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投巨擘的冒險 A16Z想征服整個金融世界

Eric Newcomer Jessica Mathews

2022年11月的第一周，兩位聲名顯赫的風投大佬，馬克·安德森和本·霍洛維茨，在財力雄厚的捐贈基金、主權財富基金和養老金計劃等支持者的面前上演了一場秀。

為期三天的活動是在這家風授公司支持的在線平臺Hopin上舉行的。除線上活動之外，他們還在紐約市和舊金山的高檔壽司店Pabu Izakaya盛情款待了100多位貴賓。

盡管令人暈眩的經濟數據、俄烏沖突和美國中期選舉等雜音，不停地干擾觀眾的注意力，但安德森·霍洛維茨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簡稱a162）的基金經理們還是言之鑿鑿地宣稱，市場動蕩和科技股暴跌其實是一個機會。

此時此刻，a162的合伙人或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2021年年底，也就是a16z成立十年后，這家風投巨擘還在高歌猛進，旗下資產高達550億美元，是2020年的三倍多。即使按照硅谷風投的高標準來看，這也是一個巨額數字。它所代表的，是a16z利用互聯網熱潮褪去后最好的科技投資窗口，積攢下來的創業和加密公司股權。

近一年后的今天，a16z正在應對公司成立以來最糟糕的科技市場。2022年，曾經為公司斬獲史上最高回報的數字貨幣交易平臺Coinbase的股價暴跌了約80%。一些目前已經上市的投資項目，例如愛彼迎（Airbnb）和Affirm，也經歷了股價暴跌的洗禮。包括Instacart在內，幾家未上市的投資組合公司紛紛大幅下調估值。與此同時，隨著一家頭部加密貨幣交易所轟然倒塌，整個數字資產行業，連同a16z投下的數十億真金白銀，頓時陷入前途未卜的窘境。

“a16z曾經創下笑傲同業的佳績……但今時不同往日。”哥倫比亞商學院（Columbia Business School）的教授萊思·謝爾曼說。

變幻莫測的市場讓許多投資者成了驚弓之鳥，開始重估自己的賭注。事實上，并非只有投資者這樣做。就連a16z自身也將耳光投向風投業務之外的廣闊領地，尋求轉型為一家全能型金融機構，以利用新的資金池，并經受住創業融資環境的無常變化。

這場變革始于幾年前，但在今天顯得尤為迫切。其目的是幫助公司重新定位，最終成為一家堪比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和摩根大通（JP，Morgan）的金融大鱷。a16z將為有意投資科技領域的資金提供全方位服務。據消息人士透露，該公司擬定于2023年1月推出私人財富管理服務，為企業商管的個人資金開啟投資之門。此前效力于泛大西洋投資集團（General Atlantic）的大衛·喬治被委以開拓公開市場投資業務的重任。此外，越來越多的學者和政策專家受聘加入。a16z的在冊員工人數目前已經超過500人，較2021年7月的240人大幅增加。

從某種意義上說，a16z正在踐行它傳授給創業公司的壯大秘訣——把發展作為第一要務，同時設法規避隨之而來的致命風險。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憑借著過去七年籌集的350多億美元資本，a16z每年僅管理費一項就能夠進賬約5億美元。隨著公司不斷開辟新市場，這個數字注定會繼續攀升。

“他們正在進行大量試驗。”一位a16z的前投資合伙人表示，“在我看來，一些項目免不了會失敗。但反過來說，其中一些會大獲成功。”

出于諸多原因，風投公司，尤其是a16z或許不能繼續擴張下去。一方面，不斷增長的基金規模和賭注，恐怕難以帶來足以吸引有限合伙人的超額回報。另一方面，a16z可能會發現，在遇異于私人市場的公開市場上，它無法像過去那樣游刃有余。此外，一些明星合伙人或許不甘心繼續在滾滾車輪上充當一個籍籍無名的齒輪，他們可能會另起爐灶，打造自己的品牌。

與此同時，51歲的聯合創始人馬克·安德森不斷卷入各種風波。身為Facebook董事的他，最近安排a16z出資支持兩位遭到這家牡交媒體放逐的商管創建新公司。安德森對媒體日益鄙視。在他的推動下，a16z豪擲近4億美元襄助埃隆·馬斯克以44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推特（Twitter），而這筆歷經波折的收購交易幾近淪為一場鬧劇。在這些交易中，安德森將“創始人至上”的理念體現得淋漓盡致，但在風授世界之外，這種投資方式很難獲得認可。

盡管a16z對轉型計劃三緘其口，合伙人也不愿意公開談論此事，但《財富》雜志還是采訪到了二十多位內部人士、有限合伙人、投資組合公司，以及前合伙人和風投對手，從而有機會更清晰地窺探風投行業中最具雄心的“探月計劃”。

根據安德森的描述，他的公司是一扇引領創業者進入“矩陣”（Matrix）的門戶。在那里。創業者可以突破傳統商業現實的預期和束縛，按照自身意來來塑造宇宙。安德森在2022年10月發布的YouTube節目中表示：“每當創始人選擇跟我們合作，霍洛維茨和我經常說的一句話是，這就像插入矩陣——體由此進入了一個任你大展宏圖的世界。”在a16z重新起航之際，這兩位傳奇風投家自身或許也需要這個概念的護佑。

牛仔資本家

2011年，馬克·安德森發表的名作《為什幺軟件正在吞噬世界》（Why Soffivare Is Eating the World）引發巨大反響，而彼時的a16z已經惹人注目地進駐毗鄰硅備，風投云集的沙山路（Sand Hill Road）。

安德森作為網頁瀏覽器之父的神秘感，本·霍洛維茨因為操盤多家創業公司而享有的公信力，以及公關專家瑪吉特·溫馬赫斯卓越的營銷能力，為這家公司創造了一種精英光環，盡管它只是剛剛加入風投俱樂部的新成員。

2009年，兩位創始人推出價值3億美元的首期基金，并積極接受媒體采訪，慷慨分享奮斗秘史。他們告訴《財富》雜志，1996年，當時供職于網景（Netscape Communications）的霍洛維茨對高層向媒體泄露消息深感不滿，隨即給老板發了一封尖酸刻薄的電子郵件。

他的老板，時任網景首席執行官的馬克·安德森回復稱：“我們快要被微軟（Microsoft）搞死了！搞死了！搞死了！是你在摧毀公司的價值，這完全是服務器產品經理的錯。我就想幫個忙。下一次，你自己去接受那該死的采訪吧，混蛋！”

兩年后，即1998年，安德森以42億美元的價格將網景賣給了美國在線（AOL）。隨后，他和霍洛維茨聯手創辦了數據中心自動化公司Loudcloud，并在2007年以16億美元的價格特其出售給了惠普（Hewlett-Packard）。

接下來，他們就一頭扎進風授世界。不茍言笑的霍洛維茨負責公司運營。具有超凡魅力和遠見卓識的安德森，則是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和核心賣點：這是一只由創始人建立、面向創始人的基金，擁有龐大的運營團隊和深厚的行業人脈，致力于幫助創業公司做大做強。

“創始人至上”的理念貫穿于公司運作的方方而而。與創始人會面每遲到一分鐘，合伙人就會被罰款10美元。拒絕創業公司的融資方案后，合伙人必須在第一時間說明具體原因。對于那些遭到拒絕的創始人，公司還會進行名為“凈推薦人得分”（Net Promoter Score）的反饋調查，以評估其融資體驗。

“所有人都怕惹創始人不高興，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一位前投資合伙人說。

公司文化鼓勵員工挑戰彼此的假設。“為了推動公司上下踐行這種精神，馬克和本經常選擇在公開場合反駁對方的觀點。”另一位前合伙人表示。

a16z的普通合伙人擁有簽發支票的自主權。用另一位前合伙人的話說，這是一種“單激發觸動”模式：每位合伙人都可以支持自己信任的創始人，哪怕其他合伙人懷有疑慮。

“他們正在做出重大轉變，這一點我很欣賞。這真正體現了牛仔資本家的精神。”一位來自風投對手的合伙人這樣評價a16z。

為了贏得交易，a162從一開始就拿出了不怕花錢的勁頭，并取得了一些重大勝利。2009年，公司斥資5，000萬美元收購了Skype約2%的股份。僅僅兩年后，微軟就豪擲85億美元將這家視頻服務商攬入懷中，a16z由此凈賺高達三倍的回報。

加密貨幣的投資哲學

到2015年，a16z已經成為硅谷最具人氣的投資者，頻頻與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和基準資本（Benchmark）等頭部風投機構展開正而交鋒。那一年，《紐約客》（The New Yorker）發表了一篇熱情謳歌安德森的人物特稿。在這篇報道中，安德森自詡為美劇《宋飛正傳》（Seinfeld）的主角杰瑞·宋飛，而將同城對手、基準資本的比爾·格利貶為該劇的大反派紐曼。

但在某種程度上，用基準資本比照a16z并不恰切。誠然，兩家公司在激烈爭奪基準資本賴以生存的早期階段交易，但a16z還在基準資本的身前和身后競爭。也就是說，它在角逐每一個融資階段的風投機會。

在百舸爭流的創業融資水域上，如果說基準資本是一艘永立潮頭的賽艇，那么a16在就是一艘隨時準備駛向任何戰區的航空母艦。

加密貨幣成為這種風授運柞模式的早期范例。擁有哲學碩士學位的前創始人克里斯·迪克森于2012年加入a16z。一年后，他領授了加密貨幣交易所Coinbase價值2，500萬美元的B輪融資。

為了擊敗風投對手，a16z動用了令人艷羨的人脈網絡。有一次，Coinbase的創始人布萊思·阿姆斯特朗和弗雷德·埃爾薩姆去霍洛維茨的家里觀看一場電視直播的拳擊賽，萬萬沒有想到說唱歌手納斯突然造訪。納斯后來成為a16z文化領導力基金的有限合伙人投資者。

2013年投資Coinbase時，a16z給予了它1，25億美元的估值。這筆交易最終創下公司歷史上金額最高的回報。2021年4月，在這家數字貨幣交易平臺通過直接上市登陸公開市場之后，a16z旋即向投資者返還了價值40億美元的Coinbase股票。

這筆數目驚人的意外之財，足以償還加密基金的投資成本——外加一些收益。此舉讓a16z贏得了投資者的深情厚誼（特別是因為有限合伙人能夠趕在加密貨幣崩盤前鎖定收益）。隨著公司開始追逐新機會，這種情誼應該會派上用場。不過，正如一位投資者對《財富》雜志所言，a16z必須持續創造好業績。“這家公司和他們的臺伙人確實厲害，讓我們印象深刻，但無論一家公司的招牌多幺耀眼，如果變得太大，業績差強人意，我們就會轉身離開。”這位投資者說。

轟鳴的賺錢機器

自成立以來，a16z總共籌集了逾350億美元，其中包括45億美元的加密基金、50億美元的成長型基金、25億美元的創業基金和15億美元的生物基金——所有這些都是在2021年籌募的。

巨額資本意味著巨額管理費。是的，無論投資業績如何，有限合伙人每年都要付給風投家一筆管理費。就以最新推出的一只加密基金為例，a16z收取的管理費率高達2，5%。也就是說，這只價值20億美元的基金每年能夠創造5，000萬美元的管理費。接類似的費率計算a16z自2016年以來籌募的基金，不難算出，這家公司每年都能夠獲得約5億美元的管理費收入。

批評人士指責a162不停地“堆砌費用”，籌集的海量資本讓公司不必依賴投資實際表現的分成，僅靠管理費就賺得盆滿缽滿。隨著這家公司挺進金融市場的不同領域，不斷增長的資產目錄將為其創造更多的管理費收入。這一模式類似于大型銀行和私募巨頭的經營方式——通過擴大投資重點，這些機構積累了數十億美元的資產。

靈感之源就在馬克·安德森的辦公室，那里掛著一張約翰·皮爾龐特·摩根的照片。這位鍍金時代金融家的同名銀行如今是全球最大的銀行之一，坐擁近4萬億美元的資產。

“我認為他打算建立一家這樣的金融機構。”一位前合伙人如是推測安德森的磅礴野心。

安德森喜歡引用摩根的格言，動輒就提及這位商界巨子資助托馬斯·愛迪生發明燈泡和其他創新，進而改變世界的傳奇往事。在公司內部，a16z的合伙人經常援引摩根的一句話作為戰略箴言。他們告訴新員工，這家公司尋求“以一流的方式成就一流的事業。”

2022年7月，a16z宣布將在紐約、邁阿密和洛杉磯等地開設分公司，并聲稱這是與時俱進之舉，旨在助力公司進駐云端。但人們很難忽視這份聲明背后蘊含的勃勃雄心：不再滿足于硅谷風投身份的a16z正在重新定義自身使命。

一位前合伙人透露稱，a16z計劃將員工人數增至700人，盡管它已經是最大的風投公司之一。

長期負責管理投資者關系的斯科特·庫普爾開始打造劍指Iconiq Capital的理財產品。后者是一家頂級家族財富管理機構，擁有一批星光閃耀的高凈值客戶，其中包括馬克·扎克伯格、微軟首席執行官薩蒂亞·納德拉和著名影星湯姆·漢克斯。a16z將這項舉措稱為Perennial，預計將在2023年1月開始融資，牽頭人是新近加盟的Jordan Park Group的前首席投資官米歇爾·德爾·布諾。

此舉意在幫助那些事業蒸蒸日上的創始人打理個人資產，就像投資銀行在承銷IPO之后繼續為客戶提供其他服務一樣。

此外，a16z也在加強政治博弈，積極倡導華盛頓對加密貨幣采取友好的監管政策。2022年早些時候，a16z聘請了這一領域的兩位領先思想家，即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的工程學教授蒂姆·拉夫加登和斯坦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的計算機科學和電氣工程教授丹·博納來領導加密研究工作。

隨著規模不斷擴大，同事們逐漸不知道彼此在做什么，企業內部也出現了所謂的“文化漂變”現象，所有這些都是快速增長的組織經常面臨的挑戰。比如，一項早期政策規定，a16z的投資者必須擁有創業公司的運營經驗，但這項政策現在已經沒有人遵循了。

一些創始人揣測，鑒于這家風投公司擁有如此多重量級投資，它可能無法提供年輕企業所需要的那種手把手指導。但兩家投資組合公司的創始人表示，與他們聯絡的合伙人和運營者都非常上心。

其中一位透露稱：“他們的業務確實做得很大。但跟我們通話的時候，（a16z合伙人）迪克森顯然在專注于我們做的事情，注意力并沒有過于分散。”

新冠疫情時期的投資之難

在2014年出版的管理學著作《創業維艱》（The Hard Thing About Hard Things）一書中，56歲的本·霍洛維茨告訴讀者，平庸的公司之所以平庸，神奇的公司之所以神奇，“其差異往往在于，你是鼓勵員工進行創造性冒險，還是對他們實施過于嚴苛的問責。”

隨著a16z的規模和野心越滾越大，在風險和問責之間保持適當平衡的能力，就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就像投資世界的眾多參與者一樣，a16z也為新冠疫情期間爆發的科技估值熱潮推波助瀾，做了一些現在看來很糟糕的交易。

例如，在“無聊猿猴數字藏品”（Bored Ape NFTs）創造者4，5億美元的“種子輪”融資中，a16z購買了大量股份。這家成立僅一年的公司由此獲得高達40億美元的估值。自那時起，數字藏品行業風光不再，銷售額較2022年1月的峰值暴跌了97%。這輪暴跌還可能危及a16z對數字藏品市場OpenSea的投資。

Launch House，一個讓年輕企業家共同生活一個月的創業孵化器，也面臨大麻煩。據新聞網站Vox報道，這個創業空間內部發生了多起令人不安的事件，甚至浮出性侵指控。其中有幾起據稱就發生在2021年，a16z領投1，200萬美元融資輪的幾個月前。

此外還有Clubhouse。與其他項目相比，這款音頻聊天應用程序或許最能夠展現a16z投資方式的力量和缺憾。

a16z普通合伙人安德魯·陳在其領投的一系列交易中，不斷推高Clubhouse的估值：從2020年5月的8，000萬美元、2021年1月的10億美元，一路上漲到2021年5月的40億美元。

與此同時，a16z的合伙人傾力協助這家音頻聊天室開發內容。作為a16z文化領導力基金的另一位有限合伙人，喜劇演員凱文·哈特在這款應用程序上主持一檔節目。安德森經常在Clubhouse上發表演講；霍洛維茨的太太費莉西亞·霍洛維茨定期在這款應用程序上舉辦晚宴，邀請名人嘉賓討論政治和文化話題。

但Clubhouse的人氣很快就消退了，a16z不得不減弱推廣力度。此前還負責領投Launch House的安德魯·陳最近離開了消費投資團隊，搬到洛杉磯，并將注意力轉移到游戲投資業務上。

據《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報道，曾經是a16z明星產品的加密基金在2022年上半年縮水了40%，波動劇烈的加密貨幣讓這家公司承受著巨大風險。盡管目前還不清楚a16z究竟持有多少加密貨幣，但隨著這種數字貨幣的價格持續下落，產品信息披露中那段提醒有限合伙人的注意事項——“投資資本有可能遭受嚴重損失，甚至化為烏有”——突然令人驚醒起來。

2022年11月初，加密貨幣交易所FIX宣告破產。盡管a16z不會因此承受直接風險，但其加密資產不可能逃脫這場沖擊。令人震驚的監管缺失讓FTX的創始人薩姆·班克曼-弗里德走上了自我毀滅之路。這提醒人們，過于聽從創始人有可能釀成多么嚴重的后果。

如果說最近有什幺變化的話，那就是a16z對創始人愈加偏袒。2022年8月，安德森在一篇談論美國住房危機的博文中大肆宣揚對Flow的投資。Flow是一家致力于改善租房狀況的創業公司。其創始人不是別人，正是因為共享辦公運營商WeWork估值暴跌而聲名狼藉的亞當·諾伊曼。

幾個月后，安德森投資了一家由安卓系統（Android）的創建者安迪·魯賓領銜的創業公司。《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曾經在2018年報道稱，魯賓被控在備歌（Google）工作期間與一名員工發生不當性行為，最終獲得9，000萬美元的秘密離職補償。但他本人對這些指控矢口否認。

一起與馬斯克收購推特有關的訴訟，曝光了安德森與這位億萬富翁的往來信息。這些信息表陰，安德森愿意將投資者的大筆資金押在一個人身上，而且沒有什么約束。

在一封寫給馬斯克的郵件里，安德森主動表示：“我的成長型基金特投資2，5億美元，沒有任何額外要求。”

在這筆價值440億美元的交易中，a16z最終投入了近4億美元。就連馬斯克本人也承認收購價定得過高。專注于加密投資的a16z合伙人斯里拉姆·克里希南目前兼任馬斯克的顧問。這位億萬富翁最近對推特的強勢改革變得越來越不可預測，已經損害了他作為一位成功企業家的聲譽。

“在我看來，這是最令人震驚的一點。”談到a16z沒有對推特收購案進行盡職調查時，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謝爾曼指出，“如果我是那只基金的有限臺伙人，我絕對就會拍案而起。什幺問題都不問，就主動入局，說：‘我要投資。——這甚至都不是盡職調查的范疇。”

超越硅谷

安德森淺飲了一口雅沐特貪婪天使10年特別版（Amrut Greedy Angels 10 Year Old），這款威士忌的單瓶售價達842美元。那是2022年5月，科技股正在以自由落體的姿態急墜而下。

“我們將繼續參與市場，繼續開展業務，繼續做融資輪，繼續投資。”他說，“但如果股價和經濟活動持續低迷，企業的估值肯定就要重新設定。”

安德森不是在接受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或者彭博電視臺（Bloomberg TV）的采訪，而是在參加同事克里希南和他的妻子阿爾蒂·拉馬穆爾西主持的YouTube節目《好時光秀》（Good Time Show）。在接下來的90分鐘里，安德森侃侃而談，從科技動態一直談到他最喜歡的表情包。

就像許多有財力恣意行事的人一樣，安德森喜歡面對一群友好的觀眾。a16z建立了自己的媒體運營業務，直接向受眾傳播訊息，這樣就不必把信息控制權讓渡給中介機構。推特也是安德森最喜歡的媒體——或許是因為他可以屏蔽一些犯有不明過失的用戶。

最近，安德森開始在推特上發布長長的推薦書單。他最喜歡的作家之一是詹姆斯·伯納姆，其著作包括《馬基雅維利主義者》（The Machiavellians）和《管理革命》（The Man4gerial Revolution）。這些書——其中一些可以追溯到20世紀40年代——似乎在暗示安德森對精英階層心生厭惡，并開始質疑美國政治，盡管他近年來的政治立場一直摸棱兩可。安德森一度是美國前總統貝拉克·奧巴馬的支持者，后來又捐款支持共和黨人米特·羅姆尼。2022年11月，安德森發推嘲諷了一番那些據稱要深挖其個人生活的記者。他說自己沒有資助政治候選人，也沒有“策劃任何尋求顛覆美國民主制度的行動，更無意發動政變。”

如果說a16z有什幺顯然融合了政治考量的投資，那就是合伙人凱瑟琳·博伊爾率先提出的親美投資理念：“美國活力”。安德森和霍洛維茨給這項戰略開了綠燈。近來，a16在一直在招募投資者，以加大對國防科技、航空航天、教育、住房和交通領域的投資。

但安德森的原則有時也含糊不清。2022年8月，這位撰寫基礎設施投資宣言《是時候建設了》（It's Time to Build）的風投大咖與妻子聯名簽署了一份完美體現“鄰避效應”的公開信，強烈反對在他們所居住的加利福尼亞州阿瑟頓建造新住宅。這件事情被曝光后，安德森頓時成了媒體廣泛嘲笑的對象。

這段插曲展現了一種與現實脫節的尷尬形象，與a16z傳遞的信息和遠大抱負背道而馳——畢竟，這家公司聲稱要將目光投向硅谷狹隘的視野之外。科技新聞媒體The Information最近報道稱，一些投資者對a16z在諾伊曼身上投下重注，斥巨資助力馬斯克收購推特等高風險行為頗為不滿。

就在a16z勤力轉型之際，一個問題浮出水面：掌舵者會根據實際情況和客戶需求來調整自身的雄心壯志，還是像一位過于自信、不愿意改變航向的創業公司首席執行官那樣，執拗地深鎖在自己的矩陣中？

多年前，馬克·安德森曾經撰文解釋為什幺有人不想加入創業公司，并談到創始人陷入錯覺的危險。“首先，務必要意識到，創業會讓你坐上情緒過山車，經歷前所未有的體驗。”他寫道，“前一天，你還欣喜若狂地確信，你將主宰整個世界。一天后發現，過不了幾周你將迎來滅頂之災。那一刻，天仿佛要塌下來了。然后，這一切又會重來一遍。”

譯者：任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