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金秋時

譚仲池

我算是很幸運，在高溫的時候去燕郊，卻遇到一場大雨。雨下得很厚道，不僅為人們降溫，而且把天空和地面洗刷得格外湛藍和干凈。

行走在清涼的雨絲里，我不想撐開手中的傘，我就想淋浴這純粹的甘霖。想想燥熱的時刻，我們多么祈盼有一場大雨，讓自己的靈魂安靜下來，品嘗人間生活的舒展。

現在久違的雨水終于降臨，有什么理由要遮擋雨水呢？固執的我，寧愿泡在雨中，絕不撐開手中的傘。其時，我很清醒，我知道炎熱的夏天，如果又被雨淋是什么滋味。

不必去想象別的什么，重要的是，要珍惜自己的渴望。渴望是一種信仰和期盼，誰也不能逃離心靈深處的承諾。許多的人生故事，包括夢想、事業的成功或愛情的甜美、朋友的摯誼，總是刻骨銘心。因為這一切才是真實的、圣潔的，沒有任何的欺騙和虛偽。

人老了，頭發白了，不再在人生的舞臺叱咤風云了，這時候才明白，那是過往的壯懷激烈，而不是今天的烈士暮年。

我在燕郊的林蔭上蹣跚，就萌生著仿佛在故鄉的感覺。我知道故鄉是我生命的搖籃，也是我走向風雨旅途的力量源泉。現在的我，心里想的家是那個在你想回去的時候，必須讓你進去的地方。

當然幸福是有限度的，人們別無選擇。就這場夏日大雨，會告訴我們，幸福是不可強求的。遺憾的是許多人身處幸福而不自知。

現在我走進了燕郊的一個畫室，去看孫女畫畫。盡管滿身濕透，我一點也不沮喪，因為我明白，今天遇到的這場大雨，是對我內在的補償。

孫女發現我悄悄站在她的背后，沒有向我說什么，她冷靜地繼續畫畫。她在畫她心中的河流和云彩，在畫她心中的楓林和像花一樣紅的霜葉。

我站在她背后喃喃地說：“學會冷靜，你會永遠幸福。”于是我便悄然走進了她畫的那片像晚霞一樣燃燒的楓林里。我頓時覺得自己變得年輕起來，邁開大步朝碧波蕩漾的河邊跑去，我想追上遠去的帆影和天空飛渡的云朵。

我不知道孫女畫的是哪處的楓林，但我總覺得這片楓林很像岳麓山愛晚亭邊的那片楓林。

孫女在精心地畫著，她真的很冷靜。

這時，我想給她畫的畫取個名字。

想了許久，我望著窗外搖曳的玉蘭樹，心中閃出五個字“又到金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