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桃源行》重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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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桃源行》取材于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并詩》,但在對其接受之后加以改塑,承傳之中給予創新,可謂脫胎換骨、推陳出新矣。盡管兩詩皆為十六聯,但二者不僅情韻迥異,還“敘致了別”[1]。而若對照《桃花源記》和《桃源行》,則可見出二者仍具有彼此對應性質的內容關聯。《桃源行》詩題原注:“時年十九”,時當唐玄宗開元七年(719)①。就在這年,王維赴京兆府試,少年中第,可謂春風得意。桃源,即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所寫桃花源,這是目前所知唐詩中最早以此為題者——開創之功,自應高標。才情并擅的年輕詩人王維,在《桃源行》里將一個政治理想涂上一抹神仙的色彩,轉化為了理想仙境;詩歌內涵融合自然與社會、山水與神仙,風格兼具流利與婉轉、清奇與簡淡,尤其是其中閃耀著理想主義的光芒,值得入乎其內再出乎其外,通過文本細讀尋繹詩意,重繹其思想內涵與藝術風范。
從《桃花源記》的散文,到《桃源行》的詩歌,是一番脫胎換骨的藝術提升。這個藝術再創造的過程,可謂由米而酒的一次提煉。吳喬《圍爐詩話》:“問曰:‘詩文之界如何?’答曰:‘意豈有二?’意同而所以用之者不同,是以詩文體裁有異耳……意喻之米,飯與酒所同出。文喻之炊而為飯,詩喻之釀而為酒。文之措詞必副乎意,猶飯之不變米形,啖之則飽也。詩之措詞不必副乎意,猶酒之變盡米形,飲之則醉也。”②此意正可用來解釋《桃花源記》與《桃源行》的源與流之別。但是,吳喬《圍爐詩話》又謂:“右丞《桃源行》是賦義,只作記讀。”[2]這個看法,筆者無法茍同。《桃源行》雖有較強的敘事內容,但賦義之外,頗含比興,絕非可以“記”視之。沈德潛《唐詩別裁集》也評論說:“順文敘事,不須自出意見,而夷猶容與,令人味之不盡。”[3]其實,《桃源行》還是有其“自出意見”的。
《桃源行》開篇即顯出與“記”迥別的詩意,這是一幅漁舟逐水的生動畫卷:遠山近水,紅樹青溪,一葉漁舟,在夾岸的桃花林中悠悠前行。紅樹,一般多言楓桕,而這里則指桃花樹。“青溪”二字,全詩兩見,前后呼應③。“不見”二字,《文苑英華》《唐文粹》《方輿勝覽》《樂府詩集》俱作“忽值”。《唐詩歸》:“鐘(惺)云:‘逐水愛山’,佳景佳事(‘漁舟逐水’句下)。‘不知遠’,遠近俱說不得矣。寫景幻甚(‘坐看紅樹’句下)!”[4]164康熙間范大士輯評《歷代詩發》謂“坐看”兩句“有聲色”。宋宗元《網師園唐詩箋》:“初入景光,寫來便妙(‘行盡’句下)。”所言極是。開篇“漁舟逐水愛山春”四句,意本《桃花源記》:“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其中王詩“漁舟逐水”之“逐水”二字,可括陶文之八個字——“緣溪行,忘路之遠近”,詩文之別,可見一斑④。
詩中接下來的“山口潛行始隈隩”四句,用概括性的描述,將讀者引入桃源,寫漁人棄舟登岸,進入幽曲的山口,躡足潛行,到眼前豁然開朗、發現桃源的經過。“山口潛行始隈隩”,隈隩,是指山口之內的道路彎彎曲曲,《桃花源記》所謂“初極狹,才通”者。“山開曠望旋平陸”,曠者,遠也,《桃花源記》所謂“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者。《歷代詩發》評“山開曠望旋平陸”云:“好。較勝靖節詩,其敘事轉卸處圓活入神。”“遙看一處攢云樹”,攢者,聚也。“近入千家散花竹”,散花竹,是說花竹散布各處。這兩句雖是工整對偶,卻是順敘訪客入洞過程,以散句之序,一句一意,自然構成行云流水般的節奏之美,明人顧璘評價“序得絕妙”[5]189,王闿運評“亦平敘,隨宜著色”[6],均道出《桃源行》作為敘事詩的特點。至于具體字句的分析,《唐詩歸》:“鐘(惺)云:‘散’字寫景細(‘近入千家’句下)。”[4]164近人王文濡《唐詩評注讀本》卷二分析:“姑無論其全首之格律謹嚴,風神澹古,意境超脫也,即如‘遙看一處攢云樹,近入千家散花竹’兩句,惟‘一處’故曰‘攢’,又的是‘遙看’;惟‘千家’故曰‘散’,又的是‘近入’。用字俱經千錘百煉,且確是漁人初入桃源,由遠而近。一路所見之景,可以入畫。此等處,讀者切勿輕輕放過。”[7]這四句的意思本自《桃花源記》:“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可以說,在由文而詩的藝術改造過程中,這一部分的提煉和濃縮度是最高的。值得留意的是,經濟植物“桑竹”在王維詩里轉為了觀賞植物“花竹”。至此,桃源全景呈現:遠處高大的樹木,就像攢聚在藍天白云里,近處滿眼則是遍生于千家的繁花、茂竹。這兩句由遠及近,云、樹、花、竹,相映成趣,美不勝收。畫面從容雅致,透出恬靜和平的氣氛、欣欣向榮的生機。
下面,由幽美的景色,轉為恬適的人物,寫桃源中人發現外來客的驚奇,漁人乍見“居人”所感到服飾上的不同,意本《桃花源詩》“俎豆猶古法,衣裳無新制”,同時檃栝《桃花源記》“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意思。“樵客初傳漢姓名”二句,漢、秦互文,是說桃源中人仍使用秦漢時的姓名,所穿衣服也還是秦漢時的式樣。意本《桃花源記》:“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后附詩曰:“俎豆猶古法,衣裳無新制。”樵客,這里指的是桃源中的打柴人,也可以理解為漁舟中人⑤。“樵客初傳”一句,《網師園唐詩箋》評云:“敘述簡盡。”
“居人共住武陵源”以下十二句,是全詩主體,連續展現桃源中一幅幅景物畫面和生活場景。武陵源,即桃花源,武陵在今湖南常德西。王維詩友裴迪《崔九欲往南山馬上口號與別》:“莫學武陵人,暫游桃源里。”武陵后來和桃源一樣,也成為世外樂土或避世隱居之地的代名詞。“還從物外起田園”,物外即世外。起者,所由始也,張籍《節婦吟》“妾家高樓連苑起”,亦此義。“居人共住武陵源”兩句,意本《桃花源記》“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承上啟下,寫人承上,寫景啟下。“月明松下房櫳靜”,櫳的本意是窗戶,這里借指房舍。靜,《全唐詩》注:“一作凈”,不妥,蓋“靜”字與下句對照之“喧”字彼此呼應。“日出云中雞犬喧”,雞犬喧,意本《桃花源記》“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月光、松影、房櫳沉寂,桃源之夜一片靜謐;太陽、云彩、雞鳴犬吠,桃源之晨一片喧鬧。兩幅畫面,各具情趣。夜景全是靜物,晨景全取動態,表現出獨特的藝術風格。潘德輿批點《唐賢三昧集》卷上謂:“‘月明松下’二語,無一個仙家字樣,而仙氣滿紙。”[8]方東樹《昭昧詹言》評說:“《桃源行》‘月明松下’二句,浮聲切響。”[9]244確實讀來聲調清朗,且選景頗具匠心,一夜景之靜,一日景之動,相映成趣,充滿詩情畫意。
“驚聞俗客爭來集”二句,又一幅形象的畫面,不過畫的不是景物而是人物,意本《桃花源記》:“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為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馀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俗客,指武陵漁人。“驚”,《文苑英華》作“忽”。漁人,這位不速之客的闖入,自然使桃源中人感到意外。《唐詩歸》:“譚(元春)云:世外人不知世事,光景如見。”[4]164確實,“驚”“爭”“集”“競”“問”等一連串動詞,把神色動態和感情心理刻畫得活靈活現,表現出桃源中人淳樸熱情的性格,以及對故土的關心。
“平明閭巷掃花開”二句,一朝一夕,進一步描寫桃源的環境、生活之美好。平明即黎明,“掃花開”“乘水入”,緊扣桃花源景色特點;乘水即趁水。此句暗示漁人感到出入很方便,為下面“不疑”句作伏線。“薄暮漁樵乘水入”句下,明人顧可久《唐王右丞詩集》卷一(明正德四年刊本)注云:“居人中漁樵者”,明人顧璘評云:“不是摩詰道不得。”[5]189《唐詩歸》:“譚(元春)云:(‘乘水入’)三字有景。”[4]164“初因避地去人間”兩句,“避地”,是說因避亂而寄居他鄉。“及至”,是《文苑英華》《唐文粹》《全唐詩》的文字,宋蜀刻《王摩詰文集》作“更問”,顧可久的《唐王右丞詩集注說》、凌濛初刊刻的《王摩詰詩集》、趙殿成的《王右丞集箋注》作“更聞”。更問,即更向,杜甫《移居公安山館》“雞鳴問前館,世亂敢求安”,“問”猶“向”也,不當作常義解,正如杜詩《過宋員外之問舊莊》“淹留問耆老,寂寞向山河”,劉長卿《逢郴州使因寄鄭協律》“衡陽問人遠,湘水向君深”,皆“問”“向”互文。潘德輿批點《王摩詰詩》卷一謂:“《桃源行》‘更問成仙遂不還’,一本作‘及至成仙’,似更了然。”[8]527確實,從朗讀的角度考量也是如此。“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這兩句敘事,追述桃源的來歷,意本《桃花源記》:“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但自從《桃源行》被《文苑英華》列入仙道類,于是“涂上了一層神仙色彩”[10],成仙的轉變,使其與《桃花源記》相比有了質的提升。正如歐麗娟所云:“由整體詩境以觀之,所謂的‘仙’字,其實質的含義便是一種遺世獨立、與塵俗不雜不染而展現空靈韻致的質性。”[11]這種空靈韻致的質性,拉開了超凡脫俗的仙境與人間的距離。由避地去人間的偶然,在經歷了成仙升仙的轉變之后,便曾經仙境難為俗了。
“峽里誰知有人事,世間遙望空云山”二句,寫桃源無人誰知有世間之事,而世間遙望桃源,只見云山,又哪知其中別有仙境。敘事中,夾入情韻悠長的詠嘆,文勢于是變得活躍多姿。朱孟震《續玉笥詩談》稱贊這兩句“妙在有意無意之間”。《唐詩歸》:“鐘(惺)云:此處已是絕妙結句,因后一結更妙,故添一段不厭其多(‘世中遙望’句下)。”[4]165潘德輿批點《王摩詰詩》卷一謂:“‘世上遙望空云山’,‘世上’,一本作‘世中’,當從。此等詩只是以氣味勝,不可以字句求之。”[8]527-528雖看似前后矛盾,但也可兩全其美。這兩句詩,又見王維居濟州時所作《寄崇梵僧》一詩結尾,不過,“世間”(或“世中”)改為了“郡中”⑥。意思是說,崇梵僧在山中,也就是崇梵寺所在地,不知道有世間之事,而自己由濟州遙望崇梵寺,也只能看到云山而已。顧可久《唐王右丞詩集注說》卷一評說“郡中遙望空云山”:“流麗復古。”張謙宜稱:“《寄崇梵僧》結云:‘峽里安知有人事,郡中遙望空云山’,是之謂冷。”[12]為什么說“冷”呢?因為人事是指人世間事,陶潛《歸田園居》所謂“野外罕人事”。錢鍾書《管錐編》論馬第伯《封禪儀記》“有青氣上與天屬,遙望不見山嶺,山嶺人在氣中,不知也”,謂:“后世寫景慣用此法,如王維《桃源行》‘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又《山中寄諸弟妹》‘山中多法侶,禪誦自為群,城郭遙相望,惟應見白云’;岑參《太白胡僧歌》‘山中有僧人不知,城里看山空黛色’;蘇軾《臘日游孤山》‘出山回望云木合,但見野鶻盤浮圖’,又《題西林壁》‘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13]其《談藝錄》論《黃山谷詩補注》,引黃庭堅《寧子與追和岳陽樓詩復次韻》二首之一“個里宛然多事在,世間遙望但云山”,駁天社注引蔡文姬“云山萬重”語不妥,認為此詩源自王摩詰“峽里安知有人事,世間遙望空云山”[14]。凡此,皆可供博參。
“不疑靈境難聞見”二句以下,是全詩的結束部分,寫武陵漁人并不懷疑仙境難逢,但俗慮難斷,凡心未絕,還是思念家鄉。靈境,指有神妙氣氛的境地,即仙境。江淹《雜體詩三十首·謝臨川靈運游山》:“靈境信淹留,賞心非徒設。”白居易《嚴十八郎中在郡日改制東南樓因名清輝未立標榜征歸郎署予既到郡性愛樓居宴游其間頗有幽致聊成十韻兼戲寄嚴》:“始知天地間,靈境有所歸。”也是此意。塵心,即塵俗之心,或曰凡心,這里主要是指漁人的思鄉之心。鄉縣,即故鄉。如隋代孫萬壽《遠戍江南寄京邑親友》詩:“數載辭鄉縣,三秋別親友。”親友,正是思念鄉縣的原因所在。《桃源行》對《桃花源記》的改造,除了涂上仙境色彩之外,另一個關鍵點即增加了思鄉的內容,這是陶淵明《桃花源記》所沒有的,是在“停數日,辭去”之外新增的藝術加工。
“出洞無論隔山水”二句,意本《桃花源記》“停數日,辭去”,承上啟下,寫漁人走出仙洞后又考慮,無論山水遠隔,最終還是打算辭家,長游桃源。《說文·水部》:“洞,疾流也。”道教稱神仙的居處為洞天,意謂洞中別有天地。“洞天”來源于人們對洞穴擁有至高無上的時空天地的幻想,況且洞穴中有水,適合居住,正是修仙得道的好居所,道教采納了這一思想。又,洞者,通也,洞天即“通天”之意,人能夠與天相通,這一觀點對道士修煉是一個關鍵內容。“辭家終擬長游衍”,游衍,即游樂。“自謂經過舊不迷”,舊者,久也。以下四句,意本《桃花源記》“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乃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詩作依托《桃花源記》,同時扣住人物的心理活動,將漁人離開桃源、懷念桃源、再尋桃源以及峰壑變幻、遍尋不得、悵惘無限這許多內容,一口氣抒寫下來,情、景、事融合在一起。在敘述過程中,對漁人輕易離開“靈境”流露出惋惜之意,對云山路杳的“仙源”則充滿了向往之情。然而,時過境遷,舊地難尋,桃源何處?這時,只剩下一片迷惘。
最后四句,作為全詩的尾聲,與開頭遙相照應。開頭是無意迷路而偶從迷中得之,結尾則是有意不迷而反從迷中失之,令人感喟不已。“青溪幾度到云林”,幾度,謂溪水經幾番曲折。云林,指幽隱之處,隱居之所,如張九齡《別鄉人南還》“聞君去水宿,結思渺云林”,儲光羲《鞏城南河作寄徐三景暉》“清露洗云林,輕波戲魚鳥”,孟浩然《題終南翠微寺空上人房》“儒道雖異門,云林頗同調”,拾得《云林最幽棲》“云林最幽棲,傍澗枕月溪”,而在這里特指桃花源,即前面所說的“一處攢云樹”,也正是劉知幾《史通》所謂“武陵隱士,遁跡桃源”[15]。“春來遍是桃花水”,桃花水,春日桃花開時“眾流猥集,波瀾盛長,故謂之桃花水耳”(《漢書·溝洫志》顏師古注),又稱桃花汛。《唐詩歸》:“鐘(惺)云:依然就‘桃花水’上加‘遍是’二字,寫出仙凡之隔,又是一世界,一光景,下‘不辨’句即從此二字生出。妙!妙(‘春來遍是’句下)!”又評論《桃源行》全詩“將幽事寂境,長篇大幅,滔滔寫來。只如唐人作《帝京》《長安》富貴氣象,彼安得有如此流便不羈”[4]165。顧可久評云:“敘事展拓,段段血脈,段段景象,親切如畫,殊非人境,令人忘世,流麗醇雅。”⑦結尾所寫,如今春天來到,到處都是桃花汛,已分辨不清桃源仙境何處可尋,路失來蹤,人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矣,與陶淵明《桃花源詩》所謂“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淳薄既異源,旋復還幽蔽”,彼此互文。王維《和宋中丞夏日游福賢觀天長寺之作》結尾所謂“桃源勿遽返,再訪恐君迷”,則意境遠不及此。至此,詩筆由實入虛,轉為飄忽,以篇終迷茫的意境,留給讀者無窮的想象和回味,難辨是夢境,還是仙境。觀看過《黑客帝國》第一部的讀者,想必于這部著名影片的片尾會有相似的觀感,而此劇主旨也正可理解為尋找樂園。
《桃源行》全詩,筆力舒健、詞秀調雅,既精于錘煉,又游刃有余,寫來從容不迫,如清泉自在流出,風格天真自然,而興象超邁,明人邢昉《唐風定》卷七評論此詩:“質素天然,風流嫣秀,開千古無窮妙境。”清人焦袁熹《此木軒論詩匯編》更贊云:“真千秋絕調。此詩亦作三停看。中三章是正面。‘不疑’三韻,與‘山口’一章相準,‘當時’二韻對首章。結二句老僧只管看,觀之不足,贊之不盡。所以只如此寫,如此住,此言外意也,若曰‘吾老是鄉耳’。七言古詩,此為第一。”張文蓀《唐賢清雅集》評云:“長篇提綴鋪敘,不板不浮,氣體入妙。‘空論’兩句作紐,顧盼前后成章法。回環往復,去路杳然。”[16]所析所評,均很有見地,千秋絕調的定位,也頗中肯綮。不過,與其說七言古詩第一,不如說是七言歌行之冠。以下詳論之。
詩人王維同時也是著名畫家,以“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聞名,這首少作《桃源行》不僅結構緊湊而又超脫,在靈境的描摹上,也頗講究點染之功,略似南宗山水,使人讀來恍若身臨其境,心向往之。清人張謙宜《繭齋詩談》卷五稱:“比靖節作,此為設色山水,骨格少降,不得不愛其渲染之工。”[12]844朱麟《注釋作法唐詩三百首》卷二謂:“敘幽境則曲而深,寫幽人則高而古,的是詩中有畫。”[17]可謂定評。全篇32句,平仄相間,轉換有致,共換韻7次,有兩段是6句一換,其余皆為4句一換,律句多達23句,不僅工整流麗,而且情韻悠長,承繼著《春江花月夜》的風范,“張若虛《春江花月》……縹緲悠逸,王維《桃源行》從此濫觴。”⑧黃培芳《唐賢三昧集箋注》云:“多參律句,尚沿初唐體。”確實,其敘事展懷宛曲,氣機血脈流暢,聲調和諧婉轉,在這些方面,已開后世元白長慶體之先聲。
作者正在少年,時代正是盛唐,二者可謂相映成趣,所以頗為后人稱道。與同處盛唐,與之齊名的孟浩然少作《題鹿門山》并觀,王維《桃源行》是運虛之筆,《題鹿門山》則是寫實之作,二者雖然有五言與七言之別,但都已充分展示出各自具有本真氣質的詩歌才華。在山水勝跡的刻畫、一路探幽尋勝的描寫、游蹤布局的安排上,二詩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無怪后來被并稱為盛唐山水詩的代表。值得留意的是,孟浩然筆下屢見桃源意象,如《山中逢道士云公》“忽聞荊山子,時出桃花源”,《上巳日澗南園期王山人、陳七諸公不至》“搖艇候明發,花源弄晚春”,《南還舟中寄袁太祝》“桃源何處是,游子正迷津”,《游精思,題觀主山房》“誤入桃源里,初憐竹徑深”,《高陽池送朱二》“殷勤為訪桃源路,予亦歸來松子家”。這也是二人共同接受陶淵明影響的一個渠道。
《桃花源記》是陶淵明影響極大的代表作,歷代文人學士深受這一主題的影響和啟發,寫出眾多以桃花源為題材的名篇佳句。而王維本人,在《桃源行》外,也有多首直接描寫桃花源意象的詩作,如《藍田山石門精舍》《和宋中丞夏日游福賢觀天長寺之作》《田園樂(其三)》《酬比部楊員外暮宿琴臺朝躋書閣率爾見贈之作》《春日與裴迪過新昌里訪呂逸人不遇》《送錢少府還藍田》《口號又示裴迪》,這些桃源主題的詩作,標示著王維不同時期的心路歷程,其中既有屬于結廬在人境的桃源,也有屬于白云深處的仙境,背后指向神仙眷屬或佛門高僧。比如《藍田山石門精舍》云:
落日山水好,漾舟信歸風。玩奇不覺遠,因以緣源窮。遙愛云木秀,初疑路不同。安知清流轉,偶與前山通。舍舟理輕策,果然愜所適。老僧四五人,逍遙蔭松柏。朝梵林未曙,夜禪山更寂。道心及牧童,世事問樵客。暝宿長林下,焚香臥瑤席。澗芳襲人衣,山月映石壁。再尋畏迷誤,明發更登歷。笑謝桃源人,花紅復來覿。[18]
這是王維居輞川時,往游藍田山所作,作于天寶十二載(753)之前。鐘惺評云:“妙在說得變化,似有步驟而無端倪,作記之法亦然。”[19]全詩一反順時鋪寫之序,以一天游覽結束作為開端,將歸途貪戀兩岸景色而誤入石門精舍的過程,既視為一次脫胎換骨的佛教洗禮,同時也比作誤入桃源的奇遇,堪稱是五言藍田版的《桃源行》。在敘述游覽石門精舍后,他為了表達對佛教凈土的向往和留戀,將《桃源行》結尾的入虛之筆,轉為寫實之筆,但同時也是一氣呵成,極掩映合沓之妙,巧妙地創造出山回路轉、別有洞天的奇境。“為了發揮桃源世界的母題,或運用《桃源行》的詩歌結構,王維除了特別注意山水景物,而且每寫一個景物,都以游記形式出擊”,這些詩作中的“無心之旅,是王維用來寫山水的秘密工具。而有心之旅,則給他帶來大量田園生活的詩篇”[20]。除此之外,王維還有很多詩歌,或隱或顯地用到桃源的詞匯或意象。

文人競相推轂,桃源故事日益深入人心,成為詩歌的經典母題。清代袁枚曾感慨:“詠桃源詩,古來最多,意義俱被說過,作者往往有疊床架屋之病,最難出色。”[22]對這些詠桃源詩的高下評騭,也成為歷代詩話中未息的熱點。有的只是并提,不予臧否,如宋人陳巖肖《庚溪詩話》卷下云:“武陵桃源,秦人避世于此,至東晉始聞于人間。陶淵明作記,且為之詩,詳矣。其后作者相繼,如王摩詰、韓退之、劉禹錫、本朝王介甫皆有歌詩,爭出新意,各相雄長。”[23]清人施補華《峴傭說詩》曰:“《桃源行》,摩詰一副筆墨,退之一副筆墨。”⑩有的認為韓詩后來居上,如《初白庵詩評》稱韓詩:“通暢流麗,較勝右丞。”但多數更認可這一題材的始創詩作——王維《桃源行》,如王士禛《池北偶談》說:“唐、宋以來,作《桃源行》,最佳者王摩詰(維)、韓退之(愈)、王介甫(安石)三篇。觀退之、介甫二詩,筆力意思甚可喜。及讀摩詰詩,多少自在!二公便如努力挽強,不免面紅耳熱,此盛唐所以高不可及。”[24]其中“多少自在”四字,是極高的評價。翁方綱《石洲詩話》也極口推崇王維的《桃源行》這首詩,說“古今詠桃源事者,至右丞而造極。”[25]1368黃鉞《增補證訛》亦云:“右丞作后,乃為絕唱。”[26]喬億《劍溪說詩》曰:“詩與題稱乃佳……《桃源行》四篇,摩詰為合作,昌黎、半山大費氣力,夢得亦澄汰未精。”[27]晏善澄《述園遺稿·歸田筆記》亦云:“王右丞《桃源行》設想靈幻,用筆縹緲,與顯然以隱為仙者不同。宋人名作如林,終莫及也。”[28]程千帆則稱贊說:“在陶淵明以后,以桃源傳說為題材進行創作而提出新主題的,首先是王維的《桃源行》。”[29]新主題增添了慕仙和思鄉的新元素,既起到垂范后世桃源母題詩歌的作用,也引起后世不同的意見。
蘇軾堪稱王維的異代知音,他在惠州作《和陶桃花源并引》說:“世傳桃源事,多過其實。考淵明所記,止言先世避秦亂來此,則漁人所見,似是其子孫,非秦人不死者也。又云‘殺雞作食’,豈有仙而殺者乎?舊說南陽有菊水,水甘而芳,民居三十馀家,飲其水,皆壽,或至百二三十歲。蜀青城山老人村,有見五世孫者,道極險遠,生不識鹽醯,而溪中多枸杞,根如龍蛇,飲其水,故壽。近歲道稍通,漸能致五味,而壽益衰,桃源蓋此比也歟。使武陵太守得而至焉,則已化為爭奪之場久矣。嘗意天壤間,若此者甚眾,不獨桃源。予在潁州,夢至一官府,人物與俗間無異,而山川清遠,有足樂者。顧視堂上,榜曰仇池。覺而念之,仇池武都氐故地,楊難當所保,余何為居之。明日,以問客。客有趙令畤德麟者,曰:‘公何為問此,此乃福地,小有洞天之附庸也。’杜子美蓋云:‘萬古仇池穴,潛通小有天。’他日,工部侍郎王欽臣仲至謂余曰:‘吾嘗奉使過仇池,有九十九泉,萬山環之,可以避世,如桃源也。’”此文作于宋哲宗紹圣三年(1096),與之相應的《和陶桃花源》詩云:“凡圣無異居,清濁共此世。心閑偶自見,念起忽已逝。欲知真一處,要使六用廢。桃源信不遠,杖藜可小憩。躬耕任地力,絕學抱天藝。臂雞有時鳴,尻駕無可稅。苓龜亦晨吸,杞狗或夜吠。耘樵得甘芳,龁嚙謝炮制。子驥雖形隔,淵明已心詣。高山不難越,淺水何足厲。不如我仇池,高舉復幾歲。從來一生死,近又等癡慧。蒲澗安期境,羅浮稚川界。夢往從之游,神交發吾蔽。桃花滿庭下,流水在戶外。卻笑逃秦人,有畏非真契。”可見,蘇軾盡管傾心于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摩詰詩境,但對其將《桃花源記》轉化為仙境的改造似乎不以為然,認為凡、圣皆可安居于桃花源。對此,趙殿成《王右集丞箋注》引述東坡之語后,謂:“其說甚正。乃后之詩人文士,往往以為神蹤仙境,如韓退之詩云:‘神仙有無何渺茫,桃源之說誠荒唐’,劉禹錫云:‘仙家一出尋無蹤,至今流水山重重’,皆失之矣。右丞此詩,亦未能免俗。”[30]胡仔謂:“東坡此論,蓋辨證唐人以桃源為神仙,如王摩詰、劉夢得、韓退之作《桃源行》是也。惟王介甫作《桃源行》,與東坡之論暗合。”[31]吳子良比較王維、韓愈與宋人王令、蘇軾、王安石同題之作云:
淵明《桃花源記》,初無仙語,蓋緣詩中有“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之句,后人不審,遂多以為仙。如韓退之詩云:“神仙有無何渺茫,桃源之說尤荒唐。”唐劉禹錫云:“仙家一出尋無蹤,至今流水山重重。”王維云:“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又云:“重來遍是桃花水,不下仙源何處尋。”王逢原亦云:“惟天地之茫茫兮,故神仙之或容。惟昔王之制治兮,惡魅魑之人逢。逮后世之陵夷兮,固神鬼之爭雄。”此皆求之過也。惟王荊公詩與東坡《和桃源詩》所言最為得實,可以破千載之惑矣。[32]
其說可解東坡之惑,因為《桃花源記》雖無仙語,但《桃花源詩》有“神界”之句,可見王維《桃源行》絕非臆造。然在桃源非仙境這一點上,吳子良認為,荊公與東坡所言最為得實。翁方綱也認為:“蘇文忠之論,則以為是其子孫,非即避秦之人至晉尚在也。此說似近理。蓋唐人之詩,但取興象超妙,至后人乃益研核情事耳。不必以此為分別也。”[25]1368但高步瀛則認為:“宋人所載蘇子瞻之說不盡可信。說詩不當如此。桃花源本淵明寓言,《容齋三筆》(卷十)之說最是。后人各就所見,或以為仙,或以為避秦人后,皆無不可。紛紛致辯,轉無味矣。”可見致辯紛紛,而言人人異。在引起詩家的審美疲勞之際,評論者應當做一論斷。其實,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本就與一般仙界故事不同,其中之人并非不死之神仙,亦無特異之處,而是普通人,因避秦時亂而來此絕境,遂與世人隔絕。這一點,也是王維所認可的,因此《桃源行》桃源中人的衣著、習俗、耕作,亦與桃源外無異,其淳厚古樸又遠勝于世俗,蓋欲借此以寄托理想也。故膠柱鼓瑟者,未免夢中所夢兩重虛。清人金德瑛評價韓愈《桃源圖》詩時,與王維、王安石同題之作比較,也是在持平之論的基礎上,強調其創新之勝意:
凡古人與后人共賦一題者,最可觀其用意關鍵。如桃源,陶公五言,爾雅從容,“草榮”“木衰”四句,略加形容便足。摩詰不得不變七言,然猶皆用本色語,不露斧鑿痕也。昌黎則加以雄健壯麗,猶一一依故事鋪陳也。至后來,王荊公則單刀直入,不復層次敘述,此承前人之后,故以變化爭勝。使拘拘陳跡,則古有名篇,后可擱筆,何庸多贅!詩格固爾,用意亦然。前人皆于實境點染,昌黎云:“當時萬事皆眼見,不知幾許猶流傳?”則從情景虛中摹擬矣。荊公云:“雖有父子無君臣,天下紛紛經幾秦?”皆前所未道。大抵后人須精刻過前人,然后可以爭勝,試取古人同題者參觀,無不皆然。茍無新意,不必重作。世有議后人之透露,不如前人之含蓄者,此執一而不知變也。
這位乾隆元年(1736)的狀元,以變通的眼光來看待后世的繼承和拓新,值得稱許。同樣是評價韓愈《桃源圖》,稍后者方東樹《昭昧詹言》也比較過王維、王安石的同題之作,他說:“自李、杜外,自成一大宗,后來人無不被其凌罩。此其所獨開格,意句創造己出,安可不知。歐、王章法本此,山谷句法本此。此與魯公書法,同為空前絕后,后來豈容易忽(乎)!先敘畫作案,次敘本事,中夾寫一二,收入議,作歸宿,抵一篇游記。‘接屋連墻’用子云。‘大蛇中斷’用《水經》。凡一題數首,觀各人命意歸宿,下筆章法。輞川只敘本事,層層逐敘夾寫,此只是衍題。介甫純以議論駕空而行,絕不寫。”[9]270-271他認為輞川之描寫、介甫之議論,各擅其藝,這也是一種變通的眼光,立意持平,較為公允。
恰如《楚辭》離騷之境,《高唐賦》巫山之境,《洛神賦》洛川之境,《長恨歌》之海上仙山,《紅樓夢》之太虛幻境,每位作家心中都有一個桃源,或桃源這樣熔鑄著仙境與夢境的詩意遠方,只是各自尋覓桃源的途徑有別而已,“如淵明之柴桑,無功之東皋,六逸之竹溪,賀監之鑒湖,摩詰之輞川,次山之浯溪,樂天之廬山,子瞻之雪堂,君復之孤山,所謂今之人不得而有之者也。如漁父之桃源,則所謂人亦不得而有之者也”[33]。桃源可謂華夏版的烏托邦,看似空幻的諾言,卻能使“我們的思想躍躍欲動,好象長著翅膀一樣”,使“我們的心靈的飛躍,向著無限,永恒,向著知識與無盡的愛”[34]。在我們的有限人生中,創造另一種無限的人生,一種雖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理想人生,一種立足現實而又超越現實的理想人生,一種精神與物質、自由與平等完美融合的理想人生。而理想沒有也不應有止境,其意義和價值就在于保持“此在”與“彼在”之間的一種張力,引導我們不斷走向自我超越。可以說,若以桃源追夢為線索,足以串聯起一部豐富多彩的專題中國詩歌史,而王維在陶淵明之后,重覓桃源的《桃源行》正是這部詩歌史的重要節點,因為它完美地熔鑄了仙境、夢境與詩境。
注釋:
① 陳鐵民:《王維集校注》,中華書局,2019,第10頁。高林廣:《唐人的陶淵明批評》論及《桃源行》,謂:“王維的詩增加了慕仙和思鄉的新內容。而這一改變恰恰最真實地體現了王維的仕隱觀,反映出他之所以在出世與入世問題上徘徊顧瞻的真正原因。”(《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這一評說忽略了《桃源行》的寫作時間。
② 吳喬:《圍爐詩話》卷一載《清詩話續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第479頁。其《答萬季野詩問》:“又問:‘詩與文之辨?’答曰:‘二者意豈有異?唯是體制辭語不同耳。意喻之米,文喻之炊而為飯,詩喻之釀而為酒;飯不變米形,酒形質盡變。’”(《清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27頁)。
③ 王維后撰有《青溪》詩:“言入黃花川,每逐青溪水。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里。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我心素已閑,清川澹如此。請留盤石上,垂釣將已矣!”偏愛可見一斑。值得留意的是,《青溪》是一首頗有世外桃源色彩的準桃源行,開篇與《桃源行》開篇十分相似。
④ 王叔岷《陶淵明詩箋證稿》卷四:“王維《桃源行》,膾炙人口,然其首句‘漁舟逐水愛山春’,先君耀卿公謂逐當作溯。蓋此記明言‘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作逐則離源益遠矣。先君論詩之謹嚴如此!”(中華書局,2007,第509頁)固為一家之“謹嚴”,此處未敢從之。
⑤ 明人顧可久《唐王右丞詩集》卷一(明正德四年刊本)注云:“漁舟中人”,金性堯《唐詩三百首新注釋》亦云:“樵客句,意謂居民初次聽到樵客傳告的漢以來各朝名字。樵客,本指打柴人,這里指漁人,古常漁樵并稱,下也云‘薄暮漁樵乘水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第146頁)。
⑥ 趙殿成:《王右丞集箋注》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第102頁。濟州治所在盧縣,即今山東茌平西南,時間是在開元九年(721)至十三年(725)。詩題之崇梵,寺名,在濟州東阿縣(今山東陽谷縣東北阿城鎮)。
⑦ 顧可久:《唐王右丞詩集》卷一,明正德四年刊本。敘事展拓,黃培芳《唐賢三昧集箋注》引作“敘事展懷”。
⑧ 王闿運《論唐詩諸家源流(答陳完夫問)》夾注,出自《王志》記錄整理者王闿運弟子陳兆奎之手,見《王志》卷二,馬積高主編《湘綺樓詩文集》第一冊,岳麓書社,1996,第533頁。
⑨ 《宋史·藝文志》載,道士龔元正編有《桃花源集》二卷,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載田孳《桃花源集》二卷,趙彥琇重編合為一卷。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載《桃花源集》,“紹圣丙子四明姚孳序,淳熙庚子邑宰趙彥琇俾新澧陽簿張櫟重修,備載晉唐本朝諸公詩文”。姚孳,熙寧進士,元祐六年(1091)補武陵縣令,當即《直齋書錄解題》所載田孳。所編《桃花源集》收錄嘉祐以前之桃花源詩文,編為一卷。明隆慶間湖廣按察使馮子京也輯有《桃花源集》三卷,取舊集補其闕逸,更為詮次,又增以元明人之作。
⑩ 《清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989頁。張謙宜《繭齋詩談》卷四謂“詠桃源一詩,摩詰之綺麗,昌黎之雄奇”,皆不若陶淵明之渾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