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電影故事：假片子，真騙子

文/馬嵐熙

片 名《黑幫“巨片”》

語 言英語

首 播2016-1

紀錄片《黑幫“巨片”》的背后，是一個相當荒唐卻有趣的故事：一個破產的企業家和一個失業的女演員，密謀通過偽造一部電影的制作來騙取英國稅務局的稅款。東窗事發后，他們試圖通過真正拍攝一部電影，來為自己洗脫罪名——于是，一部原本預算2000萬英鎊的黑幫巨片，就這樣以不到8萬英鎊的費用問世。

逐夢電影圈的年輕人決定騙取補貼

這名破產的企業家名叫巴沙爾·伊薩。他自稱來自一個身 價百億的中東家族。實際上，他也確實曾經很有錢。2005年，他的信貸額度仍有9000萬英鎊。用這些錢，他在世界各地開發房地產。然而，到了2008年，一個投入1.3億元的項目卻仍然爛尾了。隨著金融危機襲來，銀行不再給伊薩授信，他被迫破產。不過這一年，伊薩才31歲。他決定重返校園，再尋機會。于是他進入了東倫敦大學進修。紀錄片借友人的話這樣描述他：“伊薩不會成為那種中層管理人員，每天在開放式辦公室敲擊鍵盤。他還有一個天大的野心，他要成為一名電影制片人……他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成功。當房地產業不再可行，他會說，讓我們換個賽場來成功。”巴沙爾在大學上了電影編導課程，在該校老師哈桑的指導下學習。同樣在這位老師指導下學習的，還有一個名為奧伊芙的失業女演員——這兩人便是本紀錄片的男女主角，他們在電影課程上相識，并且決定“重返賽場”。

兩個年輕人并沒有像一些俗套的故事那樣擦出火花。但伊薩逐夢電影圈的熱情感染了奧伊芙。她坦言：“這很大膽。我知道，他對電影制作知之甚少，而且我還有學生貸款要還。”但是兩人仍然邁出了這一步。由于伊薩已經破產，兩人決定以奧伊芙的名義注冊一家影視公司，并為這家公司取了個很酷的名字：“進化圖片”。即使有后面的那些挫折，在回憶起當初時，奧伊芙仍然神采飛揚地說：“看起來是不是很時髦？我來自愛爾蘭，這是一種美妙的文化。我們要講故事，同時進行音樂創作，以及所有這些不同種類的藝術創新……這就是電影藝術。”兩人開始了這場新冒險。他們在網上尋找合適的劇本。他們選中了一名大二學生的作品，一部講述洛杉磯犯罪故事的電影《生命的風景》。

奧伊芙很喜歡這個劇本。接下來，他們需要雇用人員來拍這部片子，但是他們還沒有錢。但這并不重要，倫敦到處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和夢想進入電影界的小伙子。他們就近選的女主角是奧伊芙的姐姐——模特兼舞蹈家梅芙。奇妙的是，伊薩愛上了梅芙。兩人很快開始約會了。一切看上去都如此美妙，除了他們仍然囊中羞澀。但是，幫助就在眼前。英國政府提供了一個有趣的獎勵：任何在英國拍攝電影的人，政府都會以現金形式返還預算的25%。這就是所謂的電影稅收抵免。于是奧伊芙開始填寫表格。

然而，所謂的政府補貼取決于拍攝電影投入的真金白銀。只有投入100英鎊，才能獲得25英鎊的補貼。在巨額補貼的誘惑下，伊薩決定重新動用自己在中東地區的公司，進行一番“左手進，右手出”的操作。而他的合作伙伴奧伊芙感覺自己在做夢。幾個月內，她從失業的女演員突然間成了有著2000萬英鎊預算的電影制作人。她需要把這些錢從名義上花出去。例如，她需要向AB公司購買影片剪輯制作服務——她甚至并不知道AB公司到底存不存在。拿到該公司提供的巨額發票可用于申請電影稅收抵免補貼。

電影尚未正式開拍，他們已經從AB公司收到了530萬英鎊的發票。他們立即向稅務部門申請補貼。當80萬英鎊打到奧伊芙的賬戶上時，他們都驚呆了。他們用這筆錢購置了更多設備，并繼續拍攝這部電影。次月，奧伊芙又向稅務部門提交了更多的發票。又是25萬英鎊的補貼到賬。不過他們并沒有揮霍這些錢，而是立即組織試拍部分場景。不過，就連奧伊芙自己也覺得拍攝有點業余。

他想成為昆汀-塔倫蒂諾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在一幀都沒有拍成的情況下，通過伊薩控制的三家制作公司之間發送的假收據和發票，共申請了270萬英鎊的稅收補貼。他們捏造（并自己開始相信）存在一個神秘的約旦投資者，打算投入近2000萬英鎊的資金，供他們拍攝一部大型黑幫影片。然而，哪有不透風的墻？稅務部門很快對他們進行調查，并發現了真相。英國皇家稅務與海關總署很快調查了所有的電子郵件，并且認為其中存在涉嫌騙取補貼的行為。不過，由于證據尚未收集完備，也由于伊薩和奧伊芙兩人確實在組織拍攝，警方接受了保釋請求，釋放了該片的七位核心制作人。

在他們被保釋的第二天，伊薩和奧伊芙做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 決定：“事到如今，我們該把電影拍出來，才能避免真的被定罪。”奧伊芙回憶起那一刻時說：“伊薩想成為昆汀-塔倫蒂諾。區別是，昆汀從未被捕過。”他們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拍這部電影。但在保釋期間拍攝電影，顯然是“時間緊，任務重”，而且他們的預算只剩下8萬英鎊了。之前拿到的退稅補貼都被收了回去，現在這8萬英鎊是他倆的全部身家。然而，伊薩并沒有放棄希望。他說：“倫敦還有一種電影業。那是低成本電影制作的世界。那是一個未被發現的人才寶庫。”他們從一家酒吧找到了一位名為保羅·奈特的導演——之前他是一名保鏢，而今他是一名酒保。無論如何，他成了本片導演。他們又找到了一名舞女飾演女主角：一位專治性早熟的心理治療師。男主角則是一位為死去戰友報仇的硬漢。反派也是一位硬漢。他在預告片中用嘶啞的嗓音說：“我不看黑幫電影。我就是他們的原型。”

這部電影就這樣拍攝完了。影片名稱也從《生命的風景》改成了《謊言的風景》。然而，這部不到8萬英鎊的電影顯然無法為伊薩和奧伊芙提供合法的掩護。他們和其他三人被判逃稅罪。伊薩被判處六年半刑期，而奧伊芙被判處四年零八個月。影片自然最終未能參加電影節或在電影院上映。但是，紀錄片導演本·劉易斯卻被這個故事迷住了，決定拍一部紀錄片講述這個故事。于是便有了這部紀錄片。

在紀錄片中，那名前保鏢現酒保的導演大手一揮說：“聽著，我知道她不會演戲，但我手上真有這部電影，無論如何我們將在本月拍攝。”而那名舞女女主角則坦言：“我沒有演過戲，我不能保證會演得很好，但是那有什么關系呢？”兩位制作人也身兼數職，從作曲、演奏到劇務、道具。就這樣，影片在異常艱難的境況下拍完，并向稅務部門和法庭提交。導演非常不情愿地出庭作證，但仍然堅稱伊薩和奧伊芙支持自己拍攝的是正經的電影，絕不是他們用于脫罪的手段。

劉易斯導演自己擔任了紀錄片的敘述者，采用了蓋·里奇電影中常見的黑幫風格，沉思著那些想成為電影制作人的人，到底是惡魔還是天真。“這么蠢的事會是犯罪嗎？”劉易斯導演用了大量的鏡頭語言告誡那些“從未想過能拍電影但仍為此著迷的年輕人”。劉易斯導演說：“很多年輕人和不那么年輕的人都在電影業中被利用，他們被鼓勵用雞毛蒜皮的錢去做一些永遠不會有結果的項目。我以為這是一個警世故事。”然而，這也同時是一個令人著迷的、存有幾分理想色彩的故事。只是，現實的結果對他們來說并不美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