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林
棒球帽、套頭衫、牛仔褲、運動鞋,帽檐下瘦長的臉,架著一副金絲邊方框眼鏡,說話時嗓音有點沙啞……這是記者對《獨行月球》導演張吃魚的初印象。張吃魚原名張遲昱,作為新人導演,首次獨立執導劇情長片便晉身“30億元+票房俱樂部”,也因此受到業界關注。
從網絡編輯跨界入行,到編而優則導,張吃魚屬于較早發現自己興趣所在的“幸運兒”。不過,天賦異稟、一夜成名并非“導演張吃魚”故事的核心,因熱愛而專注,因專注而專業,才是故事的底層邏輯。
三個項目正在推進
“好故事可遇不可求,我現在更傾向做原創。”2023年4月,距離《獨行月球》上映已經過去8個月,張吃魚還處于大項目之后的“休整期”,同時,他也在尋找好故事。 “想法、故事、視聽表現都要足夠創新。”這是《獨行月球》后,張吃魚對自己下一個項目的“剛性要求”。
9月,張吃魚再次接受《綜藝報》專訪,透露目前有3個項目正在推進:動畫電影《逃出大英博物館》,網絡劇《劍來》,以及另一部還處于保密階段的真人電影——可以透露的是,這部電影依然是高概念+喜劇的強類型片。目前,這幾個項目都在劇本創作階段。
2023年8月,大英博物館被盜的消息引發全球關注,隨后,有關“逃出大英博物館”的話題在網上引發熱議,持續發酵。
“文物有很多種類和形態,動畫可以充分發揮其優勢,將文物擬人化做到極致。”作為資深二次元迷,動畫電影一直是張吃魚想嘗試的類型,此番,他將在《逃出大英博物館》的故事中,融入喜劇、動作、奇幻、傳統文化等元素。
除了類型上的新嘗試,新的制作流程、制作方式也讓張吃魚頗為期待,“動畫電影的拍攝是一套全新流程,需要重新適應。同時,我希望將做真人電影時積累的虛擬拍攝等技術手段運用到動畫制作中,還有3D渲2D,這方面好萊塢的《蜘蛛俠:縱橫宇宙》等作品已有嘗試,目前國內尚未有影片涉足這種制作方式。”
自稱“金庸老鄉”的張吃魚,對武俠小說十分著迷。網絡劇《劍來》是他在武俠片領域的新探索,他將擔任該項目的監制和總編劇。“這是我入行以來,文本改編難度最大的項目。”張吃魚所說的難,一是原著小說體量非常大;二是原著更多在寫感受、情緒,有很多留白。“基本上每天都在開會,圍繞一個方向聊,聊清楚了,落筆是非常快的。”張吃魚說,《劍來》項目,團隊花了近半年時間梳理思路和方向,從動筆到出大綱,大概只需要20天。
就整部作品而言,張吃魚堅持“慢工出細活兒”。把漫畫《獨行月球》搬上大銀幕,張吃魚進行了長達5年的創作與籌備。3—5年依然是他下一部作品的創作周期,“我做東西很慢,也越來越慎重,一方面不希望周期太倉促,另一方面作品品質一定和時間成正比,做一個好作品就得扒一層皮。”
“我喜歡講故事”
“我對創作故事很感興趣,這是我進入影視行業的一個原因。入行后,我的目標是成為導演。”張吃魚堅定地認為,成為導演,才能創作完全屬于自己的故事。
2016年是張吃魚加入開心麻花的第五年,《羞羞的鐵拳》啟動,導演宋陽叫他來做聯合導演。這次經歷讓張吃魚全面了解了導演的工作方式及流程。在他看來,不熟悉導演工作,就談不上表達自己的想法,更談不上鏡頭語言。
2018年,張吃魚首次獨立執導劇情長片《獨行月球》,這是開心麻花迄今為止制作成本最高、規模最大的電影項目。很多人疑惑公司為何會將這一重任交給一名新人導演。張吃魚認為,這是能力和機遇的雙向奔赴,“公司了解我喜歡漫畫,我的風格適合做漫改作品,同時,前沿的拍攝技術也是我喜歡研究的領域。關鍵是我對這個故事有熱情,熱愛是根本原因。”
一邊學習復雜的前沿視聽技術,一邊事無巨細解決層出不窮的具體操作難題,還要在綠幕上肆意揮灑天馬行空的想象,這是對新人導演綜合能力的極大考驗。“一部影片最終成績好壞,責任一定在導演身上。很多時候不需要聽取太多意見,更多的是堅持自己的所思所想。”
“從2018年到2022年,五年見證了少年的光速成長。”《獨行月球》上映期間,制片人張莉分享了這樣一條朋友圈。這也是張莉第一次擔任長片電影的制片人,她用“一場冒險”來形容整個過程,“當時我壓力很大,焦慮得滿臉爆痘,暴飲暴食。每次和導演溝通時,他都很淡定,專注于解決問題。他是學習能力、抗壓能力極強,樂于接受新鮮事物,且能把新技能迅速武裝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敢說自己有天賦,至少我喜歡講故事。”上小學時,張吃魚就喜歡把平時玩的游戲講給同學聽。大學期間,他迷上網絡小說,出版了《我的模特鄰居》《青春是一場折騰》兩部作品。畢業后,張吃魚在網站做了幾年編輯,這讓他更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可能我從小不喜歡受拘束,正好有朋友介紹,做文學策劃。一開始覺得薪水比坐班高,工作時間相對自由,真正跨行后,發現收入反而降低了,但也能理解,畢竟跨行找工作,需要做一些讓步。”
2011年年底,開心麻花招編劇,張吃魚成功應聘,寫過網絡劇、話劇的劇本,后來開始寫電影劇本。張吃魚很早就向公司表達了想做導演、拍電影的想法,“目標明確,剩下的就是慢慢積累,”在張吃魚看來,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離不開個人的努力、公司的支持,更離不開時代給予的寶貴機遇,“我趕上了影視行業繁榮發展的好時候。”
拍賣座又叫好的商業電影
“你的職業追求是什么?”記者問。
“能像卡梅隆導演、斯皮爾伯格導演一樣,拍出賣座又叫好的商業電影。”張吃魚答。
作為一部商業電影,《獨行月球》是成功的。從市場價值來看,該片累計票房突破30億元,成為中國影史第15部票房超30億元的影片,更是給受疫情影響的2022年中國電影市場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從觀眾體驗來看,它準確把握住很多普通觀眾的觀影需求,既有沈騰和馬麗兩位國民度頗高的演員的精彩演繹,還通過各種特效,帶給觀眾耳目一新的視聽體驗。
“喜劇元素后退,融入熱血、感動、浪漫、科幻等元素,希望觀眾在120分鐘的時長內,收獲更多觀影體驗。”《獨行月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張吃魚的喜劇風格,也是其未來的創作方向,“純爆笑類的喜劇作品依然不可或缺,更多喜劇+科幻、喜劇+奇幻、喜劇+懸疑等復合喜劇類型也會出現。這兩類作品我都會嘗試,只是喜劇元素比例不同。”
“與《七號房的禮物》導演李煥慶合作時,他告訴我,‘導演最重要的是打開你的想象力。好萊塢導演昆丁·塔倫蒂諾說過,也許片場的所有人都比他懂技術,但他比別人都懂故事。這些導演的創作印證了技術只是手段。卡梅隆導演通過內容反推技術發展,《阿凡達》開啟了3D電影時代,他是我的榜樣。這也是我未來想做的事。”談及夢想,張吃魚滿懷期待。
在8月份舉辦的第六屆中國電影新力量論壇上,張吃魚發表了《讓中國喜劇電影走出去》的主題演講。張吃魚表示,《獨行月球》在韓國上映時,他感到韓國觀眾對中國電影并不熟悉。“當時就產生了一個念頭,希望未來拍的電影,能讓全球更多觀眾看到,這是個更遠大的目標,希望我們這一代能夠實現。”
對話《獨行月球》導演張吃魚:用喜劇的方式消解嚴肅
《綜藝報》:首次執導長片,你從《獨行月球》中收獲了什么?
張吃魚:《獨行月球》上映的那段時間,很多記者問我電影的創作難點,在我看來,創作不是克服困難的過程,是不斷讓作品變好的過程。《獨行月球》讓我收獲了五個億(制作成本)的項目經驗,尤其是這樣一部重工業、重視效的電影,技術層面的學習和積累非常寶貴,這些經驗將轉變成我的戰斗力。盡管回看《獨行月球》仍有諸多遺憾,但這些障礙是我在那個階段無法逾越的,我相信,這些遺憾最終將滋養我,在下一部電影中超越自己。
《綜藝報》:作為備受關注的新人導演,你如何看待榮譽和肯定?
張吃魚:喜劇片在各類獎項的評選中偏弱勢,《獨行月球》得到市場和行業認可,一方面是對我過往5年工作的肯定,同時也是對喜劇工作的肯定。同時,這也讓我有一些負擔,做下部作品時會更慎重。我的創作心態也有一些改變,會背一些包袱,我也一直在調整,希望能盡量讓自己回到最初的創作狀態。
《綜藝報》:《獨行月球》的喜劇風格代表“神馬組合”還是代表張吃魚?
張吃魚:喜劇有三個因素,首先是喜劇情境,如錯位,它讓后面所有的喜感渾然天成;其次是表演;再者是語言,也就是臺詞。對一部喜劇電影來說,情境是編劇和導演構建的,在這個情境中,不同演員會有不同發揮,產生不同效果。當然,我在構建這個情景時,是針對“神馬組合”創作的,會設定適合他們發揮的情景。
《綜藝報》:你是個喜劇人嗎?在喜劇創作上有哪些獨到之處?
張吃魚:我肯定不是個嚴肅的人,也不太喜歡嚴肅的事,我喜歡用喜劇的方式消解嚴肅。
喜劇分為兩個層面,一個是天賦,騰哥(沈騰)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是喜劇天花板,渾然天成;另一個是技巧,可以通過練習提高。喜劇的天賦和技巧在我身上相輔相成,如果我是個嚴肅的人,也做不好喜劇,恰巧我喜歡喜感的處理方式,又通過十幾年的時間積累了很多技能和經驗。
《綜藝報》:從編劇到導演,開心麻花給予你哪些支持?
張吃魚:開心麻花給予創作者最大的自由度,基本沒有太多干涉。做《獨行月球》時,因為疫情,整個行業非常困難,那段時間開心麻花的線下演出停了,壓力非常大,《獨行月球》是投資較大的項目,我又是個新人導演,但公司依然堅定地支持我做這件事,我很感謝公司的信任。
《綜藝報》:在你看來,新人導演的短板和優勢分別是什么?
張吃魚:短板是經驗不足,優勢是更容易創新。
《綜藝報》:《獨行月球》中的獨孤月是個“中間人”,不出頭、不墊底,“中間人”是你的理想狀態嗎?
張吃魚: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我在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時,希望把工作做出色;回歸到日常生活,我還是很喜歡中間人的狀態,這樣會很舒服。我是個挺容易自洽的人,任何狀態下都比較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