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金融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研究

熊云飚，代宇杰，王 月

（云南民族大學 經濟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經濟快速增長推動了社會的飛速發展，但與此同時污染物排放量增加、水污染、土壤污染以及霧霾等環境問題與可持續發展問題也逐漸凸顯出來，引起全社會高度重視，解決這些環境問題已迫在眉睫。考慮到環境治理所耗費的龐大資金，綠色金融應運而生。當前，我國經濟結構調整和發展方式進入了轉型的關鍵時期，綠色產業發展與傳統產業綠色改造升級對綠色金融的需求日益增多，綠色金融逐漸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必須要適應的新趨勢與新潮流。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理念，推動“生態環境體制改革”，加快建設“美麗中國”。綠色金融是有效推進綠色發展的重要路徑，在這一過程中注重金融活動與環境保護、生態平衡的協調發展，最終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中國人民銀行等七部委于2016 年聯合發布的《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將綠色金融定義為支持環境改善、應對氣候變化和資源節約高效利用的經濟活動，即對環保節能、清潔能源、綠色交通、綠色建筑等領域的項目投融資、項目運營、風險管理等所提供的金融服務。近年來，我國的綠色金融發展取得新成績和新進展，已初步形成支持綠色金融發展的政策體系和市場環境，綠色金融體系建設正在不斷推進，從頂層框架設計、綠色產業發展重點到金融服務產品考核范圍，以及相應的定量和定性考核指標，都在逐步完善中。據央行公布的數據，截至2023 年6 月末，21 家主要銀行綠色信貸余額達25 萬億元，同比增長33%，貸款規模位居世界首位；2023 年上半年，綠色保險保費收入1159 億元；節能環保產業貸款余額3 萬億元，同比增長53%。整體而言，綠色金融正從初期探索階段逐步邁向成熟階段，并持續為綠色轉型提供充足的支持，未來綠色金融將煥發更多的生命力。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是衡量經濟增長質量和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指標，提升GTFP 是新發展格局下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突破口。傳統的金融發展模式難以適應新時代經濟與生態環境協調發展的需要，那么綠色金融發展能否有效促進GTFP 的提升？其作用路徑又是怎樣？本文試圖通過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對該問題進行闡述，為各地區的綠色金融發展提供理論依據和現實基礎。

二、文獻回顧

GTFP 是全要素生產率（TFP）與環境因素的有機結合，是經濟綠色發展、可持續發展與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衡量指標。現有的成果中，對綠色金融與GTFP 關系的研究較少，而對金融發展與GTFP 關系的研究成果相對豐富。目前，關于金融發展與GTFP 的研究主要秉持以下兩種觀點：一方面，金融發展能提升GTFP 水平。部分學者認為其主要路徑為緩解融資約束、優化資源配置效率、促進技術創新、降低交易成本及減少信息不對稱帶來的負外部性等[1-3]。另一方面，金融發展可能導致GTFP 水平降低。部分學者通過實證分析，發現金融發展對GTFP 的提升作用不是單一的線性關系，金融發展會降低金融資源的配置效率，加劇銀行信貸資源集聚于大型企業的現狀，中小企業融資困境難以被緩解，進一步導致社會創新活力下降，導致GTFP降低[4-7]。

上述研究從金融發展的角度出發，分析其與GTFP 的關系，但在研究過程中并未將綠色金融這一重要因素納入分析框架。而伴隨著中國經濟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對金融業促進環保與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要求與日俱增。在這一背景下，以支持環境改善、應對氣候變化與資源節約高效利用為核心的綠色金融逐漸成為金融發展的主流趨勢。目前關于綠色金融與GTFP 的研究成果大致上可分為理論研究與實證分析。在理論研究層面，少有直接分析綠色金融與GTFP 關系的研究成果，大多從綠色金融與綠色發展、可持續發展、經濟高質量發展等方面進行論述。西南財經大學發展研究院等（2015）認為綠色金融是金融發展未來的新趨勢與新方向，綠色金融發展對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推進經濟可持續發展、加快社會進步具有深刻意義[8]。肖春梅等（2023）認為發展綠色金融是促進經濟結構轉型升級、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有效路徑與必然選擇[9]。王志強等（2020）等認為綠色金融是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路徑，實現的核心在于國家和社會層面要加速引導產業結構轉型優化升級，進而促進區域經濟與生態環境的協調發展[10]。在實證分析層面，部分研究表明綠色金融對GTFP存在促進作用。史代敏等（2022）采用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衡量經濟高質量發展，實證結果表明綠色金融與GTFP 之間呈現非線性關系，當綠色金融發展跨越門檻值時，其對GTFP 表現為顯著的促進作用[11]。尹子擘等（2021）認為綠色金融與GTFP 之間存在“U”型關系，綠色金融對GTFP 的影響作用還存在“U”型關系的空間溢出效應[12]。曾玲玲等（2021）認為綠色金融發展顯著促進了GTFP 的提升，沿海地區綠色金融的提升作用比內陸地區更大，并存在產業結構優化、節能減排及綠色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13]。

總結現有文獻，目前有關金融發展與GTFP 的研究較為豐富，但缺乏對綠色金融與GTFP 之間因果關系更深層次的探討。基于此，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嘗試做出以下拓展：第一，運用SBM 方向性距離函數和GML 指數測算中國省級GTFP，通過構建綠色金融指標評價體系，采用熵值法測算中國省級綠色金融發展指數。第二，基于中國2004—2020 年省級面板數據，以綠色金融與GTFP 為研究對象，從理論角度得出綠色金融發展對GTFP 的影響效應與作用機制。第三，運用中介效應檢驗，從產業結構升級、技術進步、能源結構優化三方面路徑，實證分析綠色金融促進GTFP 水平提高的作用機制。

三、理論機制

（一）綠色金融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直接效應

相較于傳統的金融發展模式，綠色金融在本質上為資源節約型、環境利用型的金融發展模式，通過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碳金融等具體措施將金融資源聚集于生態環境保護領域，為實現綠色發展注入強大的動力[14]。綠色金融發展提高GTFP 的路徑在于：第一，綠色金融為綠色產業、環境友好型產業提供融資服務，在各類金融工具、金融政策的協助下，積極引導金融資源聚集于綠色環保產業，緩解了相關企業的投融資困境。企業能夠將生產要素盡量投入到生產經營過程中以獲得最大的經營效益，綠色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得以提升。第二，綠色金融的發展需要嚴格把控金融機構對傳統高排放、高污染行業的投資、融資活動。在對投資、融資項目進行評估時，相較于傳統金融機構，綠色金融更加看重被投資項目的環境因素，而不是單純考量被投資項目資產抵押等信息，增加對被投資項目的環保要求，提高金融產品與服務的使用門檻，進而有效阻止金融信貸資源聚集于環境有害型產業，從源頭上削弱了經濟增長可能對生態環境造成的負面影響，促進了經濟綠色發展。第三，產業綠色轉型升級改造、綠色環保項目具有資金需求大、項目建設周期長、環境效益見效慢等特點。因此，在相關企業獲取綠色金融投資后，相應的監管部門需要對企業的生產經營行為進行監督，以督促企業將獲取的資金用于綠色產業改造升級或綠色經營生產，充分發揮綠色金融的綠色投資效應以提高整體的綠色生產水平與效率，進而推動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第四，在政府和金融機構的積極引導下，社會公眾的環境保護意識逐漸增強，綠色消費理念的普及程度進一步提高，社會公眾對綠色產品的需求增大，要求企業減少污染排放，以社會公眾監督與政府監管相結合，進而倒逼相關產業削減高污染、高排放產出，主動加大綠色技術創新投入，實現產業結構綠色轉型升級，提高綠色生產占比，促進GTFP 水平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綠色金融發展可以提升GTFP。

（二）綠色金融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間接效應

1.產業結構升級效應

產業結構升級對GTFP 有正向影響。綠色金融為經濟綠色發展持續注入新動力，在政府與金融機構的引導下，將金融資源聚集于環境友好型、環境保護型、資源節約型等綠色產業，緩解綠色產業及其相關產業融資難、融資慢的困境[15]。在綠色生產經營理念的指導下，以綠色金融政策為主要著力點，引導企業向節能環保生產轉型，促使企業對現有生產技術改造升級，企業內部各部門之間專業化協作水平不斷提高，優化企業各類生產要素的配置效率，使得社會資源流入相關產業，有利于提升社會環境質量。在綠色金融政策的支持下，資金逐漸從“兩高一剩”產業轉移至綠色產業，在限制高排放、高污染行業發展的同時，支持綠色產業的發展，有助于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16]。伴隨著產業結構的不斷升級與優化，會逐漸形成新興產業、綠色產業等生產的規模化、集聚化，在更大范圍內實現資本、勞動力及技術等要素資源的有效配置，促進綠色產業整合形成規模效應，有助于提升綠色產業的競爭優勢，推進綠色產業健康發展。

在“產業結構紅利”與“規模效應”的作用下，污染物排放量得以減少，生態環境質量得到提升，經濟增長方式逐步由資源集約型向技術集約型轉變[17]。產業結構升級的核心內容是傳統產業的改造升級與綠色產業的發展，綠色金融通過以政府擔保、市場輔助的模式，采取政策性金融引導示范、政府補貼等措施，激發金融機構對綠色產業的投資熱情，降低綠色企業的投資融資門檻，同時提高對高污染、高能耗產業的融資約束，促使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最終促進該地區GTFP 水平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綠色金融可以通過產業結構升級提升GTFP。

2.技術進步效應

技術進步提升GTFP 的路徑主要表現在降低碳排放、資源節約效應、環境規制效應等[18-19]。傳統產業的綠色改造與新興產業的綠色發展均需要大量資金的投入，大部分綠色環保生產與研發項目具備資金需求大、項目周期長、風險較高等特點，需要長期且穩定的資金支持，單純依靠企業自身的積累難以滿足日常生產經營的需求。國內以信貸為主的金融系統出于流動性的考量，更傾向于短期投資，因此這類綠色環保項目難以獲取傳統金融系統的資金支持。綠色金融因其兼具考慮環境風險與經濟效益的特征，能夠促使節能環保、清潔能源等綠色產業以較低的融資成本從金融機構處獲取信貸資源，加大對綠色生產技術的科研投入，促進綠色技術水平的提升，在發展綠色環保產業的同時，推動經濟綠色發展。

在綠色金融的支持下，一方面，通過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等綠色金融工具，企業能夠從金融機構、外部投資機構獲取更多的資金投入，推動了企業快速發展，提高了企業技術創新的研發投入，從而加快了技術進步[20]。另一方面，綠色金融的發展加快了金融產品與服務在要素市場的流動速度，提高了生產要素的配置效率，為企業增加研發投入、開展技術創新活動提供了穩定的平臺與良好的制度環境[21]。技術進步依賴新發明的不斷創造與新技術的有效應用，是各類資本積累與資源有效配置的結果。綠色金融促進技術進步，進而促進社會資源合理配置，形成良性循環，促進了新時代的技術革命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技術進步的過程同時也是高附加值產業、高技術產業在國民經濟比重不斷上升的過程，以環境保護、節能環保為代表的綠色產業為保持在行業內技術領先的地位，勢必將不斷加大研發投入以提升自身創新能力與技術水平，其產生的溢出效應有效帶動相關產業進行生產技術的改革與創新，傳統企業的技術水平與生產效率得以提高，有助于減少污染物的排放與提升環境質量，進而促進了GTFP 水平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綠色金融可以通過技術進步提升GTFP。

3.能源消費結構

在技術水平和資源稟賦等因素的限制下，過去一段時間內中國的能源消費結構仍然以高碳含量的化石能源為主，城市能源“供給不足”與“資源詛咒”的現象共存，這種不協調的能源消費結構與不協調的經濟發展模式反映了我國過往粗放的發展方式與較低的能源利用效率水平，是造成我國生態環境惡化的重要原因[22]。在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引導下，綠色金融的快速發展使化石能源加工、化學制造、金屬冶煉等高污染、高能耗產業的投融資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綠色金融通過協調各類金融資源在新興綠色產業與傳統產業之間、新興綠色產業不同部門之間的合理分配與有效流動，積極引導資金流向環境友好型企業，促進綠色新能源技術改造和升級。此外，綠色生產理念與綠色消費理念的傳播有助于增強社會大眾的環保意識，出于對健康、綠色的考慮，消費者在選擇綠色環保產品的同時也會監督并要求企業減少污染物的排放，倒逼企業對能源技術改造升級，優化能源消費結構。

當前，新能源、清潔能源領域的快速發展，正推動其在能源供應端與終端使用環節的占比不斷上升，成為能源行業助力降碳減排與綠色發展的重要途徑[23]。對新能源、清潔能源領域的綠色保險保障設計和應用，將有助于提高該領域應對自然風險、運營風險和投融資風險的綜合能力，提升該領域的投資回報率，縮短投資回報周期，持續擴大資本市場對這一領域的投資規模。一方面，綠色保險可通過引入綠色信用價值，比如碳資產價值，圍繞傳統能源的資產價值設計并提供相應的保值增值機制，為維持行業的投融資估值提供可行的解決方案。另一方面，綠色保險可通過引入氣候和環境風險因素，控制新型風險對行業的不利影響，降低相關各類風險對行業盈利能力的削弱作用。新能源、清潔能源產業的發展能夠有效提升能源使用效率，降低傳統能源消耗。通過開發新能源、清潔能源，實現對高排放、高污染的傳統能源的替代，引導國民能源消費結構升級，改變地區整體的能源消費結構，最終促進GTFP 水平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4：綠色金融可以通過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提升GTFP。

四、數據來源及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我國30 個省份（剔除了西藏與港澳臺地區）2004—2020 年的面板數據作為樣本，對于部分缺失值，采用線性插值法進行補缺。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及國泰安數據庫與CNRDS 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

（二）模型設定

為檢驗綠色金融發展對GTFP 的直接影響作用，本文構建了如下實證模型：

式（1）中，gtfpit為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finit為核心解釋變量綠色金融，Xk，it為本文設置的一系列控制變量，β0為模型的截距項，θi為個體固定效應，μ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為驗證綠色金融發展對GTFP 的間接影響作用，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模型進行檢驗，具體模型如下所示：

式中，wk，it為本文設置的中介變量，分別為產業結構升級（insit）、技術進步（techit）及能源消費結構（energyit），其余變量含義與式（1）相同，參考溫忠麟等（2004）[24]提出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對本文所提出的中介機制進行檢驗。待估計參數β1反映了綠色金融對GTFP 的直接效應，待估計參數λ1反映了綠色金融對各個中介變量的影響，待估計參數β2反映了綠色金融通過各個中介變量影響GTFP 的中介效應。

（三）研究設計

1.被解釋變量：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

對于GTFP 的測算，單純的GML 指數無法克服因徑向選擇與角度問題所帶來的測度偏差，SBM方向距離函數同樣難以處理各生產單元在各期前沿一致性，對跨期結果間的可比性存在一定的影響[25]。而基于SBM 方向距離函數的GML 指數能夠有效處理徑向與角度問題，還能實現生產前沿的全局可比性。

在測算過程中，每個省份作為決策單元，以勞動、資本與能源投入作為投入變量，以實際GDP 作為期望產出變量，以廢氣、廢水中污染物作為非期望產出變量。區別于傳統的全要素生產率，GTFP 的指標體系構建在人力、資本等生產要素的基礎上，綜合考慮了能源消耗、環境污染等非期望指標，能夠更加準確地衡量環境因素對GTFP 的影響。本文借鑒齊紹洲等（2018）[26]的測算方法，以2004 年為基期，基于非期望產出，使用非導向的SBM 方向距離函數與GML 指數測算2004—2020 年我國30 個省份（剔除了西藏與港澳臺地區）的GTFP。參考邱斌等（2008）[27]的做法，將2004 年各省份的GTFP 設定為1，2005 年的GTFP 為2004 年GTFP 乘以當年的GML 指數，依此類推，得到各省份2004—2020年全部的GTFP。

（1）投入變量。對于勞動投入，參考大部分研究的做法，采用各省份年末就業人數進行表征；對于資本投入，采用永續盤存法計算得到的資本存量衡量，其中，基期的資本存量參考單豪杰（2008）[28]的估算結果，折舊率定為10.96%；對于能源投入，參考楊世迪等（2017）[29]的研究，采用按標準煤折算后的能源消費量表征。（2）產出變量。對于期望產出，采用各省份2004 年不變價的GDP 衡量；對于非期望產出，參考王兵等（2010）[30]的研究，采用工業廢水中COD、工業廢氣中二氧化硫的排放量、固態廢棄物及二氧化碳排放量進行表征。具體的投入與產出變量如表1 所示。

表1 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測算指標

2.解釋變量：綠色金融（gfin）

目前，關于綠色金融的測算暫時未形成統一的標準，本文綜合考慮數據的可獲得性，基于綠色金融的內涵、發展本質與服務領域，選取綠色信貸、綠色證券、綠色保險、綠色投資與碳金融五個維度指標構建綠色金融發展指標評價體系，運用熵值法計算中國30 個省份（剔除了西藏與港澳臺地區）2004—2020 年綠色金融發展指數。對于綠色信貸，現有文獻大多采用綠色貸款與總貸款的比值、節能環保項目貸款占比與六大高能耗產業利息支出占比等方法。鑒于各大商業銀行對綠色信貸的統計口徑存在不一致的問題，且數據完整性、連續性均有不足，因此參考謝婷婷等（2019）[31]的研究，采用該地區六大高能耗工業產業利息支出與工業利息支出的占比衡量綠色信貸。參考張婷等（2022）[32]的研究，采用地區環保節能上市企業市值與高污染、高能耗上市企業市值之比衡量綠色證券，采用地區農業保險收入與農業產值之比衡量綠色保險，采用地區環境污染治理投資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衡量綠色投資。對碳金融指標的衡量，曾學文等（2014）指出清潔發展機制項目數從側面反映了我國參與國際碳交易市場的趨勢以及國內碳金融市場的成長速度與發展潛力[33]，因此，本文采用清潔發展機制項目數測量碳金融。各個指標的具體信息如表2所示。

表2 綠色金融發展指標體系

3.中介變量

結合本文的理論分析，選取以下三個中介變量：（1）技術進步（tech）。現有文獻主要采用創新投入或創新產出相關的指標衡量技術進步，如研發支出、研發人員數、專利申請量與授權量等。本文參考姚東旻等（2017）[34]的研究，選用創新產出指標中的發明專利與實用新型專利授權量的自然對數衡量技術進步水平。相較于其余指標，地區的發明專利與實用新型專利授權量能更加客觀、準確地反映技術創新活動的開展狀況、產出成果及技術進步的現狀。（2）能源消費結構（energy）。參考周彥楠等（2017）[35]的研究，本文采用各地區煤炭消費量與能源總量的比值衡量，其中煤炭消費量是7 個相關能源終端消費量的和，能源消費總量是20 個相關能源終端消費量的和。煤炭消費比重對綠色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且該指標是逆向指標，煤炭消費占比越低，綠色發展水平越高，GTFP 水平越高。（3）產業結構升級（ins）。參考徐敏等（2015）[36]的測算方法，采用產業結構升級指數進行衡量，即分別對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及第三產業賦予不同的權重，隨后乘以各產業增加值與當年GDP 的比值得到衡量產業結構升級的指標。該指數不僅反映了產業間的升級，還包括了產業內的升級，能夠較好地反映產業結構升級的含義。ins 的值越大，表明產業結構升級水平越高，對GTFP 的促進作用越強。具體計算過程如下所示：

4.控制變量

本文借鑒相關文獻的研究方法，選取了以下幾個控制變量：（1）經濟發展水平（pgdp），采用該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進行衡量。（2）對外開放程度（open），采用該地區進出口總額（按照當年的平均匯率進行換算）與GDP 的比值進行衡量。（3）人力資本水平（human），采用該地區平均受教育年限進行衡量。（4）金融發展（fin），采用金融業增加值與GDP 的比值衡量。（5）政府干預（gover），采用各地區政府財政支出與GDP 的比值衡量。

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五、實證分析結果

（一）基準回歸

豪斯曼（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p 值小于0.01，應拒絕選用隨機效應模型的原假設，因此本文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表4 顯示了綠色金融影響GTFP 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中為僅加入綠色金融的回歸結果，列（2）至列（6）匯報了逐步添加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在回歸過程中，控制了時間與地區的固定效應。結果表明：在僅考慮綠色金融對GTFP影響的情況下，其估計系數為5.764，且在1%水平上顯著，在逐步添加控制變量的過程中，綠色金融的估計系數未發生明顯變化，且保持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綠色金融發展對GTFP 的正向影響是穩定且顯著的，假設1 得到初步驗證。考慮到我國目前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綠色金融對經濟可持續發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方面，綠色金融通過匯集資金使其流入綠色產業，降低綠色生產企業在資金籌集過程中產生的非必要成本。在經濟可持續發展的背景下，注重節能環保的企業會比高能耗、高污染企業具有更大的成長潛力與發展優勢。綠色金融引導資金向環保企業助力發展，通過整合相關企業以提高環保企業的長期競爭力與市場地位。金融資本逐漸偏好綠色環保產業，綠色投資對傳統投資的替代效應不斷提高，對經濟可持續增長的重要性逐漸加強。另一方面，通過加強綠色、低碳理念的宣傳，引導社會大眾提高綠色消費的比重，促進經濟綠色增長。綠色金融將資金引導至綠色消費領域，逐步替代傳統投資與消費，提升綠色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表4 基準回歸分析

（二）區域異質性分析

為了驗證綠色金融對GTFP 的區域異質性，本文將全國樣本分為東北、東部、中部與西部地區進行實證分析，表5 顯示了四個區域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東北地區與東、中、西部地區的回歸系數存在顯著差異，核心解釋變量綠色金融的回歸系數在東北地區的系數為負，但并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東北地區長期以來便是我國的工業制造基地，對煤、石油等高碳含量傳統能源的依賴程度較大，在產業綠色轉型升級的過程中，面臨轉型任務重、環境承載壓力大的困境，對資金投入和資金支持的需求較大，但短期內又難以產生明顯的效果，因此綠色金融發展對東北地區GTFP 無顯著作用。就東、中、西部地區來看，綠色金融發展對三個地區GTFP均存在提升作用，且顯著性水平均為1%，其中西部地區的回歸系數（6.304）最大，東部地區（5.654）次之，中部地區回歸系數（5.470）最小。可能的原因是：西部地區自然資源較為豐富，擁有發展新能源產業的天然基礎，新能源對傳統化石能源的替代性較高，在西部大開發戰略的指導下，著力于建設高新技術產業，降低自然環境的承載力，因此綠色金融對西部地區GTFP 的提升作用最大；對東部地區而言，金融發展水平與金融集聚水平高，金融服務覆蓋廣度大，金融產品供給多樣化，基本能夠滿足東部地區實現綠色發展與可持續發展的投資與融資需求，對GTFP 水平的提升也較為顯著；對中部地區而言，工業制造業發展強于西部地區，金融業發展水平弱于東部地區，部分省份仍然存在高排放、高污染行業，產業綠色轉型升級的壓力較大，因此綠色金融對GTFP 的提升作用在三個地區中最低。

表5 區域異質性分析

（三）內生性問題與穩健性檢驗

1.縮尾處理

主要變量存在極端值會對回歸結果產生較大影響，因此本文將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進行1%縮尾處理后重新進行估計，以保證回歸結果的可靠性與科學性。具體結果如表6 中列（1）所示。縮尾處理后的檢驗結果表明，綠色金融（Gfinance）回歸系數的正負性與顯著性水平均未產生明顯的變化，表明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且可靠的。

表6 穩健性檢驗與內生性檢驗結果

2.替換變量

本文在基準回歸中采用熵值法對綠色金融指數進行測算。為保證估計結果的穩健性與可靠性，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各省份綠色金融發展指數，利用降維思想將多個單一指標合成為綜合指標。表6 中列（2）回歸結果顯示，核心解釋變量綠色金融（Gfinance）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保持一致，即綠色金融發展能夠顯著促進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核心結論保持不變。

3.工具變量法

考慮到綠色金融水平較高的省份（北京市、上海市、浙江省、廣東省等）主要位于京津冀、長三角與珠三角地區，而這些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高，尤其重視資源環境問題，能夠積極踐行綠色發展理念，對發展綠色金融的需求與積極性也相對較強，綠色金融與GTFP 之間可能會存在雙向因果關系，進而導致內生性問題。基于此，本文參考謝東江等（2023）[37]的研究，采用綠色金融指數的滯后一期（gfin-1）與綠色金融指數的一階差分（L.gfin）的乘積作為本文的工具變量，進行2SLS 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 中列（3）和列（4）所示。第一階段回歸中，工具變量與綠色金融之間表現為顯著的正相關，第二階段回歸中，綠色金融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之間表現為顯著的正相關，與本文的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此外，對于“工具變量不識別”的原假設，Kleibergen-Paap rk LM 統計量的p 值小于0.01，表明顯著拒絕了原假設；Kleibergen-Paap rk Wald F 統計量大于在Stock-Yogo 弱識別檢驗10%水平下的臨界值，拒絕“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表明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考慮內生性問題后，綠色金融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依舊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本文假設1 仍然成立。

（四）機制分析

本文以產業結構升級（ins）、技術進步（tech）、能源結構優化（energy）為中介變量，采用中介效應模型分析綠色金融發展對提高GTFP 的間接效應，在此基礎上，運用Sobel-Goodman 檢驗中介效應的合理性，表7 顯示了具體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列（1）為基準回歸結果，其中綠色金融的系數為6.075，顯著性水平為1%；列（2）（4）（6）分別為綠色金融對各個中介變量的影響，顯著性水平均為1%；列（3）（5）（7）分別為基準回歸模型加入中介變量后的結果，其中綠色金融與中介變量對提高GTFP 的影響系數均通過了顯著性水平檢驗。由此表明產業結構升級、技術進步與能源結構優化的中介效應均顯著，本文的假設2、3、4 得到驗證。Sobel-Goodman檢驗結果顯示，本文設置的中介變量所發揮的中介效應均顯著，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的假設2、3、4。其中，能源結構優化作為中介變量所發揮的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為94.5%，顯著高于產業結構升級所占比重（51.7%）與技術進步所占比重（26.0%），表明能源結構優化發揮的中介效應最大，產業結構升級次之，技術進步所發揮的中介效應最小。

表7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可能的原因是：首先，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理念的指導下，以“碳達峰”“碳中和”為主要目標的“雙碳”工作是當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時代要求。現階段我國能源消費中非化石能源的占比較少，能源利用效率與國際先進水平還存在較大差距，對化石能源的依賴性較高。伴隨著綠色金融發展，會逐步減少化石能源使用，加速推動新能源的應用，提高新能源在總體能源消費中的占比，進一步減低我國能源消費結構中煤炭相關能源的占比，實現能源結構優化，持續推進節能減排降碳，發展清潔生產、綠色生產，加快形成綠色低碳生產與消費模式，從而提高GTFP。其次，傳統行業在我國國民經濟中的占比仍然較高，戰略性新興產業、高新技術產業目前處在發展的過程中，尚未成為經濟綠色發展與可持續發展的主導力量，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任務艱巨且繁重，因此產業結構升級的中介效應小于能源結構優化的中介效應。最后，雖然技術進步對促進綠色發展、提高GTFP 具有顯著作用，但科研創新在前期需要大量資金投入，并且技術進步對生產率的提升存在滯后效應，新型技術的廣泛應用需要時間進行實踐檢驗，因此技術進步對GTFP 的中介效應在短期內小于優化能源結構與產業結構升級。

六、結論與建議

綠色金融促進GTFP 提高對我國實現綠色發展與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系統梳理綠色金融對GTFP 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的基礎上，本文基于2004—2020 年中國30 個省份（西藏和港澳臺地區除外）的面板數據，運用SBM 方向距離函數與GML 指數對各省份的GTFP 進行測算，通過構建綠色金融發展指標體系，采用熵值法測算了各省份綠色金融發展水平。基于此，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與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綠色金融對GTFP 的影響效應與作用機制。結果表明：第一，就全國樣本來看，綠色金融發展對提高GTFP 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第二，分地區來看，綠色金融對東北地區GTFP不存在顯著作用，對提高東、中、西部地區GTFP 存在顯著作用，其中西部地區的提升作用最大，東部地區次之，中部地區最小；第三，綠色金融能夠通過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加快技術進步、優化能源結構等途徑間接提高GTFP。

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完善綠色金融體系，促進綠色金融健康發展。建立健全與綠色金融相關的法律法規體系，明確綠色金融的定義、范圍與監管要求，加強對綠色金融市場的監管。同時，鼓勵金融機構通過綠色金融指標評估與披露等方式提高透明度，并懲罰綠色債務違約行為，以保護投資者權益。鼓勵建立跨部門、跨行業的綠色金融合作與協調機制，提高政府部門、金融機構、企業與研究機構之間的溝通與合作，促進信息共享、經驗交流與實踐推廣，加強綠色金融市場的互聯互通與跨境合作。

第二，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制定綠色金融發展戰略。明確本地區資源要素稟賦具體情況，結合當地經濟發展水平與產業發展現狀，在尊重各地區能源稟賦與產業結構的基礎上，制定適合當地的綠色金融發展戰略與政策。在傳統制造業發達的地區，通常會面臨生產制造與環境保護相矛盾的局面，金融機構所提供的傳統融資服務與工具難以彌補企業自主推行綠色技術創新所帶來的資金缺口與效益下降，地方政府應當及時把控綠色金融政策的具體實施階段與實施過程，通過財稅政策與激勵措施，協助企業渡過產業綠色轉型的困難期。在欠發達地區，如貴州、云南等地，應當充分利用當地的生態環境資源，推行符合當地發展特征的綠色金融政策，建立區別于傳統工業化的新型現代化綠色產業，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同時提高GTFP。

第三，利用互聯網技術，提高綠色金融服務的覆蓋廣度與深度。鼓勵金融機構加大對互聯網技術的投入，推動綠色金融業務的數字化轉型，通過提供財政、稅收與政策支持，幫助金融機構升級信息系統，構建數字化平臺，實現線上金融服務和交易。在此基礎上，基于各類金融機構網點，充分利用內外部數據，實時開展有關環境績效的數據采集、整理與分析工作，將環境治理、節能減排等指標納入企業信貸業務審理全流程，將綠色轉型進展納入對銀行保險機構的日常監管評價，建立科學的綠色企業評價體系，精準識別綠色生產企業，同時賦能傳統企業的綠色轉型項目。建立健全的數據管理與共享機制，推動金融機構與綠色企業之間的數據交流合作，促進數據標準化，提高數據質量與可比性，為綠色金融服務的普惠性提供數據支持。

第四，鼓勵金融資源流向新能源領域，優化能源消費結構。建立優惠稅收政策與貸款利率優惠政策，對從事新能源領域投資、研發與生產的企業給予獎勵與支持，鼓勵金融機構向新能源領域提供貸款與融資支持，優化融資條件與縮短審批流程。設立綠色基金與風險補償基金，用于承擔新能源項目的技術風險與市場風險，通過引入多方共同投資與風險分擔，降低金融機構與投資者進入新能源領域的風險厭惡。開發適應新能源領域特點的金融產品，如綠色債券、綠色信貸與綠色保險等，以滿足新能源企業的融資需求。建立專門的金融服務機構或部門，提供專業的咨詢與支持，以幫助新能源企業解決融資難題。要求新能源企業披露環境、社會和治理等相關指標，提高信息透明度并增加投資者信任，推動建立綠色評估與認證體系，為金融機構與投資者評估新能源項目的風險與可持續性提供依據。

第五，聚焦新興綠色產業，促進綠色金融與綠色生產協調發展。加大對綠色新能源、節能減排等綠色產業的支持力度，積極踐行“雙碳”戰略，堅決遏制高耗能、高排放、低水平項目盲目發展，加強對高碳資產的風險識別、評估和管理，在保障能源安全、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的同時，漸進有序降低資產組合的碳強度，最終實現資產組合的碳中和。在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指導下，將綠色發展作為長期的發展目標與方向，逐步降低高排放、高污染型的生產模式在經濟結構中的占比，提高綠色生產經營模式在經濟結構中的地位與影響力。在此基礎上，給予綠色產業更多的政策扶持與資金支持，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對綠色低碳交通、綠色建筑、清潔可再生能源、新型電力系統和碳減排技術的金融支持力度，鼓勵企業加大對綠色生產創新的投入，從而推動GTFP 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