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故事

我的父親由山東省費縣來到了長白山腳下的頭道松花江畔的一個小山村——靖宇縣前進村落腳，安家，娶妻生子，后又搬到了撫松縣的仙人橋小鎮。他先后當過農民、代課教師、社辦會計、煤礦工人，甚至當過食堂管理員。

而今，年近九十的父親身體硬朗，過著恬淡素樸的生活。

父親的身影

著名作家、人參研究專家王德富老師寫過一本書叫《人參女》，滿族人老翁頭是長白山區的原著居民，七十多歲依然精神矍鑠，腳步生風，上山可爬樹，下河能捕魚，雙手能舉起二百多斤重的石磙。這個人的原型就是王老師聽了我父親親身經歷的一些故事加以創作的。

在我父親搬到仙人橋小鎮的一個周末，我從漫江鎮回來，聽母親講，年近七十的父親竟然爬樹打回來二十多個松塔。原來父親是去采蘑菇的，回來的路上，路過一片人工栽植的紅松林，發現了一棵漏掉的松樹上結了很多松塔。父親研究了一番，便砍來一棵韌性強且帶鉤的細長小樹，掛住松樹下方最結實的一個分枝，憑著自己的臂力并輔助腿腳技巧爬了上去。盡管這事證明了父親的智慧與體力都很好，但我還是很后怕，姊妹幾個狠狠地把父親“訓”了一頓，此后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父親不僅外面的活干得干凈利索，家里的活也不差，盡顯了家庭中男人的擔當。母親患有阿爾茨海默病之后，原來熟知的家務活都淡忘了。兒女都在外地，為了照顧好家庭，父親除了忙碌外面的活、照顧母親之外，還學會了洗衣、做飯，就連蒸饅頭、包餃子等一些面食也學會了。

與人為善是父親的為人處世之道。在村里時，誰家有個紅白喜事，總能看到父親的身影。在仙人橋時，鄰居家有個大事小情，父親就喜歡忙前跑后。

來我家住的時候，習慣住平房的父親開始主動適應住樓房的環境。妻子的朋友來家里做客時，父親熱情款待。外出遛彎時會往家里買一些青菜和水果，有時看到我和妻子比較忙時，還幫我們拖地、打掃衛生。有一點，妻子跟我說了之后才發現——老人家從來不踏進我和妻子住的房間。

冬季下雪后，父親常把二樓公共區域的積雪清理掉。今年初夏，一、二棟樓之間的臺階維修完之后，垃圾放了幾天也沒人管，父親就找來笤帚給清理干凈了。

父親的小菜園

在我家老屋的后面，有一片四分多的小菜園。父親年年都精心侍弄著，翻土、打壟、播種、除草、搭架、采摘、晾曬，從春到秋，父親無不親力親為，盡管快九十歲的年齡了，卻從未放棄和糊弄過。除了自己吃之外 ，更多的是為了讓子女和左鄰右舍能吃上更多的綠色有機蔬菜。

在老屋通往廁所甬路左側大約五米長的四壟地成了我的“自留地”，每年種啥、栽啥都是我說了算。這樣做，一是減少父親的勞動量，二是給自己爭取了一點鍛煉的機會，不至于把農事的活兒忘光了，能收多少菜倒顯得不重要了

父親對我這片自留地格外上心。今年四月下旬的一個周五，我接到父親打來的一個電話：“憲華，家里老房的菜地弄好了，這個周末買點菜苗兒，回來栽上吧。”

周六一大早，我去早市買了黃瓜、菜椒、茄子和芹菜苗兒，驅車回到了仙人橋。在小菜園里，我發現這四壟自留地已經被父親用鐵鍬翻好了。父親問我買了什么苗兒后，便和我一起栽種。先是用鎬又翻了一遍土，撒上農家肥，然后用耙子找平，兩壟起一畦，覆蓋上地膜后便開始栽苗，扶正好以后開始澆水覆土。在栽芹菜苗時，父親糾正了我的一個錯誤——給苗覆土不要埋過芹菜苗的芯，否則，芹菜會慢慢死掉的。整個栽種過程，既體驗到了父子共同勞作的愉悅，也學到了很多東西，也許這就是父親的良苦用心吧。

五月中旬，再回到仙人橋老家，看到我的那片自留地被父親栽上了西紅柿，黃瓜苗也被架上了，還留了十幾埯，過些天種晚黃瓜。

夏秋時節，父親喜歡在小鎮生活，那里有山有水，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和鄰居。我和妻子便常回到鎮子上看望老人，順便也到我的那片自留地摘取一些蔬菜帶回撫松縣城。每每吃上這些應季的蔬菜，眼前就會浮現出父親在田間勞作的身影，也會感覺到其中父愛的滋味。

一片自留地，情牽兩代人，寄予了父親對子女的那種深沉的愛。

父親的親情

父親兄弟姊妹十個，只有大姑在東北，其余的都在山東。因此，故鄉情愫一直羈絆著父親。隨著年齡的增長，常回老家看看成了父親最大的愿望。

二〇一七年夏，我帶著父親回山東老家探望，小住了七八天，暢敘多年的兄弟姊妹親情，父親很是興奮，回到撫松后還常常念叨。

二〇二三年正月二十二，七十五歲的五叔不遠千里來到撫松，看望他八十九歲的二哥。我和愛人做了十幾道地方特色菜用以款待遠道而來的五叔、堂妹及妹夫，小酌幾杯，相敘甚歡。

晚上，我又安排五叔和我父親睡一張床，這哥倆天南海北地嘮到了下半夜。從他們的聊天內容中得知，我三叔十九歲來過東北，在父親的拉扯下成家立業；五叔和七叔也曾來過，但最終都回到山東，娶妻成家。

第二天吃完早飯，我開車拉著老哥倆、堂妹及妹夫，來到了十五公里外的靖宇縣前進村，看望八十七歲的大姑。在大姑家，兄妹三人格外興奮，難忘、難舍之情令我們晚輩為之動容。

令我高興的是，父親兄弟姊妹十個，至今都健在。我大伯今年已經九十一歲了，我父親排行老二，三叔八十三歲，四叔也八十了，我的叔輩的年齡超過八十歲的占了五人。很多人羨慕我的家族，說是有長壽基因，這一點我不否認，也想探究其原因。

在我父親身上，有三個生活習慣多年來一直沒有改變：一是不挑吃穿，以勤為本；二是早睡早起，從不睡懶覺；三是喝酒，但從不喝大酒，所喝的酒基本都是人參泡制的，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飯都要喝上一杯，一天大約二到三兩酒。后來生活條件好了，每年冬天的交九天，我父親都要吃上一兩只本地雞燉人參。

除了這些遺傳基因、生活方式等因素外，還應該感謝我們生活的時代，是這個時代給了我們健康而美好的生活。

作者簡介：石憲華，系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新文化報》《吉林日報》《長白山文藝》等報刊發表過多篇作品。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