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艾佳瑤 江西財經大學
近年來,食品安全事件愈發嚴重,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食品與人民生活有著密切的聯系,關乎社會和諧,因此,保障食品安全具有重要的意義。為了對危害食品安全的犯罪行為進行制裁,法律加強了對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的犯罪行為加大了懲罰力度,并且增加了對食品犯罪的打擊面。危害食品安全的犯罪形式逐漸多樣化,并且越來越復雜,司法實踐中在關于本罪的認定方面存在著一定的矛盾與分歧。基于此,本文通過理論與實踐相互佐證的方式,力爭解決該罪在實踐中的難題,希望對社會中此類問題能夠起到一定的幫助作用。
目前,刑法并未對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犯罪形式作出明文規定,因此該罪的構成只能由故意犯罪構成。但是,對于該罪的故意犯罪形式究竟是屬于直接故意還是間接故意,司法界存在爭議。通說觀點認為,該罪既可以由直接故意構成,又可以由間接故意構成。其他觀點則認為,該罪只能由間接故意構成。從司法實踐來看,行為人實施該罪行為的根本目的是獲取更多利益,他們對于其行為對公共安全的危害以及市場秩序的破壞往往是不管不顧的,因此,可以認定行為人在主觀上屬于間接故意。同時,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在實踐中有比較錯綜復雜的客體。根據刑法的規定,該犯罪行為首先破壞了社會秩序,行為人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的動機常常是取得巨大的利潤,因此,其犯罪目的并不是危害公眾的生命健康安全。由此得出,本罪的主觀心理包括間接故意與直接故意。
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是指行為人明明知道是有毒有害的不能食用的材料仍然放入食品內或者明明知道是有毒有害食品仍然出售給他人的舉止。理論關于理解該罪中的“明知”,有利于區分罪與非罪,是判斷該罪是否成立的基礎。其中,行為人“明知”的認識范圍應該只認識到該行為的危害性而沒有認識到行為是否違反法律。鑒于食品衛生、質量等安全問題的犯罪有其特殊性與復雜性,犯罪行為不易識破,犯罪嫌疑人也更加謹慎,在這種情形下如果要求行為人對犯罪有違法性認識就不利于打擊犯罪行為,提高了辦案難度。究其原因,現實生活中,行為人會以自己學歷低、不知道該行為違法等理由來逃避法律追究。由此可知,不適宜將違法性認識納入明知的范圍。
對于“明知”內容的具體認定,也存在一定的爭議。第一種觀點為“確定說”,認為“明知”是指對將來發生的事情及其危險性知情。第二種觀點為“可能說”,認為“明知”包含確實知曉,也囊括在某些要求下的“應當知曉”,即遵照活動當時的現實事實及犯罪人的主觀認識能力對活動人作出“應當知曉”的合理判斷,也就是“斷定條件下的明知”。行為人在行為過程中,對下列情形有所認識,則可以推定行為司法中的“明知”。第一,將食品添加劑目錄范圍以外的物質放入食品中;第二,添加劑量超過法律所允許放入食品中的數量;第三,使用被有關單位查明情況進行過處理后又拿回來的食物;第四,營業人員如果具有資深的鑒別分析能力,仍在買賣有毒有害食品,則可以斷定他有明顯的違法心理。這四種情形僅是司法實踐中的一小部分。司法機關在具體審判過程中,應當結合犯罪行為人的犯罪情況,判斷行為人是否“明知”。
首先是對“食品”的限定。“食品”覆蓋的界限寬廣,同時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中的“食品”的解釋與普通食品的解釋不同。因此,相關人員應當結合刑法條文與其所保護的法益結合來規范解釋“食品”的含義。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中的“食品”應當具備以下特點。第一,根據其功能,是“應當”供人飲用或食用,而不是“可”供人飲用或食用。第二,包括原料與成品,即加工食品所需要的材料以及可以直接食用的食品。第三,傳統上用作藥品和食品的物質,以治療為主要目的的物質除外。第四,包括超出食品定義的物質,即不具有食品功能的食品和非食品。
其次是對“非食品原料”一詞的限定。食品原料是在食物出產中所需要的基礎材料,是可食用的物質。非食品原料的含義存在不同的解釋。有些觀點認為:非食品原料成分與食品原料成分相反,而非食品原料又可以分為合法的非食品原料和非法的非食品原料。還有觀點認為:非食品原料不能作為人們的食物或生產食品的原料。相反,食品原料是指加工食品所需要的材料,包括食品自身所需的基礎材料和食品添加劑等輔助性物質。筆者認為,本罪中的“非食品原料”是指將加入到食品中的不是生產食品所需的物質,包括合法的非食品原料及超出規定范圍的食品添加劑,以及不能添加到食品中的物質。
最后是對于“摻入”行為的認定。關于“摻入”行為的解釋,學界存在爭議。觀點一,“摻入”是一個動詞,即把非食品原料放入到食品中;觀點二,摻入是冒充的行為,將非食品原料冒充食品。觀點一中的“摻入”行為重點強調的是積極主動性。而該罪中的摻入僅包括在食品中添加有毒有害非食品成分,不包括在有毒有害非食物成分中添加食品,因此這一界定不太妥當。針對觀點二的解釋,筆者認為其疑似存在類推解釋。究其原因,“摻”包含抽象事物間的整合和具象物質間的混合,“摻入”與“冒充”二者的行為性質完全不相同,因此“摻入”行為不應當包括“冒充”行為,進而不應當把“摻入”解釋為“冒充”。行為人在食品出售或者出產過程中摻入了有害毒物質,而且通過出產或銷售食品的幌子生產或出售摻入了有毒有害物質的不能食用的食物,這隸屬于抽象含義的“摻”。當事人中間接地向食品中摻入有毒有害的不可食用的食物原料,其與食品混合,這種“間接摻入”隸屬于“摻入”。
一方面,我國食品問題雖然在某種程度上有所緩解,但是仍然存在不足之處。主要包括深加工食品在加工過程中的安全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違法違規經營者逐漸增加、食品中的細菌值超標、無牌照外賣商鋪的食品無法得到保障、對轉基因農作物隱匿的危害還未建立有效的預防機制。
另一方面,隨著經濟發展,該罪的犯罪種類逐漸增多。主要包括以下內容。第一,以原料為基礎的犯罪,包括生產銷售有毒有害的動植物原料。這類原料不需要商人進行處理,可以被直接投放入市場進行銷售。第二,添加物質類犯罪,即將對人體健康有害的物質添加至生產銷售的食品中。例如,在火腿腸中添加敵敵畏等。第三,超標添加物質,即在食品生產過程中,為了保持食品的顏色,以及延長保存時長,添加一些有毒有害的物質到食品當中。這些有毒有害的物質在國家所允許添加的標準范圍內不會對人體健康造成危害,但是行為人如果超過法定允許添加的范圍在食品中添加有毒有害物質,就可能對人體健康造成危害。第四,回收型犯罪,即在食品生產過程中,動物體內產生的廢物或油脂被回收并轉售。例如,地溝油等對人體健康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危害。
首先,該罪犯罪種類復雜,從單一形式逐漸變成多種多樣的形式。例如,犯罪對象逐漸擴大,早期主要的犯罪對象是酒水、食用鹽等,現在的犯罪對象包括豆奶、肉等多種食品。
其次,犯罪手段多樣化。隨著經濟發展,生活方式的變化以及生活水平的不斷提升,本罪的犯罪手段也日漸復雜多樣。生產環節的犯罪手段包括原料不屬于法定物質、超出劑量添加、生產環境不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等。另外,在銷售環節,隨著互聯網的發展,行為人的犯罪方式逐漸轉變為實體與網絡銷售融合,這擴大了有毒有害食品的流通范圍,增加了司法機關工作人員的辦案難度。
再次,本罪的犯罪范圍廣泛、犯罪后果十分嚴重。我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食品種類豐富。在此背景下,食品問題也復雜多樣,范圍廣泛。有毒有害食品一旦進入人類體內,將對人們的身體健康帶來不可逆轉的損失,因此本罪的犯罪后果極為嚴重。例如,三鹿奶粉事件,給許多幼童帶來某些身體部位的損傷,這些損害至今仍然影響著一些兒童。
最后,本罪具有明顯的團隊合作、相互配合的特點。食品安全犯罪經常涉及原材料的獲取、食品的生產、食品的銷售等環節。絕大多數食品犯罪呈現出一環扣一環的現象,各個犯罪人之間存在明確分工,這也加大了司法機關的辦案難度。
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危及公民的生命健康,而公共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包括生命健康安全。在某些情況下,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可能同時屬于危害公共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投放危險物質罪與本罪極其相似,因此有必要對兩罪進行區別分析。
從兩罪的組成要件進行區分。第一,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屬于行為犯罪,以行為的完成作為犯罪客觀要件。只要行為人完成了刑法規定的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的犯罪行為,犯罪的客觀方面即為完備,犯罪即既遂。本罪犯罪的既遂標準并非導致物質損失和有形的犯罪結果,而是是否實施完成為標志。本罪的犯罪行為需要經過實施過程,并非一經著手即完成。在著手實施犯罪的情況下,如果滿足了法定的程度,就完成了犯罪行為,犯罪才構成既遂。而投放危險物質罪屬于危險犯罪,只有當行為人實施了投放危險物質的行為,并且造成實際危險,才成立投放危險物質罪。第二,只有年滿18周歲并且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才可以成為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犯罪主體,并且本罪包括單位犯罪;投放危險物質罪的犯罪主體不需要達到18周歲,14周歲并且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即可。此外,單位不能構成該罪。第三,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表現為,犯罪人在生產銷售的食品中添加不屬于食品原料范圍的有毒有害物質,或者明知存在有毒有害物質而故意銷售食品;投放危險物質罪不僅表現為將有毒物質投放到食品中,還存在多種多樣的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第四,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必須是在生產或者銷售食品過程中所實施的犯罪,與食品生產經營過程密切相關;而投放危險物質罪,對于犯罪的時間和空間要求相對沒有那么嚴格。綜上,兩罪之間雖然存在一定的區別,但是也存在許多共同點,兩罪之間是否能夠產生競合,也是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
關于兩罪的是否存在競合,以及是哪種方式的競合,存在不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兩罪之間存在競合,并且認為屬于法條競合。第二種觀點認為,屬于想象競合。我國通說認為兩者之間不存在競合關系,原因在于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的行為人主觀目的是謀取不法利益,并未主觀追求危害他人的生命健康;而投放危險物質罪的行為人在主觀上對危害公共安全包括危害他人的生命健康安全持有積極的追求心理。
我國刑法并沒有將主觀目的作為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成立要件,因此,此罪卻非法律規定的目的犯罪。另外,對從教義學角度來看,刑法也不要求投放危險物質罪必須具備主觀目的,因此該罪也并非超法定的目的犯罪。按照前文所述,主觀目的并非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構成要件。而生產銷售有毒有害物質罪也不是目的犯罪。因此,主觀目的在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與投放危險物質罪之間相同,由此推斷,競合否認說并不可行。兩罪之間屬于法條競合的關系,兩罪之間的法條出現重疊部分,即兩罪侵害的法益具有相同的部分。學界目前對于區別法條競合與想象競合有不一致的觀念。一些觀點認為,從本質上看,法條競合是由于不同的法律條文的構成要素之間具有隸屬關系,即法條競合,其分析沒必要以實際行為為基礎;但是想象競合是構成要素事實出現重疊,因此要以實際情況為基礎進行剖析。由此可知,法條競合是某個犯罪行為同時觸犯數個法條,該數個法條之間存在相互包含關系;反之,若數個法條之間并不存相互包含關系,需要結合實際行為進行剖析,則是想象競合。筆者支持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與危害公共安全罪之間存在相互包含的關系,二者屬于法條競合這一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