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飛,原長弘,張樹滿
(1.河北經貿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石家莊 050061;2.西安交通大學 管理學院,西安 710049;3.浙江工商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杭州 310018)
科技中小企業是中國科技創新的重要載體,其成長與發展已成為學術界與實踐界關注的熱點問題。在自身發展的迫切需求與國家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戰略要求下,越來越多的科技中小企業同時參與多個產學研聯盟,構成了不同外部范圍廣度及內部交互深度的產學研聯盟組合(張羽飛等,2022),以同時實現獲取互補性資源、降低成長活動所需成本、規避成長機會開發風險等多個目標。然而,由于面臨著融資難及內部資源有限等問題,科技中小企業由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獲取的各類資源大部分并不能直接轉化為競爭優勢與成長績效,需要構建與提升技術創新能力,高效整合、重構和再造所獲資源,進而開發新產品、創造新成長途徑(張羽飛等,2022)。與此同時,產學研聯盟組合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路徑高度依賴外部情境,而中國正處于轉型的特殊時期,正式制度環境還不完善,歷史悠久的傳統文化和價值觀念形成的非正式制度在也多個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獨特的正式與非正式制度環境共同影響著社會經濟活動與企業行為(Karfouros et al,2015;楊震寧和趙紅,2020),共同對產學研聯盟組合與企業成長間關系產生不可忽略的影響。因此,有必要在理論與實證上剖析產學研聯盟組合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作用機制,并揭示中國獨特外部正式與非正式制度情境在其中的調節作用。
盡管中國科技中小企業構建不同范圍廣度與不同交互深度的產學研聯盟組合已經成為普遍現象,但現有研究對此關注不足。具體而言:第一,以往聯盟組合相關研究主要關注發達國家情境下大型企業的普通聯盟組合(Zheng and Yang,2015;Hagedoorn et al,2018),且大多探討規模(張羽飛等,2022)與伙伴維度(Hagedoorn et al,2018)聯盟組合配置的績效影響,較少涉及中國這一異質制度情境下的科技中小企業及產學研聯盟組合的獨特視角,較少關注廣度與深度的關系維度聯盟組合配置的績效影響,尚未打開聯盟組合配置與企業成長關系的“黑箱”。第二,以往產學研聯盟研究主要囿于單聯盟層面,且主要關注學研方的學術績效或企業方的創新績效(Karfouros et al,2015;Zhang et al,2022b),忽視了中國科技中小企業同時通過多個產學研聯盟實現成長的現實實踐,尚未剖析產學研聯盟組合關系特征對企業成長的作用機制和情境條件。第三,以往制度理論研究主要關注正式制度環境,僅有少量研究探討傳統儒家文化(陽鎮等,2021)、社會信任(李文貴,2020)、文化多樣性(李紅和韋永貴,2020)等非正式制度環境對區域經濟等宏觀層面的直接影響,鮮有研究涉及非正式制度環境對企業聯盟行為與微觀績效間關系的影響。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問題:第一,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有何影響?第二,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內在作用機制是什么?第三,復雜外部制度環境下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如何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基于資源能力理論與制度理論,本文構建“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技術創新能力—企業成長”的研究框架,打開產學研聯盟組合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關系間的“黑箱”,利用150 家創業板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實證檢驗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路徑和情境條件。本文研究擬拓展聯盟組合、產學研聯盟及制度理論的相關研究,為科技中小企業合理構建產學研聯盟組合實踐提供參考,并為政府部門提供相關政策啟示。
產學研聯盟組合是焦點企業同一時間內主導或參與的所有產學研聯盟的集合,涉及外部范圍廣度及伙伴間交互深度兩個關系維度的聯盟組合配置問題(張樹滿等,2021),二者決定著焦點企業獲得的資源數量及質量,對科技中小企業提升成長績效至關重要(Zhang et al,2022)。
1.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的影響效應
借鑒以往研究(Zhang et al,2022;劉斐然等,2020),本文將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定義為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焦點企業與產學研伙伴開展合作的廣泛程度,反映了企業與產學研伙伴開展合作的范圍和獲得外部資源的多樣化程度。廣度越高,焦點企業與產學研伙伴開展合作所涉及的領域與渠道越廣泛,構建的產學研聯盟組合越平衡(Zhang et al,2022)。
首先,隨著廣度的增加,企業從學研機構處獲取異質性非冗余資源的渠道增多(Zhang et al,2022),從而對產學研聯盟模式的配置越平衡(Martínez-Noya and García-Canal,2021)。大量多元渠道來源的異質性資源一方面可有效直接彌補并增加科技中小企業原本匱乏的資源基礎(張羽飛等,2022);另一方面有助于其對所獲資源進行創造性的重構,進而提供新的成長要素組合機會、創造新的成長途徑(Li et al,2018),最終推動不斷成長。
其次,隨著廣度的增加,多樣化的產學研聯盟模式可助力科技中小企業搭建完善的產學研深度融合技術創新體系,進而產生協同效應(Zhang et al,2022),提高資源集聚與配置的效率及效果,減少產學研合作的風險與不確定性(Karfouros et al,2015),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的產出效率。具體而言,企業可將某一產學研模式中獲取的合作經驗與合作成果應用于其他模式中,增加產生新成長路徑的機會(郭韜等,2021),最終推動不斷成長。
最后,隨著廣度的增加,產學研聯盟組合會釋放焦點企業擁有足夠技術水平和管理能力與學研機構進行廣泛合作的積極信號(Hoehn-weiss and Karim,2014),認證其為可靠的合作伙伴及具有市場競爭力的投資對象(劉家樹和劉紫舒,2018),吸引大量外部融資與高層次創新資源流入(Hoehn-Weiss and Karim,2014),誘發大量潛在合作機會和知識交流意愿,大幅度緩解融資約束的負面影響(郭韜等,2021),最終實現科技中小企業快速成長。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a:
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具有正向影響(H1a)
2.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的影響效應
借鑒以往研究(Zhang et al,2022;劉斐然等,2020),本文將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定義為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焦點企業與產學研伙伴合作的緊密程度,反映了企業依賴外部有價值的學研伙伴汲取資源與知識的深度(劉斐然等,2020)。深度越高,焦點企業越傾向于與固定的學研伙伴建立緊密的聯系,展開頻繁、深入的互動交流(劉斐然等,2020)。
首先,隨著深度的提高,科技中小企業越來越依賴關鍵學研伙伴進行頻繁且深入合作,增加了其陷入資源偏好高度同質的封閉產學研聯盟組合的風險(張羽飛等,2022),影響資源的有效獲取及重構利用(Zheng and Yang,2015),降低了其靈活開發成長機會的可能性。此時,資源交換渠道相對固定,阻礙了異質性新機會、新信息、新資源流入(González-Moreno et al,2019),不利于企業重組所獲資源、開發新的成長途徑(Nason et al,2019),最終抑制了成長。
其次,隨著深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緊密互動增加了產學研伙伴間關系慣性與關系僵化的風險(Zheng and Yang,2015),使得科技中小企業陷于次優的產學研聯盟組合,損害了資源配置的效率與效果(González-Moreno et al,2019)。此時,企業越來越局限于已有的聯盟關系內,阻礙其將資源重新分配給可能帶來更多成長績效的其他相關活動(張羽飛等,2022),造成大量的資金與人力等資源投入無法回收,進而最終阻礙了其成長。
最后,隨著深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中過于緊密的互動會向市場釋放消極信號(劉家樹和劉紫舒,2018),導致外部融資與潛在資源交換機會受阻,進而制約了科技中小企業的快速成長。具體而言,當企業依賴關鍵學研伙伴進行頻繁且深入的合作時,外部資源持有者會質疑其在某些領域是否存在弱點并過度依賴外部學研機構,質疑其是否將內部有限資源浪費在多余的同質聯盟上(Hoehn-weiss and Karim,2014),從而加劇了外部融資約束,限制了成長潛力(Li et al,2018)。
然而,除負向影響外,隨著深度的提高,越來越緊密的關系可能會增加科技中小企業與伙伴間的信任,提高產學研聯盟效率(González-Moreno et al,2019;劉斐然等,2020);增進企業與伙伴間的了解,獲得更多信息(Bi et al,2020;楊震寧和趙紅,2020),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企業成長。盡管如此,本文認為深度與成長的關系與企業所處不同發展階段及具備的相關資源與能力有關。在本文研究情境下,科技中小企業知識技術等創新資源基礎有限、吸收能力不足、合法性較低(張羽飛等,2022)。當依賴關鍵學研伙伴進行頻繁且深入的合作時,科技中小企業可能無法較好識別、協調聯盟關系(劉斐然等,2020),無法有效吸收和整合獲得的同質性冗余知識、信息等資源(Zhang et al,2022),容易出現夸大信任、承諾與信息共享的問題(楊震寧和趙紅,2020),進而無法發揮較高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的積極作用。因此,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會超過其潛在的正向影響,總體表現為負向影響。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b:
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具有負向影響(H1b)。
技術創新能力指企業基礎研發、產品改進等技術層面的創新能力,反映了企業利用內外部資源成功落實新觀點與新過程的能力(Zhang et al,2020),是企業成長的核心及主要驅動力(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科技中小企業通過產學研聯盟組合獲得的人力、知識、技術、財務等資源大部分并不能直接轉化為企業成長(張羽飛等,2022),需內化成技術創新能力,創造性地對所獲各類新資源或知識進行高效率整合、重構和再造(Wei et al,2014),進而開發新產品與新工藝、創造新的企業成長途徑,最終提高企業成長水平(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
1.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的作用機制
當廣度較高時,產學研聯盟組合提供的廣泛異質性產學研資源獲取渠道可以產生協同效應,促進資源的有效獲取及重組利用,提供新的成長要素組合機會,釋放積極信號吸引外部融資與創新資源,直接提升了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同時,較高廣度的產學研聯盟組合還可以提供多樣且新穎的外部知識資源,增強了企業知識基礎,提高了企業知識獲取和知識整合能力;提供差異化產學研模式,分攤了產學研聯盟的風險與成本;快速掌握產業技術軌跡和前沿發展趨勢,拓寬了創新路徑及范圍,增強了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間接促進了其自身成長。具體而言:
首先,隨著廣度的提高,科技中小企業的知識搜索范圍得到拓寬,可從中接觸到多樣化新穎外部知識及學習機制,獲得不同領域的新思想、新觀點、新技術(Zhang et al,2022),激發了企業在產學研活動中探索新知識組合和創新思想的機會(Zhang et al,2022),擴展了原本薄弱的知識基礎,提升了吸收和整合異質性知識的能力,進而實現了自身不斷成長(劉斐然等,2020)。
其次,隨著廣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中廣泛的多樣渠道可分攤聯盟風險與成本(Zhang et al,2022),幫助科技中小企業高效定向獲取和利用優質產學研知識資源(呂一博等,2020)、利用差異化產學研模式進行創新,進而提高了企業創新靈活性與創新能力。具體而言,擁有多樣化模式經驗的企業可根據欲實現的目標,結合自身情況與學研伙伴的優勢特征選擇匹配的產學研模式,試錯時間相對較短(呂一博等,2020),拓寬了創新路徑及范圍,進而推動了自身不斷成長。
最后,隨著廣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中多元的信息渠道可發揮“雷達效應”(楊震寧和趙紅,2020),有助于科技中小企業快速掌握產業技術軌跡和前沿發展趨勢,進而拓寬了研發視野,提升了創新要素配置效率(呂一博等,2020)。此時,企業識別和獲取市場機會的能力隨之提升(楊震寧和趙紅,2020),降低了產學研決策偏誤,減少了創新資源浪費(郭韜等,2021),增強了技術創新能力,進而促進了自身不斷成長。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a:
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通過增強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來提升其自身成長(H2a)。
2.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的作用機制
當深度較高時,焦點企業陷入次優的同質性封閉產學研聯盟組合的風險增加,降低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效率,影響資源的有效獲取及重組利用,抑制成長機會開發,直接制約了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同時,焦點企業陷入路徑依賴與鎖定效應的風險增加,面臨更大的意外知識泄露風險,限制創新模式與范圍,損害了創新數量與質量,削弱了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進而間接抑制其自身成長。具體而言:
首先,隨著深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內的緊密關系增加了伙伴間形成高階紐帶與牢固締約關系的風險(楊震寧和趙紅,2020),使得科技中小企業在伙伴選擇中變得僵化,增加其陷入路徑依賴的風險(Bi et al,2020),降低其合作柔性與創新靈活性,最終制約了創新能力。當關系越緊密時,科技中小企業越來越依賴伙伴間現有的溝通渠道與規范共識,形成僵硬的結構化跨組織規范,忽略了偏離現有規范的創新想法(González-Moreno et al,2019),降低了創新的數量和質量(張羽飛等,2022),進而抑制自身成長。
其次,隨著深度的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內的緊密關系增加了科技中小企業陷入知識鎖定及知識剛性的風險(Bi et al,2020)。此時,企業將自身鎖定于特定知識搜索范圍及相對受限的知識基礎中,阻礙其吸收異質性新知識和新信息(Zhang et al,2022),抑制其創造性地對知識資源進行重組(González-Moreno et al,2019),不利于提高新知識獲取和利用能力,抑制創新能力(劉斐然等,2020),最終限制自身成長。
最后,隨著深度的提高,科技中小企業管控知識共享與交易過程的難度提升,增加了機會主義行為與核心知識泄露的風險(張羽飛等,2022),降低了產學研聯盟組合的運行效率,損害了企業知識儲備與創新能力(劉斐然等,2020)。緊密的互動關系會夸大信任互惠(Zheng and Yang,2015),企業更傾向于相信學研伙伴只會進行對其有利的行為,進而減少對伙伴行為與合作過程的監督(Bi et al,2020),從而不利于實現預期聯盟目標,損害創新能力(張羽飛等,2022),最終阻礙自身成長。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b:
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通過削弱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來抑制其自身成長(H2b)。
外部制度環境約束著區域內企業的認知與行為,規范區域內聯盟過程、交易成本與伙伴行為(楊震寧和趙紅,2020),是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張羽飛等,2022),既包括正式成文的法律法規、市場規則、產權保護等正式制度環境,又包括約定俗成的社會規范、道德規范、文化觀念等非正式制度環境(賈凡勝等,2017;楊震寧和趙紅,2020)。因此,探討產學研聯盟組合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時,需充分考慮中國獨特外部制度環境的重要影響。
1.正式制度發展水平的調節作用
良好的正式制度發展水平意味著較高的政府治理水平、市場化水平及法制化水平,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了比較穩定的運行框架(楊震寧和趙紅,2020)。本文認為,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存在調節作用。
首先,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市場規則越完善(Boddewyn and Peng,2021),科技中小企業更容易且更愿意基于市場化規則,從豐富的市場渠道直接獲取成長所需各類稀缺資源(張樹滿等,2021),進而對其依靠廣泛產學研聯盟組合獲取資源實現成長的路徑產生了替代作用,廣度的正向作用也因此被削弱。反之,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低,市場規則作用越小,科技金融與科技中介等服務機制不夠完善(楊博旭等,2021),創新資源匱乏與合法性缺失的科技中小企業難以依靠自身通過市場手段獲得成長資源(楊震寧和趙紅,2020),因此會更加依賴拓寬產學研聯盟組合范圍快速獲取和利用外部學研資源(Kafouros et al,2015),進而放大了廣度的正向作用。
其次,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政府對資源配置與企業經營的干預水平越低,不利于科技中小企業獲得高水平的政府支持(張樹滿等,2021),降低其開展廣泛產學研合作的積極性(劉斐然等,2020),進而弱化了廣度對成長的正向作用。反之,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低,政府越傾向于采取政府補貼等手段主導資源配置的效率與效果(Boddewyn and Peng,2021),高水平的政府支持可通過直接資金投入或間接認證效應保障企業持續穩定的創新支出(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緩解其開展廣泛產學研活動時受到的創新資源限制與融資約束(劉斐然等,2020),進而強化廣度的正向作用。
最后,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市場價格的信號機制發揮更大的作用(楊博旭等,2021),外部資源持有者的投資與合作決策更多依賴項目市場價格信號所反映的真實潛在價值(楊震寧和趙紅,2020),削弱了高廣度的積極信號作用。此外,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金融體系越完善、融資渠道越多樣(張樹滿等,2021),科技中小企業可通過自身獲得外部金融資源。此時,高廣度產學研聯盟組合帶來的合法性認證效應只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對成長的促進作用被削弱。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a:
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H3a)。
本文認為,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存在調節作用。
首先,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政府的干預水平越低(楊震寧和趙紅,2020),削弱科技中小企業為應對制度壓力而與學研伙伴加深合作的動機,更多地依照市場導向合理配置產學研聯盟組合(Kafouros et al,2015),進而弱化深度對成長的負向作用。反之,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低,政府的干預水平越高,科技中小企業為滿足政府產學研深度融合的要求而面臨較高制度壓力(張樹滿等,2021),傾向于選擇依賴現有成熟經驗與組織慣例解決成長問題,即與現有學研伙伴重復加深合作以分攤固定成本、降低邊際成本(劉斐然等,2020),進而加劇深度的負向影響。
其次,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法律制度與監督機制越完善,越有利于產學研各方消除對產學研聯盟關系中知識產權、利益分配等問題的擔憂(楊震寧和趙紅,2020),提高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效率。此時,機會主義行為和知識泄露風險得到抑制,伙伴間溝通協調得到促進(Kafouros et al,2015),有利于科技中小企業充分獲取和利用高深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同質性信息與資源,進而削弱了深度的負向作用。
最后,較高的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可以提高企業管理者對產學研聯盟組合的管控能力,鼓勵企業與學研伙伴積極開發新成長路徑,降低了高深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路徑依賴與知識鎖定風險,防止了鎖定于特定知識搜索范圍內(楊震寧和趙紅,2020),從而削弱了深度對成長的負向作用。具體而言,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越高,市場競爭越激烈,增加了企業管理者的生存壓力,促使其提高自身的內部管理和控制能力(張樹滿等,2021),進而提高了其對產學研聯盟組合的管控能力。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b:
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H3b)。
2.社會信任水平的調節作用
社會信任水平是市場經濟中最重要的道德基礎,是非正式制度環境最核心的構成要素,現有研究大多將其作為非正式制度環境的主要代理指標(賈凡勝等,2017;徐玉德等,2021;張羽飛等,2023)。社會信任水平指地區內社會成員對于其他成員可信程度的平均預期(李文貴,2020),具有促進契約簽訂和執行、規范個體與企業行為等重要作用(宋淵洋和趙嘉欣,2020),會影響產學研聯盟組合中創新主體間的認知、交流和互動(張羽飛等,2023)。
本文認為,社會信任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存在調節作用。首先,社會信任水平可以緩解企業管理者配置產學研聯盟組合時的短視問題(于貴芳等,2020),增強其構建廣泛產學研聯盟組合的動機,進而放大了廣度對成長的正向作用。較高的社會信任水平不僅可以對企業管理者的自利行為施加制度壓力(宋淵洋和趙嘉欣,2020),抑制管理者在創新決策中的風險規避傾向;還可以打破股東與管理者間的信息壁壘,使其相互信任、高效溝通,讓股東對高廣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投資風險具有更高的容忍度以減少管理者的職業擔憂(劉笑霞和李明輝,2019),進而激勵管理者的多樣化創新意愿。此時,企業管理者傾向于拓寬與學研伙伴的合作范圍,進而增強廣度的正向作用。
其次,社會信任水平可以緩解科技中小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減輕高廣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高額搜索成本與多元模式帶來的財務負擔,進而加強廣度對成長的正向作用。一方面,高社會信任水平可以通過改善企業信息披露意愿與質量,有效緩解企業與外部投資者的信息不對稱(劉笑霞和李明輝,2019),直接吸引外部融資流入;另一方面,可以通過賦予該地區內企業值得信賴的“社會印章”,間接吸引外部融資與高層次創新資源流入,誘發潛在合作機會和知識交流意愿(于貴芳等,2020),進而放大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的正向作用。
最后,社會信任水平有利于科技中小企業有效利用廣泛產學研合作獲得的異質性資源,進而提升高廣度產學研聯盟組合的運行效率與效果。較高的社會信任水平一方面可以強化產學研伙伴間的信任關系,提升溝通效率并促進創新資源與信息的有效傳遞及共享(于貴芳等,2020),進而加快并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的進度與成功率;另一方面可以減少研發人員對智力成果被同行剝奪的擔憂(宋淵洋和趙嘉欣,2020),使其愿意及時共享新的知識和想法,提高產學研聯盟組合的產出效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4a:
社會信任水平加強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H4a)。
本文認為,社會信任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存在調節作用。首先,社會信任水平可以降低機會主義行為與知識泄露風險,保障產學研契約的高效構建與有效實施,進而緩解了深度對成長的負面影響。一方面,較高的社會信任水平可以約束產學研各方進行誠信合作行為(李文貴,2020),有效減輕科技中小企業在聯盟中因較低合法性與話語權帶來的風險與沖突(于貴芳等,2020),有利于維護較高深度中緊密關系的穩定;另一方面,較高的社會信任水平可以為產學研各方提供穩定的心理預期,降低伙伴間隱瞞與欺騙的概率,進而構建順暢的合作機制,降低監督、協調等交易成本(于貴芳等,2020),進而削弱了深度的負面影響。
其次,社會信任水平可以增進社會成員間與組織間的信任(于貴芳等,2020),有利于產學研各方開展高質量的、復雜的知識傳遞與共享,促進核心隱性和復雜知識的迅速轉移與溢出(李文貴,2020),從而使得產學研各方在頻繁且深入的合作中獲得更多有價值的資源和知識。此時,企業可以充分獲取和利用高深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同質性信息與資源,提高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效率,進而削弱了深度對成長的負面影響。
最后,社會信任水平可以加速信息在不同社會成員與組織間的共享與流動(李文貴,2020),增進產學研各方間的了解,增加資源分配的有效性(于貴芳等,2020),有利于科技中小企業突破較高深度產學研聯盟組合中的路徑依賴,進而削弱了深度對成長的負面影響。反之,社會信任水平越低,產學研伙伴間信任度越低,合法性低的科技中小企業更傾向于依賴現有伙伴、維持現有產學研交易結構(于貴芳等,2020),習慣性地采用現有組織流程解決當前問題,降低了戰略靈活性,從而加劇了較高深度中產學研聯盟組合知識鎖定與路徑依賴的風險。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4b:
社會信任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H4b)。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構建的研究框架如圖1 所示。

圖1 研究框架
本文選擇創業板制造業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原因如下:首先,創業板旨在為具有高成長潛力的高科技產業的中小企業、創業企業提供融資機會,可為研究科技中小企業提供較好的經驗數據(張羽飛等,2022);其次,創業板制造業上市企業中,95%以上被國家授予高新技術企業,65%以上擁有至少一個產學研聯盟組合,可提供良好的研究環境;最后,制造業眾多子行業覆蓋范圍廣,可提高研究結論的普適性。
采用5 年移動時間窗口構建產學研聯盟組合(Zheng and Yang,2015),收集了2009—2020 年創業板制造業上市企業建立或參與的產學研聯盟信息,構建了2013—2020 年的產學研聯盟組合,最終獲得了150 家企業2013—2020 年8 個時期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共計1189 條觀測值。
本文數據來源具有多樣性。第一,產學研聯盟組合數據來源于手工收集的產學研聯盟信息數據庫(張羽飛等,2022),具體包含WIND 數據庫、百度新聞、企業官網披露的產學研聯盟信息;第二,專利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并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網站進行核實與補充;第三,正式制度發展水平相關數據來源于《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第四,社會信任水平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第五,企業基本信息與財務數據來自CSMAR 和WIND 數據庫。
1.因變量
企業成長(FirmGrowth):采用銷售收入增長率作為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代理變量(Nason et al,2019;張羽飛等,2022),具體公式為FirmGrowtht=(銷售收入t+1-銷售收入t)/銷售收入t。
2.自變量
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IURAPB):使用一個產學研聯盟組合內焦點企業使用的產學研聯盟模式類型的數量總計測度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Zhang et al,2022)。具體而言,本文將產學研聯盟模式劃分為10 種類型,分別為技術轉讓、委托研發、成果轉化與產業化、合作研發、共建研究中心或實驗室、共建實體公司、訂單式培養、共建專業、共建實踐基地、共建學院。因此,取值范圍為1~10,數值越大,廣度越高。
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IURAPD):采用一個產學研聯盟組合內焦點企業與每個產學研聯盟伙伴的平均合作次數表示(劉斐然等,2020),具體測度為企業與所有學研伙伴合作頻次之和/學研伙伴數量。企業與每個伙伴的合作次數越多,說明其與這些伙伴間關系越緊密、互動越頻繁且深入(劉斐然等,2020)。
3.中介變量與調節變量
技術創新能力(Innoability):采用企業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作為技術創新能力的代理變量(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具體計算公式為Innoabilityt=ln(焦點企業發明專利申請總量t+1)。
正式制度發展水平(FInsti):使用分省份市場化總指數測度正式制度發展水平(王小魯等,2019),分數越高說明該地區正式制度環境越好。數據來源于《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楊博旭等,2021),此報告只提供了2008—2016 年偶數年數據,本文采用移動平均法,推算出奇數年各省份的市場化總指數。
社會信任水平(Trust):采用由《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計算得到的各地區居民社會信任水平作為規范維度非正式制度環境的代理變量(劉笑霞和李明輝,2019)。具體而言,對CGSS 中問題“總的來說,您是否同意在這個社會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可以信任的?”的回答進行計算:首先,對“非常不同意”“比較不同意”“說不上同意不同意”“比較同意”“非常同意”五類回答分別賦值-2、-1、0、1、2,然后分省份計算各省內所有回答得分的平均數,作為該省當年的社會信任水平,數值越高表明該省社會信任程度越高。目前,CGSS 已公開披露2010—2013 年、2015 年及2017 年的數據,本文采用移動平均法,推算出其他年份各省份的社會信任水平。
4.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文獻(Nason et al,2019;郭韜等,2021),本文同時控制了以下控制變量:①聯盟組合層面:產學研聯盟組合規模(APsize),測度為一個產學研聯盟組合中聯盟數量總計;②企業層面:企業規模(Fsize),以企業總資產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盈利能力(ROS),以營業毛利率表示,測度為毛利潤與營業收入之比;企業償債能力(LEV),以資產負債率表示,測度為負債合計與資產總計之比;企業運營能力(TO),以應收帳款周轉率測度,為營業收入與應收賬款期末余額之比;資本密集度(CI),以企業固定資產與員工人數比值的自然對數來衡量;技術人員數量(TE),以企業技術人員數量的自然對數衡量;首席執行官(CEO)受教育水平(CEOedu),用虛擬變量測度,若CEO 具有碩士或以上學歷計為1,否則為0;③區域層面:地區經濟發展水平(GDP),測度為企業所在省份的年度GDP 同比增長率。此外,進一步控制了地區、年份和行業虛擬變量。
構建模型(1)以檢驗產學研聯盟組合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效應,以及外部制度環境對其的調節機制。具體計量模型如式(1)所示。
其中:FirmGrowthi,t為i企業第t年成長績效;IURAPBi,t-1、IURAPDi,t-1為i企業第t-1年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深度;FInstii,t-1為i企業所在地區第t-1 年的正式制度發展水平;Trusti,t-1為i企業所在地區第t-1 年的社會信任水平;IURAPBi,t-1×FInstii,t-1、IURAPDi,t-1×FInstii,t-1分別為兩個自變量與正式制度發展水平的交互項;IURAPBi,t-1×Trusti,t-1、IURAPDi,t-1×Trusti,t-1分別為兩個自變量與 社會信任水平的交互 項;Controlsi,t-1為i企業第t-1 年所有控制變量;λyear、λindustry和λregion為年度、行業及地區固定效應;εi,t-1為模型隨機誤差項;β為各項回歸估計系數。為降低多重共線性,對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進行了中心化處理;為降低內生性問題,將解釋變量滯后1 期;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了1%雙邊縮尾處理。本文使用多重固定效應線性回歸模型來檢驗假設,以同時包含兩個以上固定效應且捕獲不可觀測的異質性特征,并正確估算聚類穩健標準誤。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和皮爾森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1: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未超過0.6,表明回歸多重共線性可能性較低。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結果顯示:全模型(1)的VIF 平均值為1.53,最大值為2.61,均低于問題閾值10,因此研究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1 描述性統計和皮爾森相關性系數
多重固定效應線性回歸結果見表2。基準模型1 僅包含所有控制變量,模型2 加入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深度兩個自變量以檢驗H1a 與H1b,模型3 加入了調節變量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及其與兩個自變量的交互項以檢驗H3a、H3b,模型4 加入了調節變量社會信任水平及其與兩個自變量的交互項以檢驗H4a、H4b,全模型5 包含了所有解釋變量。

表2 多重固定效應線性回歸結果
H1a 提出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正向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表2 的模型2 中廣度系數顯著為正[b(回歸系數)=0.134,P(顯著性p值)<0.05],支持了H1a;模型3(b=0.180,P<0.01)、模型4(b=0.135,P<0.01)、模型5(b=0.203,P<0.01)中廣度系數均顯著為正,進一步支持了H1a。H1b 提出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負向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模型2 中深度系數顯著為負(b=-0.031,P<0.01),支持了H1b;模型3(b=-0.045,P<0.01)、模型4(b=-0.034,P<0.01)、模型5(b=-0.050,P<0.01)中深度系數均顯著為負,進一步支持了H1b。
H3a 指出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模型3(b=-0.388,P<0.01)與全模型5(b=-0.955,P<0.01)中均顯著為負的廣度和正式制度發展水平交互項共同驗證了H3a。H3b 指出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模型3(b=0.094,P<0.01)與全模型5(b=0.230,P<0.01)中深度和正式制度發展水平交互項顯著為正,共同驗證了H3b。H4a 提出社會信任水平加強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模型4(b=0.066,P<0.1)與全模型5(b=0.158,P<0.01)中均顯著為正的深度和社會信任水平的交互項共同支持了H4a。H4b 提出社會信任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模型4(b=0.017,P<0.05)與全模型5(b=0.038,P<0.01)中深度和社會信任水平交互項顯著為正,共同支持了H4b。
圖2~圖5 為調節作用圖,其中,較低與較高制度環境水平分別為均值減去與加上一個標準差。由圖2 可知,在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廣度對企業成長的正向作用更弱,與H3a 一致;由圖3 可知,在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深度對企業成長的負向作用更弱,與H3b 一致;由圖4 可知,在社會信任水平較高的地區,廣度對企業成長的正向作用更強,與H4a 一致;由圖5 可知,在社會信任水平較高的地區,深度對企業成長的負向作用更弱,與H4b 一致。

圖2 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的調節作用

圖3 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的調節作用

圖4 社會信任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的調節作用

圖5 社會信任水平在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間的調節作用
根據前文理論假設,本部分對技術創新能力的作用機制進行檢驗。參照江艇(2022),機制檢驗計量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Innoabilityi,t為i企業技術 創新能力。
機制檢驗結果見表3。自變量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的系數顯著為正(b=0.163,P<0.01),反映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具有明顯的正向作用。以往學者的研究認為,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增強可以提升其自身成長績效(Wei et al,2014;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因此,綜合上述回歸結果及以往研究的結論能夠得出,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可以通過增強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來提升其自身成長。自變量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的系數顯著為負(b=-0.018,P<0.1),反映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具有明顯的負向作用。以往學者的研究認為,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下降會抑制其自身成長績效(張軍和許慶瑞,2014;施建軍和栗曉云,2021)。因此,綜合上述回歸結果及以往研究的結論能夠得出,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將會通過削弱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來抑制其自身成長。

表3 機制檢驗結果
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4。第一,更換自變量測度。使用產學研聯盟伙伴重復度作為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的代理變量(Zheng and Yang,2015),具體測度為企業重復性產學研聯盟伙伴的幾何平均數(Bi et al,2020)。重復合作次數越多,說明企業與這些伙伴的互動合作越緊密且深入(劉斐然等,2020),深度越高。結果顯示:模型1 中顯著為正的廣度系數(b=0.142,P<0.05)驗證了H1a,顯著為負的深度系數(b=-0.030,P<0.01)驗證了H1b。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與廣度(b=-0.514,P<0.01)及深度(b=0.110,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驗證了H3a 與3b;社會信任水平與廣度(b=0.111,P<0.05)及深度(b=0.021,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驗證了H4a 與H4b。至此,本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主檢驗保持一致。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
第二,更換結果變量測度。本文使用總資產的對數增長率測度企業成長(Nason et al,2019),具體公式為:FirmGrowtht=ln(總資產t+1)-ln(總資產t)。結果顯示:模型2 中廣度系數顯著為正(b=0.060,P<0.05)、深度系數顯著為負(b=-0.014,P<0.05),分別驗證了H1a 與H1b。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與廣度(b=-0.197,P<0.05)及深度(b=0.059,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分別驗證了H3a 與H3b;社會信任水平與廣度(b=0.096,P<0.01)及深度(b=0.016,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分別驗證了H4a 與H4b。至此,本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主檢驗保持一致。
第三,更換調節變量測度。使用全國各地區社會信任指數的自然對數測度調節變量社會信任程度(傅紹正和劉揚,2021)。結果顯示:模型3(b=0.206,P<0.01)中顯著為正的廣度系數、與顯著為負的深度系數(b=-0.051,P<0.01)分別支持了H1a 與H1b。顯著的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與廣度(b=-1.015,P<0.01)及深度(b=0.241,P<0.01)的交互項系數驗證了H3a 與H3b;均顯著的社會信任水平與廣度(b=0.663,P<0.01)及深度(b=0.153,P<0.01)的交互項系數驗證了H4a 與H4b。至此,本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主檢驗保持一致。
第四,使用其他回歸方法。隨機效應模型考慮了個體效應且不存在固定效應的附帶參數問題(張羽飛等,2022),因此本文進一步使用隨機效應模型檢驗研究假設。結果顯示:模型4(b=0.201,P<0.01)中顯著為正的廣度系數、與顯著為負的深度系數(b=-0.053,P<0.01)分別支持了H1a 與H1b。正式制度發展水平與廣度(b=-0.958,P<0.01)及深度(b=0.228,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驗證了H3a 與H3b;社會信任水平與廣度(b=0.139,P<0.01)及深度(b=0.034,P<0.01)的交互項系數均顯著,支持了H4a 與H4b。至此,本穩健性檢驗結果與主檢驗保持一致。
基于資源能力理論和制度理論,本文構建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深度-技術創新能力-企業成長”的研究框架,利用150 家中國創業板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實證檢驗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深度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機理。結果表明:①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有顯著正向影響,而深度則有顯著負向影響;②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技術創新能力有顯著正向影響,而深度則有顯著負向影響;③技術創新能力在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關系中均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④正式制度發展水平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且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⑤社會信任水平加強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正向影響,而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影響。
本文的理論貢獻主要如下:
第一,豐富了聯盟組合相關研究。現有聯盟組合文獻主要關注發達國家情境下大型企業構建的普通聯盟組合,忽視了中國這一異質性制度情境中科技中小企業的特殊研究情境,忽視了產學研聯盟組合這一特殊類型聯盟組合,更忽視了關系維度聯盟組合配置對企業成長的績效影響。本文聚焦中國科技中小企業構建產學研聯盟組合實現自身成長的獨特現象,從外部合作范圍及內部交互深度兩個關系維度出發,分別探討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與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剖析了技術創新能力在其中的中介作用,以及中國獨特外部正式與非正式制度環境的調節作用,打開了內在機制“黑箱”,從而拓展了聯盟組合相關研究。
第二,豐富了產學研聯盟的相關研究。現有產學研聯盟研究主要囿于單聯盟層面探究其對學研方學術績效或企業方創新績效的影響,忽視了學術界對轉向產學研聯盟組合層面的呼吁,更忽視了聯盟組合層面產學研關系特征對企業成長的影響機制。本文從聯盟組合層面探討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及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作用機制和情境條件,從而拓展了產學研聯盟的相關研究。
第三,發展了制度理論的相關研究。現有制度理論研究主要關注正式制度環境,僅有少數研究探討了社會信任、儒家傳統文化等非正式制度環境對區域經濟等宏觀層面的直接影響,忽視了非正式制度環境對微觀企業績效的直接或間接影響。本文突破以往正式制度環境研究視角,將非正式制度因素納入到企業聯盟組合治理的框架內,彌補了現有研究對非正式制度關注的不足,從而豐富了非正式制度微觀機制的相關研究。
本文具有鮮明的管理啟示:
第一,本文發現產學研聯盟組合廣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具有正向影響,而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具有負向影響,因此科技中小企業配置產學研聯盟組合時,應避免過度依賴少數關鍵產學研伙伴,在綜合考慮自身實際情況和優劣勢后積極與多樣的產學研伙伴構建多樣的合作模式,以利用不同伙伴類型及合作模式帶來的不同類型的優勢資源,不斷提升自身成長。
第二,研究結果表明技術創新能力有利于促進科技中小企業成長,且在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與企業成長間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因此企業應加強知識獲取、轉化和利用等技術創新能力建設,以更好地應對高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帶來的威脅,削弱其對企業成長的負面影響。
第三,研究結果揭示了正式與非正式制度環境削弱了產學研聯盟組合深度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負向作用,因此政府應培育更完善的正式制度環境、更誠信互助的社會信任環境,最終從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兩個方面營造公平、高效、包容、互信的外部制度環境,幫助科技中小企業構建產學研聯盟組合以實現其高質量成長。
本文存在一些局限性:
第一,受限于產學研聯盟信息的非強制披露性,本文僅選取聯盟信息披露相對完全的創業板上市企業代表科技中小企業。然而上市企業大多都進入了相對成熟的成長階段,限制研究結果的普適性,未來研究可使用不同行業未上市的、規模較小、較年輕的科技中小企業來檢驗本文假設。
第二,本文僅從外部合作范圍與內部交互深度探討了產學研聯盟組合對科技中小企業成長的影響,而產學研聯盟組合配置是一個多維度的復雜概念,未來研究可以從主體構成、主體層次等其他維度入手,進一步探討產學研聯盟組合配置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以拓展產學研聯盟組合相關研究。
第三,本文僅探討了技術創新能力在產學研聯盟組合與科技中小企業成長之間發揮的中介作用,而產學研聯盟組合還可以通過影響企業治理能力、網絡關系能力等路徑影響科技中小企業成長,未來研究可從其他視角探討中介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