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娜 盧翔宇 張云淑 張立敏 郭玉芳 栗克清△
①河北省精神衛生中心(河北省第六人民醫院)(保定) 071000 E-mail:1483741510@qq.com ②河北大學附屬第六醫院 ③山東大學護理與康復學院 △通信作者 E-mail:like1002@sina.com
護理不良事件是指在護理過程中發生的,不在計劃中、未預計到的或通常不希望發生的事件,包括患者在住院期間發生跌倒、用藥錯誤、走失、誤吸、窒息、燙傷以及其他與患者安全相關的、非正常的護理意外事件[1]。在護理不良事件中,不僅患者遭受身心痛苦和傷害,而且醫療服務提供者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生理或心理傷害,其中醫療服務提供者被成為第二受害者[2]。Busch等[3]對第二受害者身心癥狀進行的一項薈萃分析發現,超過2/3的第二受害者長期伴隨著令人不安的記憶、焦慮、憤怒、悔恨和痛苦等身心問題。這可能導致護士出現離職、曠工等現象[4]。精神科護士所護理的患者受精神疾病的影響,更容易發生自殺/自傷、暴力攻擊、出走等不良事件。據報道,96%的精神科醫務人員都直接或間接經歷過至少1次暴力事件、身體威脅、目睹患者自殺、自傷等事件,67%的醫務人員至少直接經歷過1項此類事件,而護理人員經歷次數要遠高于其他醫務人員[5]。心理韌性又稱心理彈性,是指個體面對壓力、逆境、創傷或威脅時的良好適應能力,能夠在遭受重大壓力和危險時迅速恢復和成功應對,強調面對困難的積極態度及個體的堅韌力量[6]。研究表明,心理韌性強的護士更能應對不良事件的挑戰,能積極調節第二受害者的負性體驗對職業成功的負面影響[7-8]。然而,精神科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與心理韌性的關系仍缺乏大樣本量化證據。且目前我國對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研究較少。因此,本研究通過調查全國10個省份26家公立精神專科醫院護士的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現狀,分析心理韌性水平對第二受害者經歷和獲得支持程度的影響,從而為制定第二受害者的干預措施提供依據。
2021年6-7月,采用便利抽樣法選取全國10個省份26家公立精神專科醫院的臨床護士進行問卷調查。納入標準:①年齡為18~60歲;②從事護理工作≥1年,且為目前在崗護士;③經歷過不良事件(包括自殺自傷、暴力攻擊、跌倒、用藥錯誤、出走、窒息、燙傷以及其他與患者安全相關的、非正常的護理意外事件);④無認知障礙、無語言溝通障礙;⑤自愿參與本研究。排除標準:休假、實習或進修護士。本研究通過河北省第六人民醫院倫理委員會的審查。
1.2.1 一般資料調查問卷 由課題小組自行設計,內容包括年齡、性別、醫院級別、民族、婚姻、工作年限、職務、職稱、學歷、宗教信仰、居住方式、崗位編制、月收入、班次、子女情況、需要照料老人的情況、家庭與單位間的交通情況。
1.2.2 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測評量表 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測評量表(the Second Vicrim Expeirience and Support Tool,SVEST)由Burlison等[9]編制,本研究采用陳嬌嬌[10]翻譯修訂的中文版。該量表由6個維度24個條目組成,分別為心理困擾、生理困擾、執業困擾、同事支持、管理支持、親友支持等6個維度。各條目采用Likert 5級法,每個條目分值為1~5分,1分為非常不同意,5分為非常同意。其中,3個困擾維度均為正向條目,3個支持維度均為反向條目。將反向條目正向計分后,總分為24~120分,得分越高,表明不良事件對第二受害者的影響越大,第二受害者獲得的支持越不足。本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α系數為0.849。
1.2.3 心理韌性量表 心理韌性量表(Connor-Davidsion Re-silience Scale,CD-RISC)由Connor等[11]編制,本研究采用于肖楠[12]翻譯修訂的中文版,量表包括3個維度,共25個條目,3個維度分別為堅韌、力量、樂觀,依次含13個、8個、4個條目。各條目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范圍從1分(從來不)到5分(總是)。得分越高,說明心理韌性越好。本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α系數為0.945。
1.2.4 資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收集資料利用電子問卷(問卷星)的形式進行。在征得各醫院護理部的同意后,由各臨床護士長發放給各科室護士。在正式調查開始前進行預調查,對50名護士進行預調查,收回的有效問卷為50份,回收率是100%。對收回的問卷整理分析。為避免偏倚,問卷設有統一的指導語告知被調查者本次調查的目的及意義,并采用匿名填寫的方式,保證其知情權和隱私權。為保證問卷的準確性和完整性,要求填寫時間>3分鐘且<15分鐘,問卷各條目為必填,相同IP只能答一次。本次調查共收集問卷2552份,最終篩選有效問卷2275份,剔除277份無效問卷(82份答題時間少于3分鐘,62份可疑從事非臨床護理工作者的問卷,133份答案不符合邏輯或客觀事實),有效率為89.1%。本研究中男性380例(16.7%),女性1895例(83.3%)。年齡為19~60(34.25±7.5)歲。
采用SPSS 22.0軟件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采用頻數和構成比描述,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描述。獨立樣本t檢驗和單因素方差分析比較一般人口學資料對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心理韌性與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相關性采用Pearson相關性分析;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因素。檢驗水準α=0.05。
精神科護士經歷不良事件后,其經歷與支持總分為67.50±10.79分。各維度標準得分率由低到高分別為管理支持,同事支持,親友支持,生理困擾,執業困擾,心理困擾,見表1。

表1 精神科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總分與各維度得分
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不同婚姻、性別、醫院級別、工作年限、月收入、班次、需要照料老人的情況、不同交通情況及不同子女情況的護士,其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得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而不同年齡、民族、職務、職稱、受教育程度、崗位編制、宗教信仰的護士在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得分差異無統計意義,見表2。

表2 不同特征精神科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得分比較
相關性分析顯示,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同心理韌性以及堅韌、力量、樂觀3個維度均成負相關,見表3。

表3 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與心理韌性的相關性分析
以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得分為因變量,以婚姻、性別、醫院級別、工作年限、月收入、班次、需要照料老人的情況、交通情況、子女情況及心理韌性為自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二元以上無序分類變量經過啞變量處理后放入方程,進入方程和排除方程的檢驗水準分別為0.05和0.10。結果顯示,性別、醫院級別、工作年限、班次、需要照料老人的情況、交通情況、心理韌性進入回歸方程,可解釋總變異量的23.1%,見表4。

表4 精神科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3.1.1 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心理困擾高于執業困擾、生理困擾 本研究顯示,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得分為67.50±10.79。與陳琳霞等[13]對精神專科醫院具有第二受害者經歷的220名護士調查結果較為相似。本研究發現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心理困擾得分最高,與Sun等[14]、陳嬌嬌等[15]對有第二受害者經歷的護士調查結果一致。精神疾病患者由于受癥狀的影響,易發生暴力攻擊、自殺自傷等不良事件,會給精神科護士帶來一定的心理影響,如恐慌、懷疑、內疚、喪失信心等[16]。雖然不良事件與病人精神癥狀相關性較高,但護士對事件發生及后果難以預見,增加了精神科護士工作風險的不確定性,導致精神科護士承受著較其他科室更大的壓力和負擔[17]。同時,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會擔心重復發生[18]。因此護理管理者應充分關注不良事件對精神科護士造成的心理困擾,積極給予心理輔導,提供有效的應對策略,減輕不良影響。
3.1.2 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親友支持、同事支持低于管理支持 本研究結果顯示,管理支持得分最低,由于支持維度反向計分,故說明第二受害者獲得的管理支持水平較高,而親友、同事對其缺乏足夠的支持和理解。與鄧潔等[19]研究結果一致,但與陳琳霞等[13]研究相反。陳琳霞等[13]對精神科護士的調查結果顯示,其親友支持水平最高。分析原因可能是第二受害者的需求存在差異,其所尋求的支持方式存在不一致,故支持水平也存在差異。相關研究顯示[16],護士在經歷不良事件后,通常會選擇與有類似經歷的同事交談,但很難從同事那里得到他們需要的支持。因此為了降低不良事件對精神科護士的困擾,應構建較為全面的支持系統,尤其應重視與護士家庭成員的溝通,提高親友的支持程度。
3.2.1 性別與工作年限 本研究顯示,作為第二受害者,經歷精神科不良事件后,男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現狀得分高于女護士,說明男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所受到的支持低于女護士。與危志華[20]、Huang等[21]研究結果一致。臨床男護士數量較少,在面對應激時所獲得的支持較少,更容易自我解決問題,故男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也承擔著巨大的身心壓力[21]。陳英等[22]研究顯示,低年資男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普遍存在第二受害者綜合征,不良事件發生后更渴望獲得主動性支持。因此護理管理者需高度重視不良事件發生后男護士內心的體驗感受,為男護士提供多種支持渠道和資源,幫助其盡快恢復工作狀態。本研究中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經歷與支持得分與工作年限有關。工作年限長的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得分高于工作年限較短的護士,說明工作年限長的護士經歷不良事件后的負性體驗更明顯。與陳琳霞等[13]研究相反。究其原因可能是①低年資護士在經歷不良事件后,更傾向于尋求前輩或護士長的幫助,能夠獲得較為豐富的支持資源;②高年資護士要平衡工作與家庭。在工作中要考慮晉職和晉升;在家庭中還需要照料老人和孩子,加之中年期生理變化,更容易產生壓力。目前,工作年限對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結果存在分歧,有必要進一步擴大研究,探討工作年限影響第二受害者體驗的理論支持。
3.2.2 班次與醫院級別 本研究結果顯示,倒班的護士較常白班的護士遭受不良事件的影響較高。據統計[23],夜班是精神專科醫院患者發生不良事件的高頻時間段。陳燕華等[24]研究表明,精神科醫護人員每月夜班數越多,遭受暴力攻擊的風險越高。夜班是精神科護理人力資源較薄弱的時段[25],加之夜班對人體正常生物鐘的影響,其自我防護警覺性下降,更容易發生不良事件,遭受創傷。
本研究中三級醫院的護士經歷與支持得分最低,說明三級醫院精神科護士遭受不良事件后,其所受支持程度較高,與鄧潔等[19]研究結果一致。Shuangjiang[26]等對地區醫院開展的一項調查研究結果顯示,在地區醫院工作的護士中第二受害者綜合征的患病率遠遠高于在三級醫院工作的護士。因此,管理者重點關注倒班護士的工作狀態,二級及以下醫院的管理者應更加重視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所遭受的不良影響,進一步完善組織管理及培訓體系,為護理安全提供保證,減少不良事件的發生。
3.2.3 照料老人與交通情況 本研究結果顯示,精神科護士照料老人的情況在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中有影響。照料老人的個數越多,其家庭負擔越重,在經歷不良事件后心理承擔的不良體驗越明顯。原因可能與護士在工作崗位上發生了不良事件后,自身會出現一些身心癥狀,需要進行調節和恢復,如果同時還要兼顧照料老人,機體狀態就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耗竭,更容易產生生理、心理疲勞。因此,護理管理者應及時了解不同護士的家庭背景,合理解決工作與家庭沖突,給予護士足夠的關心和支持。
本研究結果顯示,同城,交通便利與異地護士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得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與同城,交通不便/異地,交通不便護士得分差異存在統計學意義。目前,關于交通情況對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暫無報道,其影響結果尚不明朗,因此未來需進一步探索。
3.2.4 心理韌性 本研究結果顯示,心理韌性水平高低與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有顯著影響。心理韌性越高的護士,在經歷不良事件后,所受到的困擾越小,獲得支持越大。與尚超娜等[27]研究一致,心理韌性和心理困擾呈負相關,心理韌性水平越高的護士受心理困擾的影響越小。可能的原因在于心理韌性水平高的護士,能更從容地應對工作中的意外事件。相關研究[28]表明,心理韌性在個體對工作壓力的認知評價中起著一定的作用。具備較高心理韌性水平的護士能迅速從壓力源中恢復,主動采取良好的應對方式,從而達到積極適應和發展良好,避免心理困擾的影響。因此可以通過對心理韌性的開展干預活動,來提高護士的壓力應對能力,減少對精神科護士心理困擾,增強心理支持。
綜上所述,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心理困擾較突出,個人得到的親友支持水平存在不足。性別、醫院級別、工作年限、班次、需要照料老人的情況、交通情況、心理韌性是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經歷與支持的影響因素。因此護理管理者應重視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困擾和支持狀況,采取干預措施,積極建立相應的支持體系,提高家庭支持力度和個人的心理韌性,減輕不良事件對精神科護士作為第二受害者的負性影響。然而本研究的調查人群未涉及全國所有省份,未來將進一步擴大樣本量,為今后開展干預工作提供進一步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