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繭的鄉愁(組詩)

◎董樹平

在江邊

手心結了幾個繡球

五指張開更像一把老虎鉗

切泥刨石，按住月光刮痧

自留地搬到印堂發亮的地方

墾殖，消愁，凝視

種下五谷和雜糧

它們跟我一樣離不開村莊

繃緊眉頭照照鏡子

那個有著相同魔方的人

走進來卻出不去

我不會選擇投江

如果跳下去

我去仰望誰

巷口

每一條進村的路

都被爺爺拷進了棺材

幾堆碎石無序而深刻地蹲守

它們的壽命只有枯草知道

鬼牽草蓄起大胡子

在地上打滾

翻了一個又一個山坡

種下咒怨和無辜

裹持細皮嫩肉的地老虎

清晨的陽光像挑著一擔柴

大榕樹和屋子被攔腰斬斷

巷口鼓鼓腮幫

把旮旯胡同搜了一遍

家鄉夜

忽然被一支煙驚醒

來自夜空的煙火

為什么不用茶壺煮酒

把想說的話泡開

我請文字把脈

尋找方向和幻影

這些年，風刮來的痛

在圍墻外銹跡斑駁

出走時無話可說

失眠像搬空一座山

門依然開著。那些

游來游去從來不認識路的風

有形或無形地搖曳

放下煙卷

抓一把長夜捏成銀河

行走的游絲

挫敗感埋于山中

出沒于山外

想穿過去赴約

遇到傍晚就躲進草叢

打會兒呼嚕

泥土的體溫升遷到頭頂

落葉系在游絲上

問來生，是否放手

能否選擇青春的顏色

但愿落在草原

少摔幾個筋斗

撒嬌時就開幾朵野花

視物思物

流水選擇一種活法

僅此一種，我已羞愧

集合鵝卵石敬酒

樹羊啃噬暈斑

山脊上依次排列象形文字

夕陽下，小米椒的尾巴甩動著

告訴你一生羞羞的事

臉紅了半邊

大媽遞了支煙過來

講著莊重的彝話

我不敢當面吐完煙圈

小米椒的心腸讓我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