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歌劇《原野》中金子的藝術形象

唐 念

曹禺先生在《原野》中是這樣描寫金子的：“金子，二十五六歲上下，身材勻稱，體格健美，長得俊俏，烏黑油亮的頭發梳成圓形的發髻，黑里透紅的臉蛋，渾身散發著女兒獨有的香氣，厚厚的嘴唇，透露出迷人的性感，明亮的眼睛蓄滿了魅力，眉宇間不乏坦蕩與機敏，聲音清潤，言談舉止自信、爽利，她愛艷麗的服飾，愛戴金銀首飾，生來就有一種愛美和自我欣賞的習慣。”這一段非常形象生動地刻畫了金子的形象，由此可見，金子是一個非常美麗動人，且充滿野性的農村少婦。“走起路來，自帶一種風流，她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啞，然而十分入耳、誘惑。”金子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敢愛敢恨，非常有主見，她厭惡軟弱無能的丈夫，敢于反抗婆婆的壓迫，由著自己的性子愛著、活著。她勇敢地追求愛情，不顧封建社會的倫理道德，對黑暗社會、惡毒的婆婆、窩囊的丈夫發起反抗，面對絕境沒有絲毫的抱怨，對仇虎堅貞的愛情，對大星的憐憫，不傷害無辜的善良，形成了她潑辣、聰明、堅貞、野性、善良的多重性格。

一、從唱段中分析金子的人物形象

（一）渴望自由的金子

通過《哦，天又黑了》這個唱段可以了解到，女主人公的情緒跌宕起伏，時而失落，時而因幻想而變得歡樂，時而又回歸到現實的生活中來。筆者將其分成兩部分進行表述。第一部分主要講述了女主人公懼怕天黑，內心寂寞，像行尸走肉般活著，對生活及自己的丈夫懷著非常絕望的心情，用傾訴的辦法來表達人物情緒；第二部分是金子幻想自己變成自由的小鳥的喜悅情緒，這部分內容是金子堅信自己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她也要堅強，因為她堅信自己一定能過上開心日子。此唱段是金子出場后的第一首詠嘆調，出現在第一幕中的第九首，瞎子婆婆焦母妒忌美麗的金子，更加痛恨兒子對她非常愛惜，經常為了金子惹得自己不高興，便經常奚落、打罵兒媳婦，罵她“狐貍精”“活妖精”“好看的媳婦敗了家，娶了媳婦丟了媽”，這些都體現焦母對金子的不滿，金子內心非常痛苦但又無奈，她除了偶爾頂撞婆婆一兩句，更多的時候只能選擇沉默。此時金子唱起了詠嘆調《哦，天又黑了》，這個唱段從一開始的“哦，天又黑了”，就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刻畫金子在受盡凌辱壓抑下扭曲的心理與對自由的渴望。對演唱者而言，這是金子的第一個唱段，是給觀眾留下印象的最初時期，也是表現女主人公性格的重要唱段，因此必須根據情景需要將金子的人物形象生動地刻畫出來［1］。

（二）敢于追求真愛的金子

《啊，我的虎子哥》這首金子的唱段雖然短卻是金子表達對仇虎愛情的高潮部分，是金子最具代表性的唱段。沖突發生在仇虎和金子重逢后，經過十天的幸福日子，仇虎的出現使金子重新找到活著的感覺。金子會用“丑八怪”“滾出來”“討厭”這些字眼來與仇虎調情，不高興時還會扇仇虎耳光，仇虎也是用熱吻非常粗暴的方式來回應金子火熱的愛戀，在他們纏綿過后金子為表達心中的歡愉心情，會沖到仇虎的背后，抱著心上人，動情地給仇虎唱響一支表達愛情的詠嘆調。這首詠嘆調出現在全劇的第二幕，是金子對仇虎愛情的表白，金子沖破舊社會對女性在名節上的束縛，與仇虎大膽相愛，這一幕主要是描繪倆人之間的愛情。這個唱段與《哦，天又黑了》是金子不同心情的比較，夜晚到底是漫長還是短暫，在這個時候完全取決于金子的心情，與仇虎十天的愛情守候讓金子覺得時間飛快，轉瞬即逝，連夜晚也似乎變得短暫起來；而在焦家則相反，因為日子過得非常痛苦，所以感覺夜晚非常漫長，長得像永遠過不完一樣，為了體現情感的差異，演唱時人物感情對比一定要鮮明。金子與仇虎過了十天幸福的日子，每一分鐘都讓她面紅心跳，此句要體現金子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一個女人的幸福，特別要注意情緒的表達，那是一種自言自語、如癡如幻的狀態。

（三）為愛情抗爭的金子

通過《人就活一回》這個唱段，我們可以體會金子對愛情堅貞不屈的形象，這一段是金子對愛情、對生命意義的理解，這個唱段主要表達金子對愛情的堅貞，寧愿死也不愿失去仇虎的情緒。因此這部分的演唱情緒一定要堅定、單純、別無他念，這個唱段是非常具有哲理性的唱段，是金子對愛情的看法，她認為人的一生來去匆匆，總有在野地里躺下的一天，因此必須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出自己的精彩來，寧死也要追求真愛，跟隨她心愛的虎子哥。

（四）對未來寄予希望的金子

通過《你是我，我是你》這一重要唱段，可以體會金子對孩子、對未來充滿希望，這一部分是仇虎與金子的唱段，自從仇虎殺害了無辜的大星，害死了小黑子，便陷入了良心的責備中。音樂中四次對金子的呼喚，表達他在這生離死別的時刻依然深愛著金子，多想一輩子和她不分離，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只能反復地叫著金子的名字，多看她幾眼，這一段是仇虎對金子愛戀的最高潮部分，這一段結束后，金子便與心愛的仇虎陰陽兩隔。動情的二重唱將全劇推向了高潮，旋律中帶著哀傷的色彩，此時已經是他們離別前情感上最后的交流，仇虎交代金子要好好撫育孩子后準備帶著自責離開這人世間，她不愿仇虎死去，不愿離開心愛的仇虎，但她又不能和仇虎一起去死，因為她還有他們的希望——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他是仇虎生命的唯一延續。因此，這一段是他們分別的最后唱段，因此演唱時應該注意情緒飽滿，非常有表演力地演繹金子此時復雜的內心世界。

二、從人物關系中分析金子的人物形象

（一）金子與仇虎：體現了金子敢愛敢恨的一面

本劇的核心是圍繞仇虎與金子之間的愛情故事展開的，他與金子沖破封建道德觀念的束縛，崇尚自由美好的愛情，遇到很多艱難險阻都不離不棄，仇虎這個角色使金子的人物形象非常鮮明、性格特點非常突出。為了追尋真愛，二人經歷種種磨難，他是體現金子人物形象中最重要的角色。

《啊，我的虎子哥》充分展示了金子女性柔情的一面。“你這野地里的鬼”這個“鬼”字充分體現出女子對愛人的嬌嗔，在表演上，此段也是極盡女人的嫵媚神態，愛戀、嬌羞、陶醉，充分體現了金子柔情似水的一面，一會兒興奮，一會兒靦腆，這時的金子是沉浸在甜蜜愛情中的小女人，音色中具有無法掩飾的幸福感。

而在《你們打我吧》片段中，金子被發現和仇虎的奸情后，面對焦母教唆大星鞭打自己時，她大方承認，毫無畏懼，將這些年的憤恨全部爆發了出來：“我做了，做了，做了，我偷了人，養了漢，我不愿在你們焦家吃這碗慪氣飯，我要找死，你們把我怎么樣吧？你媽說的，句句對，沒冤枉我，我是偷了人，我從進你們家的門，我就沒想好好過，你爸爸把我押來做兒媳婦，你媽從我一進門就恨上我，罵我、侮辱我、羞我、糟蹋我，沒有把我當人看，我告訴你大星，你是個沒有用的好人，可是為著你這個媽，我死也不跟這樣的好人過，我是偷了人，你待我再好，早晚我也要跟你散，我跟你講吧，我不喜歡你，你這個窩囊廢、受氣包！”這部分充分體現了金子敢作敢當的精神，即使徹底和焦家、丈夫大星決裂，也要與心愛的仇虎雙宿雙棲［2］。

（二）金子與焦母的關系：體現了金子潑辣堅強的一面

焦母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婆婆形象。在丈夫去世后，把兒子大星當成全部，希望大星能站在自己這邊并聽自己的話，看不得兒子對金子好，她嫉妒金子、猜忌金子，用盡辦法折磨、侮辱金子，甚至還用巫蠱之術來詛咒金子。她的眼睛看不見，一雙失明的眸子里藏著讓人猜不透的神秘，對金子百般挑剔，她是體現金子藝術形象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通過焦母這個角色，金子機智、堅強、潑辣的人物形象都在焦母身上有了很明顯的體現：在第二幕中焦母懷疑金子在家中藏了仇虎，想通過白傻子說出金子屋里有人時，聰明的金子為了應付婆婆，便使勁向白傻子拋媚眼，還當著焦母的面用力地親了白傻子，使白傻子高興得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還興奮地喊著“新媳婦好看，傻子看了直打轉，新媳婦美，傻子看得流口水”。金子這才躲過了婆婆的審問，機智地逃過了一關。在當時封建制度的社會中，這種舉動只有潑辣、機智的金子才能做得出來。金子恨透了焦母，在焦母的壓迫和凌辱下，她產生了一種厭惡、憎恨的心理，當焦母欺負到頭時，她還正面說出一些詛咒的話“我當了閻王奶奶，第一個就叫木頭鬼來拘你”，還引得大星說出“淹死我媽”這句話。

（三）金子與大星的關系：體現了金子蠻橫、善良的一面

金子自嫁到焦家起，每天受盡婆婆焦母的奚落和打罵，過著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此時的金子把丈夫大星當作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而丈夫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性格，使金子只能將他當成自己的受氣包。盡管嫁給大星是迫于封建社會的壓迫，也因為大星的軟弱窩囊使她從心底里瞧不起甚至反感大星，但她知道大星是打心眼里愛她、包容她時，她也能偶爾好好地對待大星，她對大星的評價是“一個老實人，是個連只螞蟻都不愿意踩死的好人”。她在得知仇虎執意要報仇對大星下手時，怕無辜又軟弱的丈夫受到傷害，極力勸阻仇虎不要傷害大星，因為她知道“大星是好人，而且他一直把你當兄弟看”，為了更加有說服力地勸說仇虎，她還不忘提醒仇虎“你在牢里他還去看過你”。在金子的勸說下，仇虎曾一時動過惻隱之心，從中可以看出金子的善良。

（四）與常五爺的關系體現了金子聰明的一面

“我是野地里生，野地里長，將來也許野地里死”。這句話體現了金子的精神世界，在金子追求自由、追求愛情的過程中也遇到過很多困難都被金子聰明地化解了，例如應付常五的盤查，她先以念經忽悠常五，替常五端茶倒酒，還用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伺候得常五爺好不舒服，使常五真心認為金子就是個順從婆婆、忠心于丈夫的好老婆。“金子你真是好媳婦，又聰明又懂事，又孝順，我的兒子要娶了這么個兒媳婦，蓋上棺材蓋，我也是樂呵的”，就這樣，金子聰明地化解了常五的疑慮，并且從常五那里打探到非常重要的線索：（1）她得知婆婆已經知道仇虎回來了，并且多疑地派人監視她。（2）婆婆已經將此事告訴了大星，并且通知大星盡快回來，她認識到事情的緊迫性。（3）偵緝隊已經在到處抓潛逃的仇虎。這部分體現了金子的機智，善于找到常五性格的弱點，讓常五爺對金子俯首帖耳，她得到了一切她需要知道的訊息，可真是聰明之極。

三、金子的藝術形象

金子深受廣大觀眾喜愛，這個角色走進了人們的心里。金子具有獨一無二的藝術欣賞價值，是新時代女性的象征，她身上所具有的潑辣、機智、善良深深地打動著觀眾的心，筆者將從兩個方面分析金子藝術形象的欣賞價值。

（一）金子形象的審美價值

金子這個角色深深地打動了千萬觀眾的心，人物形象非常鮮明、栩栩如生。她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她與仇虎之間純潔的愛情，她追求自由的決心和信念，她不畏焦母的強權，敢于反抗焦母的堅強，她對軟弱大星的埋怨但不忍心仇虎向大星復仇等，給觀眾展現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的金子，使其人物形象具有很高的藝術欣賞價值。

（二）金子形象的社會意義

研究與探索《原野》中金子的人物形象，具有很重要的社會意義。當時的人們深受封建思想影響，女子從來都是對丈夫、對婆婆逆來順受，不敢反抗，因此金子崇尚自由、不畏強權的意識有著非常重要積極的社會意義。“她不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她背著大星與自己心愛的虎子哥幽會，但如果從精神層面來評價金子，則是金子具有“不羈的靈魂”，這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金子敢于沖破封建倫理道德思想的束縛，死也要追求自由、追求真愛，她拼盡全力也要讓自己生活得自由、幸福，她傳達給觀眾的是一種具有積極作用的精神。金子向觀眾充分地展示了原始力的品格，她憑著人性的本能需要抵抗一切欺壓她的舊勢力，最終贏得自己的愛情，這些都使得金子人物的形象充滿了野性、本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