健康狀態越好;戶主使用手機方面則將使用手機賦值為1,不使用賦值為0;戶主工作狀態為在業或有工作賦值為1,工作狀態為失業或退出勞動力市場賦值為0。
(4)機制變量。
根據CFPS數據中變量的可得性,選取以下指標作為機制變量。
首先,借鑒一些學者的做法[25],根據家庭調查問卷中“您家借錢金額較大時,有沒有被拒絕的經歷”來判斷創業者是否受到信貸約束,有被拒絕的經歷則信貸約束賦值為1,沒有被拒絕的經歷則賦值為0。其次,借鑒一些學者的做法[26],根據家庭調查問卷中關于“包括實物和現金,過去12 個月,您家總共支出了多少人情禮”來判斷創業者社會資本的大小,支出越多,社會資本越豐裕。再次,數字普惠金融對于信息的提供多是依托互聯網平臺實現的,因而,互聯網作為信息渠道越重要,數字普惠金融越是能夠促進家庭創業。借鑒一些學者的做法[27],根據個人問卷中“互聯網對您獲取信息的重要性”的回答來衡量信息渠道的拓展程度,重要程度用1—5表示,5表示非常重要,1表示不重要。
變量說明具體見表1。

表1 變量說明
2.數據來源
本文的解釋變量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被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數據來源于CFPS。CFPS 是具有全國代表性的家庭調查數據,開始于2010 年,之后每兩年進行一次。根據研究需要對問卷進行整理,并依據變量的可得性和樣本的真實性選取了2014 年、2016 年、2018 年三年的調查數據。
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2。從創業情況看,雖然從事個體經營或是開辦私營企業的家庭數目相對較少,但存在逐年上升的趨勢。其均值從2014 年的0.095上升至2018年的0.1026。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以及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指數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說明數字金融覆蓋人群更加廣泛,使用數字金融的頻率不斷增加,金融服務的便利程度和效率不斷提高。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基于Probit 模型,使用Stata16 實證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全樣本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具體來看,第(1)列只考慮了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在第(2)列中添加家庭層面的控制變量,在第(3)列中加入家庭層面和戶主層面的控制變量,第(1)列—第(3)列均加入了地區和年份的虛擬變量。

表3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回歸結果
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第(1)列—第(3)列中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具有正向的影響,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數字普惠金融的系數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都對家庭創業活動有著激勵作用。
對于家庭層面的控制變量來說,家庭規模的增加有助于家庭創業可能性提高,而當兒童或是老年人口占家庭規模比例提升時,創業的概率會下降。這可能是因為,家庭中勞動力人口的減少,使家庭收入來源縮窄,家庭財富下降,導致創業概率下降;此外,家庭的精神和物質壓力增加,加大了創業面臨的風險,也會導致創業概率下降。
對于戶主層面的控制變量來說,手機的使用對創業活動存在顯著的提升作用。手機的使用大大方便了個體與外界的聯系,促進了創業。同時,戶主的教育年限、健康狀態、工作狀態也在不同程度上影響了創業。這可能是由于,擁有較高教育年限代表掌握更多的知識,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也更強,通過知識遷移可以更高效率地利用資源和技術,實現創業;此外,他們所接觸到的社交網絡更廣,擁有更高水平的人脈關系,可以為他們提供各種幫扶,促進創業活動的開展。健康程度對創業的促進作用可能因為健康是一切活動開展的前提,只有擁有健康的身體時,才能夠進行創業和經營企業。而戶主是否為黨員、性別以及婚姻狀態并未產生顯著影響。
為了深入了解數字普惠金融哪些維度的發展促進了家庭創業,本文進一步檢驗數字普惠金融三個維度的發展對家庭創業活動的影響,表4 為回歸結果。

表4 數字普惠金融各維度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回歸結果
由表4 可以看出,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的發展都有利于家庭創業。其中,覆蓋廣度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具體來說,隨著覆蓋廣度的增加,一個地區支付寶等電子賬戶覆蓋率擴大,能夠降低交易成本,提升交易效率,進而促進創業。使用深度方面,支付業務、信貸和征信等數字金融服務的發展可以幫助創業者獲得資金、降低創業風險,提高創業者的創業動機。數字化程度的提升使得支付更有效率、交易更加便利,同時降低金融服務成本,使創業者以更低的利率獲得資金扶持,確保創業的順利進行。家庭層面和戶主層面控制變量與綜合指標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不再敘述。
上文驗證了數字普惠金融能夠促進家庭創業,但是數字普惠金融是通過何種渠道影響了家庭創業,還需要進一步討論。
其中,Mit為機制變量,分別表示信貸約束、信息渠道和社會資本。其余變量與模型(1)和模型(2)一致。
1.緩解信貸約束機制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規模經濟效應和緩解信息的不對稱性拓寬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緩解家庭創業的信貸約束。為驗證此機制,在回歸中加入數字普惠金融與信貸約束的交叉項,結果如表5中第(1)列—第(2)列所示。可以看出,信貸約束對創業存在顯著的抑制作用,而數字普惠金融修正了信貸約束產生的抑制效應。伴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創業者獲得了更廣泛的融資渠道,促進家庭創業。

表5 機制檢驗
2.緩解社會資本約束機制
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緩解社會資本約束促進家庭創業。實證結果如表5中第(3)列—第(4)列所示。社會資本對創業的系數顯著為正,社會資本對創業具有積極的影響,個體擁有越多的社會資本,創業的可能性就越大,并且,這一結果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社會資本和數字普惠金融的交乘項對創業的系數顯著為負,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弱化社會資本對創業的正效應,促進低社會資本擁有者進行創業。
3.拓寬信息獲取渠道機制
信息壁壘的存在對家庭創業活動有著抑制作用,不僅關系到創業者對商機的捕捉,而且對后續的經營管理、業務開展、銷售渠道拓展等都產生影響。數字普惠金融向創業者提供相關信息,拓寬家庭信息來源,促進創業。在回歸中加入數字普惠金融與互聯網作為信息渠道的交叉項,結果如表5中第(5)列—第(6)列所示。信息渠道對創業具有積極的作用,并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穩健,信息渠道與數字普惠金融的交乘項對創業也具有積極的影響。這說明,拓寬信息渠道有益于創業活動的開展;同時,數字普惠金融進一步拓展了信息獲取渠道,激勵了家庭創業。
1.更換數據庫檢驗
前文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采用了2014—2018 年CFPS 的微觀數據,為避免該數據帶來的結果偶然性,這里將采用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庫(China Household Finance Survey,CHFS)2017—2019 年的數據進行穩健性檢驗。CHFS 自2009 年開展工作,每兩年進行一次,對家庭經濟、金融行為進行了全面細致刻畫。在2019 年第五輪調查中,樣本規模達34643戶,數據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其中被解釋變量創業,依據問卷中“您家是否從事工商業生產經營項目”來判斷,如果回答是,則定義進行了創業行為,取值為1,否則為0。解釋變量為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控制變量包含婚姻狀態、家庭收入、受教育年限、年齡、性別和健康狀態。其中,婚姻狀態為同居、已婚、再婚定義為1,未婚、離婚、喪偶、分居定義為0。去除家庭收入小于1000元和大于100萬元的家庭。教育年限變量依據戶主最高學歷設定,具體將文盲/半文盲、小學、初中、高中/中專/技校/職高、大專、本科、碩士分別賦值為0、6、9、12、15、16和18。健康狀況由問卷中“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進行判定,由1—5 表示身體健康狀況遞減,1為健康狀況非常好,5為非常不好。
實證結果如表6所示,在采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后,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依舊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表6 第(1)列顯示數字普惠金融正向影響家庭創業,在表6 第(2)列中加入控制變量后,這一積極作用得到了進一步提高,進一步證實了結果的穩健性。

表6 穩健性檢驗:更換數據庫
2.自抽樣檢驗
借助Stata 自抽樣進行基礎回歸,表7 為自抽樣50%的檢驗結果。由表7 可以看出,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具有積極作用,并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再加入控制變量后結果通過5%的穩健性檢驗,說明本文結論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穩健性進一步得到驗證。

表7 穩健性檢驗:自抽樣
3.更換計量方法檢驗
被解釋變量創業是一個二值虛擬變量,前文使用了Probit 模型進行了檢驗,這里將采用Logit 模型進行進一步檢驗,結果見表8。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依舊顯著促進了家庭創業,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證明結論穩健。

表8 穩健性檢驗:更換計量方法
4.內生性檢驗
數字普惠金融促進了家庭創業,而為了避免創業概率高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水平才高這一內生性問題,參考一些研究的做法[8],選取了家庭所在城市與杭州的球面距離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首先,家庭所在城市與杭州的距離越近,數字普惠金融水平越高。其次,家庭所在城市距杭州的距離與是否創業并不相關,滿足工具變量的要求。具體檢驗結果見表9。第(1)列是第一階段回歸結果,第(2)列是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Kleibergen-Paap 檢驗P 值均低于0.01,不存在過度識別問題,Cragg-Donald 檢驗的F 值大于10%的顯著性水平值,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以上檢驗表明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結果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可以促進家庭創業。

表9 內生性檢驗:到杭州的球面距離
1.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城鄉差異
我國經濟活動中表現出較明顯的城鄉差異。相較于城市而言,農村的家庭創業受到資金、信息等因素的制約性更強。因此,對城鎮、農村樣本進行分組研究,以便考察數字普惠金融是否對農村家庭創業影響更為顯著。
為此,表10 中將所有樣本分為城鄉兩類,進行回歸。第(1)列和第(2)列為農村地區,其中第(1)列添加了家庭層面控制變量,第(2)列添加了家庭和戶主層面控制變量。第(3)列和第(4)列為城鎮地區,其中第(3)列添加了家庭層面控制變量,第(4)列添加了家庭和戶主層面控制變量。可以看出,無論是否控制戶主層面變量,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村地區的家庭創業影響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而對城鎮地區的家庭創業未產生顯著影響。這可能是由于,農村地區金融資源較為匱乏,數字普惠金融憑借自身優勢為該地區帶來金融支持,提高金融服務的覆蓋范圍和可得性,促進家庭創業。而城鎮地區由于較早地享有了金融服務,創業者面臨的創業約束較少,數字普惠金融并沒有對家庭創業帶來顯著的促進作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數字普惠金融的確秉持公平與效率原則,以可負擔的成本為有金融服務需求的群體提供適當、有效的金融服務,體現出普惠特性。

表10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城鄉差異
2.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地區差異
我國的經濟發展除城鄉間存在差異外,地區之間也存在差異,各地區間的創業情況也有所不同,數字普惠金融對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創業行為的影響可能也有所不同。因此,將我國劃分為東部地區、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①CFPS的樣本涵蓋中國除香港、澳門、臺灣、西藏、新疆、青海、內蒙古、寧夏和海南之外的25個省份的人口。因此,結合國家統計局劃分標準,將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遼寧劃為東部地區,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吉林、黑龍江劃為中部地區,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陜西、甘肅劃為西部地區。,進一步考察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地區差異。
回歸結果如表11 所示,數字普惠金融對西部和中部地區家庭創業行為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對東部地區家庭創業未存在明顯的提升效應。這可能是由于,東部地區相對發達,傳統金融的覆蓋度高、獲取便利,創業者能夠享受到便利的金融服務,因而,數字普惠金融并沒有對家庭創業帶來顯著的促進作用。而中部、西部地區傳統金融發展程度相對較低,金融資源較為欠缺,難以滿足創業者的資金需求,數字普惠金融極大地改善了這一狀況,使得中西部地區居民對金融服務的可得性大大提高,促進了家庭創業。這說明數字普惠金融能夠為經濟相對落后地區的群體提供更多幫扶,體現出普惠特性。

表11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地區差異
為進一步考察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區域差異,參考一些研究的做法[29],從經濟地理視角上劃分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進行南北區域的異質性分析。結合CFPS 數據庫涵蓋范圍:將CFPS 數據庫中的黑龍江、吉林、遼寧、河北、北京、天津、山西、陜西、甘肅劃為北方地區,CFPS 數據庫中其他省份劃為南方地區。
回歸結果如表12 所示,第(1)列為北方地區,第(2)列為南方地區,可以看出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行為的影響依然體現出顯著的普惠特性,對北方地區家庭創業有顯著激勵作用,而南方地區卻未體現。

表12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南北差異
3.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個體層面差異
創業的順利開展需要多方面的保障,個體情況對創業有著重要影響,因而進一步分析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是否會因為個體層面情況的不同而存在差異,具體從個體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水平兩個方面進行研究。
(1)受教育水平差異。
受教育水平是衡量個體差異的重要因素。依據戶主的最高學歷,將高中及以下學歷定義為低教育水平群體,將高中以上學歷定義為高教育水平群體。具體結果如表13 所示:第(1)列為數字普惠金融對低教育水平群體的回歸結果,數字普惠金融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能夠顯著地促進低教育水平群體的創業;第(2)列為數字普惠金融對高教育水平群體的回歸結果,數字普惠金融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說明其對高教育水平群體的創業未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因此,數字普惠金融對受教育水平較低群體的創業促進作用更為明顯。可能是由于,在互聯網手機的普及之下,數字普惠金融的便捷性、易操作性使得學歷較低的群體也可以進行操作,降低了低教育水平群體的融資門檻,促進創業。而高教育水平群體較早地接受了傳統金融服務,對數字普惠金融帶來的紅利享有較少。

表13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個體受教育水平差異
(2)家庭收入水平差異。
收入也是影響創業的重要因素,因此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收入水平群體創業的影響可能也存在差異。參考一些學者的做法[8],依據家庭純收入水平的中位數劃分為低收入水平群體和高收入水平群體。
回歸結果見表14:第(1)列為數字普惠金融對高收入水平群體創業的影響,可以看出,在添加了控制變量后,數字普惠金融并未體現出對創業的激勵作用;第(2)列為數字普惠金融對低收入水平群體創業的影響,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對創業的影響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可能是由于數字普惠金融能夠擴大金融服務的覆蓋廣度,提高金融機構的運行效率,降低金融服務的成本,緩解低收入水平群體的資金約束,促進其創業;而對于高收入水平群體而言,他們有較強的物質基礎,在創業過程中面臨的創業約束較少,數字普惠金融緩解資金約束的效應沒有發揮。

表14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影響的家庭收入水平差異
本文采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CFPS數據,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數字普惠金融能夠促進家庭創業,金融服務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對家庭創業均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在使用自抽樣、更換計量模型、更換數據庫等檢驗方法后結果依然穩健。
第二,數字普惠金融能夠通過緩解信貸約束、拓寬信息渠道、緩解社會資本約束促進家庭創業。
第三,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的作用體現了普惠的特性。
具體來說: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村地區創業的促進作用要高于城鎮地區;對中部和西部地區創業效應較為顯著,而對東部地區未體現出促進作用;對北方地區創業促進作用高于南方地區;并且對受教育水平較低和家庭收入水平較低的群體產生更大的創業激勵效應。
數字普惠金融對家庭創業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為更好發揮這一效應,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強化政策支持,完善數字普惠金融體系建設。首先,深入挖掘、開拓數字普惠金融的業務范圍,積極探索更為方便快捷的線上服務方式,持續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范圍、使用深度和支持程度。其次,完善法律法規,保障數字普惠金融健康持續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屬于新興領域,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險挑戰。因此,必須完善數字普惠金融法律建設和監管體系,建立健全風險防控。
第二,關注重點區域,助力數字普惠金融協調發展。數字普惠金融在各地區發展狀況不一,存在較大差異,對創業產生的影響也各不相同。因此,數字普惠金融需要因地制宜地規劃不同路徑,并重點關注相對落后區域,加大數字普惠金融推廣力度,提升用戶普及率,尤其是在金融發展相對落后的農村、中西部等偏遠地區的普及[30]。
第三,加大宣傳教育,提升創業者數字金融素養。僅僅完善數字普惠金融的建設體系是遠遠不夠的,仍有部分群體因不了解、不會用而無法享受數字金融的紅利,對創業活動的促進效果有限。因此,須加大對數字普惠金融的宣傳教育,讓創業者切實了解到數字金融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第四,鼓勵金融創新,引導金融機構下沉普惠服務。小微主體通常經營規模小、缺少抵押物,因此,應鼓勵金融機構創新擔保抵押方式,依法合規開展保單、應收賬款、經營設施等抵押質押貸款業務,推出包含信貸融資、支付收單、財富管理在內的一攬子金融產品和配套服務,提高普惠金融服務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