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梓言

“確實沒想到《人生大事》可以取得這樣的成績,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需要做的是重新出發。”談起這兩年的心態變化,劉江江對《綜藝報》如是說。
《人生大事》是劉江江執導的首部電影,最終以17.12億元票房成為去年電影市場的一匹黑馬。對于初出茅廬的新人導演而言,這無疑是令人欣喜的成績。如今,影片上映已逾一年,劉江江的心態也從最初的興奮變得平和。目前,他更關注的是如何拍好新電影,由他執導的現實題材電影《出入平安》于8月中旬開機。
誤打誤撞入行
劉江江大學讀的是新聞專業,卻走上了八竿子打不著的電影導演路。二者看似毫無關聯,但夢想的種子卻早已種下。
上大學時,對拍攝影片沒有任何執念的他,出于好玩,拉了一幫同學參與校園MV比賽,僅用一臺索尼180DV,就拍出了令人驚喜的作品——最佳劇情獎、最佳男主角、十佳MV等榮譽拿了個遍。
大二暑假,劉江江的朋友給他看了一個學生拍的微電影,他覺得挺有意思。返校后,他就拉著此前的“攝制組”拍了一部90分鐘的電影。“拍了80天,剪輯用了20天,那會兒,同學們能在校園的各個角落看到我們忙碌拍攝的身影。”
作品在學校“上映”那天,800多人的場地(學校最大的場館)座無虛席,甚至還有不少觀眾站著看完。
對于學生時代兩次拍攝取得的成績,劉江江將其歸因為“物以稀為貴”。彼時,網絡電影、長視頻尚未興起,加上學校的獨特環境,劉江江的作品成了“新鮮事”,被大家“圍觀”。
這些經歷也讓劉江江更加自信,他對拍電影產生了濃厚興趣。
參加工作后,劉江江先是當了幾年記者。后來,他就職的電視臺要拍攝欄目劇《村里這點事》,劉江江第一時間報名。之后的7年,他自編自導,以每周1集的頻率制作了一系列欄目劇。這為他后來做編劇、導演打下了堅實基礎。欄目停播后,劉江江開始采風寫劇本,于是有了電影劇本《上天堂》,以及之后的電影《人生大事》。
劉江江表示,他感謝自己的經歷——當記者的經歷,在電視臺拍攝欄目劇的經歷,童年的農村生活經歷,以及長大后的城市生活經歷。這些經歷塑造了他這個人,以及他獨特的思維方式。
帶給觀眾好看的故事
《人生大事》講述朱一龍飾演的莫三妹,刑滿釋放后“子承父業”,接手了父親的殯葬店。他在一次出殯中,遇到楊恩又飾演的孤兒武小文,二人從針鋒相對到情同父女,生發了歡喜冤家式的羈絆。影片用生活的煙火氣消解了死亡的冰冷,在小文眼中,離世的人會化作天上的星星,殯葬師也不再是被人忌諱的職業,而是“種星星的人”。
業界贊譽該片以敏銳的洞察力捕捉殯葬行業的日常生活細節,以準確的共情力刻畫人物細膩的內心情感,用幽默溫情的筆觸展現沉重的生命話題。劉江江坦言,《人生大事》劇本修改了12稿,最初主題不夠凝練,最大的調整就是讓主題“瘦身”,讓結構更加緊湊。
劉江江習慣從生活中尋找靈感,選擇關注殯葬題材與兒時經歷有關。劉江江的家鄉在河北省邢臺市寧晉縣,爺爺和伯伯都是木匠,也會制作棺材。小時候,家中院子里擺滿了各種木制棺材,他經常會躺在里面玩捉迷藏,聽伯伯收音機里播放的評書。太陽一照,松木和柏木的刨花味兒特別好聞。那是他童年的美好回憶,也是《人生大事》采用兒童視角的靈感來源——“孩子眼里沒有生死。”
當被問及希望通過這部電影向觀眾傳達什么時,劉江江說:“沒有什么目的,就想真實呈現整個故事。”他希望觀眾能收獲一個好看的故事,產生共鳴或者變得更豁達、更開心。這一想法也延續到他后來的創作中。
《人生大事》未上映時,上海楓海影業找到劉江江,邀請他參與當代都市題材網絡電影《抬頭見喜》的創作。《抬頭見喜》是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迎接黨的二十大精品網絡視聽節目,由4個獨立故事構成。劉江江結合自身經歷,選擇了聚焦親子話題的單元故事——《二胎拯救戰》。
《二胎拯救戰》劇本創作加上拍攝用時約兩周,這樣的節奏很像他當年拍攝欄目劇。此次執導,劉江江收獲了如何在較短時間內做出好作品的經驗。“不盲目試新,而是用那些實踐過的、可以直接上手的辦法。比如,把《人生大事》中拍小孩戲份的有效經驗直接復制過來,從而保證高效產出。”
他希望觀眾可以從影片中感受到“家”的意義。“拍攝這部影片時,我心里一直有個畫面,就是一家四口從遠處的坡下走上來。組建家庭,就是大家一起攜手爬坡過坎,一路上坡的過程。”
目前,由劉江江執導的電影《出入平安》正在緊鑼密鼓拍攝中。影片講述即將被處決的死刑犯鄭立棍在押運途中突遇地震,看守所坍塌成廢墟,死里逃生的鄭立棍和重刑犯們似乎獲得了突如其來的“自由”;與此同時,獄警尉遲曉決定臨時組織一支“不一樣”的救援隊。在天災面前,僅剩24小時生命的死囚會逃生還是救人?負責看管犯人的獄警又該如何抉擇?所有人都站在了命運的岔路口。
《出入平安》是一部展現地震眾生相的現實題材影片,聚焦一個死刑犯的自我救贖之路,上演一出生死關頭的人性抉擇。劉江江再度從現實題材出發,直面生死議題,探討災難之下人性的掙扎與回歸。
堅持,才能水到渠成
劉江江的經歷,看似順風順水,其實背后的曲折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劇本《上天堂》入圍平遙電影展之前,他一直在參加創投,結果都石沉大海。“《上天堂》并非我參與創投的第一部作品。我從2017年開始參加各種創投,每年春天,我都會先拉一個表,把一年的影展時間都列出來,一個個追著去投。直到2019年《上天堂》入圍平遙國際電影展,我才算是打開了電影的‘半扇門。”
新入行,想要直接參與成熟的劇本項目并不容易,所以劉江江一人包攬了編劇、導演的工作。即便如今已經獲得市場認可,即便只是導演的身份,他仍堅持參與部分編劇工作。“劇本是項目的尊嚴,尤其作為新人導演,編劇能力是必備技能,就算有合拍的編劇合作,我也會重新捋一遍劇本。”劉江江把導演比作糖葫蘆中間的那根竹簽,“電影是集體創作,導演就像竹簽一樣把大家串到一起,帶著大家一起往前走。”
如今,面對投資者和觀眾,劉江江多了些底氣。“就像當年,在學校拍攝電影的經歷讓我更自信一樣,《人生大事》之后,我更坦然了。”
不過,面對未來,他偶爾也會焦慮。“有時看了一部不錯的電影,一查導演履歷,發現對方比我年輕好幾歲,人家的作品都已經完成了,我的電影什么時候拍還不一定呢!”每當有這種想法時,他總是開解自己,“只要有夢想,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晚,不要因為年齡畫地為牢。”
談到給新入行導演的建議,劉江江笑著說:“建議談不上,其實我自己也還是個新人,能走到現在有一些運氣成分。”回顧自己的從業經歷,劉江江認為,一定要堅持。“每個人都會經歷坎坷,如果一時未達到預期,不要氣餒,電影創作是個漫長的過程,后面還有很多彎道超車的機會。只要堅持,一定會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未來,劉江江希望能嘗試更多電影類型,“做一個職業導演”。
對話《人生大事》導演劉江江:“煙火氣”的本質是真實
《綜藝報》:對于電影題材有何偏好?
劉江江:我的職業規劃是做職業導演,職業導演應該嘗試各種題材類型,科幻片、愛情片、驚悚片、懸疑片……且都能做出自己的風格。目前我做出的電影樣本較少,想接觸更多類型。整體而言,我還是保持開放、嘗試的心態。
《綜藝報》:當前新人導演有哪些機會,要面對哪些挑戰?
劉江江:新人導演找到出口的機會更多了,比如,各個電影節都會有創投。但他們面對的挑戰也不小。中國觀眾的審美情趣普遍提高,從選題到劇本再到制作,都對電影人提出了更高要求,各個賽道的競爭都很激烈,想要做出好電影并不容易。
《綜藝報》:如何做出好電影?
劉江江:最樸實的做法,還是先把劇本弄好。你寫的故事,人物得可信。不可信,就更做不到可愛、可敬。相反,劇本做好了,很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資本、硬件配備都會為好劇本做資源上的傾斜。
《綜藝報》:從《人生大事》到《抬頭見喜》,你的作品似乎都充滿煙火氣?
劉江江:其實所謂的煙火氣,就是真實。真實才能可信,接地氣才能抵達觀眾,大家才能感受到人物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綜藝報》:《人生大事》之后,對你而言,電影落地是否變得更容易了?
劉江江:落地難題一直存在,不會因為上一個作品表現比較理想就發生改變,很多經歷無法復制。同樣,好選題不會持續出現,想找到自己堅信且有信心寫下去的選題,并不容易。《人生大事》醞釀了至少2年時間,創作周期很漫長,我自己也經常焦慮。
《綜藝報》:如何去對抗這種焦慮?
劉江江: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焦慮的反義詞是具體,焦慮就是因為看得太遠了,忽略了手頭的事,反倒不如先把手頭能做的事做好。
《綜藝報》:你希望通過作品表達什么?
劉江江:我并不是個表達欲特別強的人,沒有那么強烈地想要輸出什么。因為記者的從業經歷,我反倒希望影片不要帶有太多個人的東西,只輸出態度和溫度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