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二人形成了較為密切的相互依附照顧的扶助關系

歐陽峰

母親與一男子同居，但未辦理結婚登記。他隨母親與該男子一起生活時已經成年。母親去世后，他與該男子繼續共同生活。該男子遭遇車禍身亡，男子的親屬拿到賠償款，以他和該男子沒有血緣和法律關系為由，拒絕分錢給他。他和該男子究竟屬于什么關系？

男子突遇車禍，因母親與該男子未辦理結婚登記，賠償款全部被男子的家人拿走

現年42歲的許文，家住遼寧省凌源市。27歲時，他跟隨單身母親魏桂瑛住進了獨居男子張建輝的家里。

許文小時候因一場大病右腿被截肢，成年后從未工作，靠政府救濟生活。魏桂瑛本打算與張建輝登記結婚，但張建輝的姐姐張建玉和弟弟張建勇認為許文是累贅，反對這門婚事。無奈之下，魏桂瑛只好與張建輝同居生活，許文與他們共同居住。三人齊心協力，在老屋的基礎上翻建了房子。

2016年下半年，魏桂瑛患了癌癥，彌留之際，囑咐兒子喊張建輝“爸爸”，流著淚把兒子托付給張建輝。張建輝答應幫她照顧兒子。

從那以后，張建輝與許文以父子相稱。日常生活中，二人互相幫助。張建輝年過六旬，體力活卻搶著干。許文喜歡廚藝，一日三餐由他做。傍晚，許文經常拄著拐杖陪張建輝出門散步。

看見張建輝、許文二人和睦相處，張建輝的姐姐和弟弟都默認了他們的關系，對這個“侄子”的態度明顯改善。

2019年7月26日，許文腹部劇烈疼痛，全身大汗淋漓。張建輝駕駛三輪摩托車帶他去醫院。

快到醫院時，張建輝逆向行駛右轉彎，撞上了一輛小轎車，許文被甩下車，張建輝當場死亡。由于對方車輛超速行駛，且沒有懸掛車牌，交警部門認定雙方對事故負同等責任，許文無責任。之后，許文單獨起訴要求對方賠償自己的損失。由于他不符合法定繼承人的情形，張建輝的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等由張建輝的姐姐張建玉和弟弟張建勇出面處理。

2021年5月，經過法院判決和強制執行，張建玉姐弟領取了賠償金24萬余元，其中包括精神損害賠償金6萬元。許文的起訴，只獲得了1萬余元的賠償。

張建玉姐弟拿到賠償金后，沒有分給許文一分錢。2022年春節，許文到表姐盧紅家拜年，說起這件事，表姐為他鳴不平，決定出面為他討要說法。

過了正月十五，盧紅找到張建玉姐弟，提出張建輝的遺產按理應當由兒子許文全部繼承，但鑒于他們的情況，最少也應該分給許文一半。?張建玉姐弟斷然拒絕。

幾經交涉未果，2022年8月，許文將張建玉、張建勇告上法庭，要求分割張建輝因交通事故獲得的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撫慰金20萬元。

法院：精神損害撫慰金的分配應當綜合考慮請求人與受害人關系的遠近，以及共同生活的緊密程度、感情親疏程度、經濟依賴程度和生活狀況等因素

法院開庭時，許文訴稱，張建輝沒有子女，父母均已死亡，他與張建輝共同生活了15年，母親魏桂瑛去世以后，二人互相照顧，建立了深厚的父子感情。張建輝遭遇車禍身故后，他悲痛不已，委托張建玉、張建勇處理相關賠償事宜。但張建玉、張建勇領取賠償金后，卻全部據為己有，對他多次主張分割賠償金的請求置之不理。許文提出，他與張建輝形成了事實上的繼父子關系，理應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繼承張建輝的全部遺產，而張建玉、張建勇僅僅是第二順序繼承人，鑒于雙方的親屬關系，可給予他們少量經濟補償。

張建玉、張建勇辯稱，許文隨其母親住進張家時，已經是成年人，不符合收養條件；且許文靠政府救濟生活，也沒有讓張建輝實際撫養。因此，許文提出的和張建輝系事實上的繼父子關系不能成立。許文在母親病故后，與張建輝共同生活，互相照顧，系雙方的自愿行為，如果執意認定親屬關系的話，頂多算是“準繼父子”關系。因此，許文不具有第一順序繼承人的資格。

張建輝的直系親屬僅有張建玉姐弟，在沒有第一順序繼承人的情形下，因交通事故產生的賠償金，理應由張建玉、張建勇全額領取。他們請求法院駁回許文的全部訴訟請求。

法院梳理了雙方的爭議焦點，即許文是否有權分得因張建輝死亡產生的賠償款。張建輝與魏桂瑛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且二人同居時許文已經27歲，張建輝與許文顯然不屬于繼父子關系。在此期間，許文與張建輝、魏桂瑛屬于共同生活的同居關系。因此，許文并不屬于獲得張建輝死亡賠償金及喪葬費賠償的權利人。故對許文要求分割賠償金20萬元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但許文系殘疾人，母親去世后，與張建輝繼續共同生活多年，二人形成了較為密切的相互依附照顧的扶助關系。張建輝因交通事故去世對許文造成了嚴重的權益損失及精神損害，故許文有權獲得相應的精神撫慰?？紤]許文對張建輝的依附程度，以及張建輝死亡導致許文的精神損害程度，許文應分得因張建輝死亡產生的精神損害賠償金的主要部分。因張建輝死亡產生的賠償金由張建勇獲得大部分，所以法院判決由張建勇給付許文精神損害賠償金。

2022年12月26日，當地法院做出一審判決，張建勇支付許文因張建輝死亡產生的精神損害撫慰金4.2萬元，駁回許文的其他訴訟請求。

張建勇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稱原審判決沒有法律依據。許文僅與去世的張建輝共同生活多年，雙方沒有血緣上的親屬關系，也沒有法律上的擬制血親、家庭關系，更沒有合同約定的撫養關系，不存在獲得精神損害撫慰金的法律依據。

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精神損害撫慰金不屬于被繼承人的遺產，享有精神損害賠償請求權的基礎是因受害人的死亡給請求人帶來了巨大的精神痛苦。精神損害撫慰金的分配應當綜合考慮請求人與受害人關系的遠近，以及共同生活的緊密程度、感情親疏程度、經濟依賴程度和生活狀況等因素。據此，一審法院認定張建輝因交通事故去世對許文造成了嚴重的權益損失及精神損害，應獲得精神損害賠償金并無不當。

2023年6月23日，二審法院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潘金瑞】