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圖》：在新時代文學中書寫民族精神

● 陳曉明

作者：孫甘露 出版單位：上海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2年4月

今年8月，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揭曉，《千里江山圖》等5部長篇小說獲獎。孫甘露早年以《我是少年酒壇子》《呼吸》等作品確立了他在中國先鋒文學界的特殊地位，一晃30多年，雖然歸來不再是少年，但他的新作《千里江山圖》依然讓人驚嘆針腳綿密，機鋒內斂。

北宋年間的名畫《千里江山圖》表達了宋徽宗心目中的社稷江山的理想：山清水秀，太平盛世，天人合一，人民安居樂業。當然，孫甘露以此為書名的立意在當下，“人民就是江山，江山就是人民”。小說的故事背景是1933年早春的上海，黨的地下工作者圍繞一次秘密任務與敵特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斗爭，《千里江山圖》是接頭暗號。一批共產黨的忠誠戰士為人民打下江山，付出血的代價，他們不惜犧牲年輕的生命，就是為了人民的解放，為了人民過上平等自由幸福的生活。

小說在寫法上吸取了諜戰小說和影片的特點，完全可以當作精彩絕倫的諜戰故事來讀。此前寫紅色諜戰作品成功的有麥家，他的《解密》《暗算》《風聲》《風語》等多部小說改編成電影也非常成功，《解密》英文版被收進英國企鵝經典文庫。這也說明紅色作品同樣可以具有極高的文學性和藝術價值。

小說中著筆不多的老方，也有一個驚人的細節：“那個字很可能是老方用血寫的，他自己的血。那是個未寫完整的‘山’?！憋@然，孫甘露要強調這江山不是用赭石、朱紅畫下的山水，而是用鮮血染就的土地。

《千里江山圖》在藝術上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它在情節處理上的緊張性與緊湊性。盡管這是諜戰敘事的基本特征，但要做到合乎邏輯、令人信服，卻是要靠敘述功夫。小說以失敗開場，以有內奸為懸念展開敘述，一開始就是一個組織成員悉數亮相，人物相互關聯，故事的展開井然有序。

孫甘露畢竟是老到的作家，對每個人物都把握得緊，刻畫得細。正面的人物如陳千里，林石、凌汶、梁士超……每個人的經歷、職業、性格不同，人物形象表現出來的特點也就各異，這才有了豐富多樣的地下黨的群體形象。孫甘露筆下的紅色面孔并非千篇一律，也沒有虛張聲勢，他讓每個人物在行動中去展現自己的性格。

因為故事的動態性，人物的運動感很強，人物的機警、心理活動、智慧以及身手都在行動中透示出來。固然，黨的地下工作者陳千里和特務頭目葉啟年寫得相當成功，兩個人一直暗地較量，又有正面交鋒，其中還有家國愛恨。女性人物葉桃和凌汶雖然著墨不多，卻寫得栩栩如生，她們帶有孫甘露筆下的女性的那種屬性，優雅、美麗、堅決，她們都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她們用行動寫下了革命的紅色篇章。

孫甘露的小說最值得稱道的永遠是語言。不管寫什么題材，不管時代如何變化，他的語言質地都不會褪色，這是一個作家的可貴品質。

這部小說之所以可以創造出緊湊性和緊張感，人物刻畫幾筆就神情畢現，主要還是得益于孫甘露的語言。即使去掉了先鋒小說的那些絢麗和華美，也依然可以感受到孫甘露的敘述語言的那種潔凈、準確、精練和細致。小說以《千里江山圖》為名，也算是渾然天成。傳統工筆畫的精致細膩，蕩氣回腸的神韻，在孫甘露精雕細刻的語言中，也顯山露水。更重要的是，在20世紀的生死酷烈中，它們前后呼應，共同演繹著千年綿延的一個民族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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